“天下第一庄?”
刘舞悦下意识的反问道。
不过下一瞬她就想起了什么,也将所谓的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对座入号。一想到她曾经在大明那么多权贵还有蒋若素和蒋玉两个比她要貌美许多的人面前,就算自己拿天下第一庄在天秦的产业来威胁,那个穿着朱红圆领的男子还是一样不给自己留面子。
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的高高在上,刘舞悦不禁咬牙切齿。
当时她一心只想着让蒋玉输了比试,既然她是大明的贵女,那她就成全蒋玉在穆连城面前丢脸,在大明众多权贵面前丢脸。可是谁能想到,因为那个天下第一庄少庄主的一个小小的成全,一下子丢尽了脸面的人就换成了她堂堂天秦九公主刘舞悦?
刘舞悦脸色有些难看。
“这天下第一庄在近几年来实力也增长的十分快速,虽然表面看来第一庄也只是江湖草莽的一时聚集地,完全比不上天秦富有。可是暗地里,第一庄的庄主便是在四国之中也是享有绝对的话语权,便是父皇,在第一庄的庄主面前也需得小心避让三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会是她完全想不到的模样。
“怎么不会。”
刘毅看着自己的这个一向受宠的九皇妹,难得惊愕到呆滞,莫名有些想笑,可是刘毅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他能发笑的时候。
不一次性将前因后果给她讲清楚的话,以他对于自己皇妹的了解,不需要很快,可能在下一个时辰她就会变得像根本就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深浅。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不定以后会闯出什么祸事。
到时候,刘毅有些哀切,只怕是连强大如天秦都无法为她收尾了。
“你可知第一庄的庄主已是多年未曾出现过,现在天下第一庄的大小事务全由少庄主魏涯一人全权负责,地位堪比庄主,便是在父皇面前,他也有那个自信与父皇平起平坐,舞悦,你觉得你不过只是父皇众位皇子皇女之中的一个,怎么有那个身份去威胁魏涯?”
父皇竟然也只能与那个少庄主平起平坐,怎么可能呢,那个少庄主是什么身份,仅仅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少庄主而已,也仅仅只是少庄主啊。
“皇兄,你别骗我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庄主而已,父皇又怎么可能受他的威胁呢。”
说着刘舞悦想到了什么,也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解释和解决问题的机会。
“七皇兄,不是说天下第一庄还在我们天秦有许多的产业吗,我,我可以回去跟父皇说啊,父皇最是宠爱我,我让父皇去下令,下令禁止天下第一庄的产业在天秦营业,我让他们都关门,这样,就不怕魏涯不认输,皇兄,你看这样不是很好。”
“既然天下第一庄在天秦有这么多产业,那我们完全可以就此扼住他的命脉,以此相要挟,你说如何?”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父皇会想不到?”
刘毅皱着眉看着刘舞悦,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在开到大明的路上还是好好的,那么一个虽然娇纵了些却也不是冷静的人,怎么不过是见了几个人,受了一些委屈,就变得如此不理智了。
“父皇不是不想,只是不能够。”刘毅声音淡漠,“刘舞悦,本王劝你在大明的这期间最好安分些,不然若是惹了父皇生气,本王可帮不了你。”
说着,转身离去。
刘舞悦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身影渐渐走远,气的浑身都有些抖。
“公主,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滚!”
一穿着满是异域风情衣物的侍女被这满是火气的语气的一吓,连忙后退几步,边退边唯诺,“是,安玛这就告退。”
刘舞悦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想到刘毅临走时所说的话,忽地笑了,一手慢慢捏紧了手中的长鞭,看着眼前早就被她摧毁地不知面貌的海棠植株,眼里光芒闪动。
地上的海棠,再不复昨日的娇艳,零落成泥碾作尘,无人叹风华。
烛火悠悠,昏黄的灯火,映照在不远处的双层脚榻黄梨木大床上少女带着丝丝薄汗的小脸上,轻皱着的细柳眉,还有略显得苍白的,平日里总是艳绝的小脸上。
素来红透的唇此时没有半分血色,少女整个纤弱的身板紧缩在铺着金绒被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之中,不自觉蜷缩着。
双唇无意识抖动着,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让她为之一生不能承其重的事情,莫名悲怆。
这是,陷入了梦魇。
长孙鸿旭来的时候,正是蒋玉紧咬着唇,想要抑制不住的低泣,却虽在梦中也无意识地强忍着,不发出丝毫响动。没有发现往常正端坐在烛火前,恬然安静地等待自己的纤细身影,下意识的,脚步一转,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桌子上的灯火轻微晃动,轻缓的脚步声在房中响起,带着一面墙上一道狭长的黑影移动着,渐渐靠近又远离。
待长孙鸿旭走到摆设地有些素淡,却难掩贵气的双脚榻黄梨木床头,向来被放下的绣着青荷的云锦纱床幔被分至两侧。用雕花的弯勾高高束起,还有两层更是透亮的淡蓝薄纱也同样束着,长孙鸿旭很是轻易就看到了蜷缩着身子,皱着眉难耐的身影。
身形不由一滞。
“蒋玉?”
他轻唤道,声音有些淡漠又僵硬。
可是床上的少女却好似丝毫没有听见一般,对于男子的轻唤毫无反应。
长孙鸿旭皱眉,看着在床上这般如同一只可怜的小兽的女子,有些怔愣。
半晌,看着似乎是沉浸在什么可怕的梦境中,已经是避无可避的即将面临奔溃的少女,才是不到一刻钟,长孙鸿旭就注意到,方才还算是干燥的额发,早就不知因何缘故大汗淋漓着给浸湿了大半,紧贴着少女白净的额头上。
苍白到凌乱,无声息。
有一瞬,长孙鸿旭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呼吸仿佛是被眼前的异常脆弱不堪的少女给滞住了一般,左胸口的有一处,也是锥痛的难忍。
好一会儿才是缓和过来。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床榻软被之下的蒋玉不断摇着头,双唇轻弱地颤动着,张张合合。
“不,不要……求你,臣妾求你了。”
蒋玉还枕着苏绣百花呈祥的绿底江锦的精巧绣枕,枕套里面塞着的并不是寻常用的那些细棉,而是下面的总管特意进献的一批安神养颜的药草。
开始一阵子,春红瞧着蒋玉总是半夜睡不着觉,经常睡到一半就被噩梦所惊醒,不到几天功夫,一张还算是有肉的小脸,明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面容苍白,下巴尖尖的,惹得几人担忧不已。
可是等春红费劲心思晒好了药草夹带着一些干花做成了这个也有些淡淡药香的百花枕时,蒋玉已经能够正常安眠了。
春红等人尤是欢喜,也有些可惜地将做好的干花枕头放进了院子里的小库房中,备不时之需。
而昨日清晨,春红敏锐地注意到自家姑娘眼底的一片淡淡的青色,意识到许久不曾做噩梦的姑娘又做噩梦了。在给蒋玉梳妆打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表示,不过在趁着蒋玉收拾好后吃早膳的功夫,快速走了一趟小库房,将床头的那个同是绣花的青花枕换成了手中的干花枕头。
雕花的金纹面具之下,长孙鸿旭不自觉轻皱着眉,猛然听到了躺在床上,显得分外无助的少女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很轻,让长孙鸿旭一度都以为是不是自己一时出现的幻觉听错了。
皱紧了眉,长孙鸿旭看见少女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唇不住蠕动着,时断时续的低喃轻响。
长孙鸿旭低头凑过去,身上垂落下来的绣着金纹的大红锦袍衣摆披在床榻素淡的被褥之上,一阵清淡的药香扑鼻,还夹带着一些晒干花朵的味道,也是安神的。他有些紧张的神情也不由缓和了一些,眼底温软的光流淌着。
“求你,爹,娘……寄儿,寄儿,不要,不要死,你们不要死啊!求你放过……”
“求求你们不要死啊,是女儿错了,是女儿妄想,我害了你们啊,娘!寄儿……”
紧促的,带着几分恐惧的颤音,少女无助的低喊还在继续。无尽的黑夜之下,桌上的那根蜡烛还在燃着,昏黄的灯火也同样巍颤着,烛火晃动,映照在少女苍白的脸上,眼睑出一片阴影,忽明忽暗。
红衣的青年进来之时并未关窗,漆黑的夜晚,死一般寂静。
除了,榻间少女的低语。
半俯着靠近少女的大红身影蓦地一僵,青年还有些单薄的肩膀不动,方才还是轻搭上床榻边沿的修长的修长的手指,此时也是紧紧抓按住床沿的木纹,指关节微屈,白皙的手背之上,因为用力而暴起根根青筋。
夜,是如此沉凉。
如一头凶猛的黑兽,藏躲在窗外那片深寂的黑暗之中,朝着房中的两人,张牙舞爪着,似乎是想冲进来,将屋中的人一口吞噬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半点。
男子仍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面具之下的那张总是风轻云淡的脸,有些冷,像是窗外的凉。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此时幽深着,直直盯着仍是在梦中难耐的少女紧闭着眼的脸上,良久的沉默着,不知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