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又想到了那次他与美人三表妹蒋若素的话,自从知道蒋琛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儿子之时,他这几天便一直都在如何要和他的那个儿子蒋寄打好关系。到时候说不得蒋琛看了,他一直带着蒋寄进学,心底感激,就愿意亲自来指点几下他的文章。
那样的话,他也就不枉几天的辛苦了。
可是,自从这蒋寄从学里回来快大半天了,他也跟着缠了这小子大半天。这才发现,不过是一个才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偏生的油盐不进,不管他是说起各地美食,还是习俗风景,亦或是学术上的问题,他都不感兴趣。
根本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可是方才,看着与蒋寄笑容恬恬说话着的,眼里仿佛盛装着无数星子的蒋玉,他心头却蓦然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孟书一时顿了下正在摇动着的折扇,眼眸霎时变的一深。
他想到了初见蒋玉之时,胸膛中的那股强烈的跳动,如此美人,比已是绝色的三表妹蒋若素还要更胜一筹,当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初出深林的绝美妖物,明艳决绝,勾人心肠,偏生那双眼睛又明亮无辜的紧,让他不由自主更为之沉迷。
与蒋琛亲近一些,便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
若是,这个亲近,比想象中的更为亲近呢?
若是,当他成为了蒋琛的乘门快婿之后,作为岳丈,应该不可能会在学业之上还对他有所藏私吧。再者,便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过的好些,有面子些,最起码,也要是新晋状元才能般配的。就算最后看在蒋玉的面子上,蒋琛应该也会尽力教导自己的。
毕竟那时的自己,和蒋玉是一体的。
想到这里,孟书不由又去扫了蒋玉好几眼,自从心中的那个想法显露,现在越是看着蒋玉,便越是心动不已。此生能得蒋玉这一般的美人,亦无憾矣。以前,不敢动心思,只当是白月光,朱砂痣供着,可是现在想想也没错,他本也不差,只要到时候能取得殿试头名,最终金榜题名,谁又能说自己配不上蒋玉,不配拥有她?
蒋玉端起了桌子上的蜜水,轻啜了一口,又一次注意到了来自对面的一道打量的目光。蒋玉心底厌恶的紧,不露痕迹地眉心微微蹙着。
装着看风景的蒋玉似是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竟无意发现了孟书的眼神竟然大多黏在自己的身上,眸中顿时一冷。原本看着你前世除了偶尔的烦人,但也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却不想重来一世,竟然还敢将这般肮脏的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简直是……找死。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掩下眸底深处的冷冽寒芒,蒋玉对着蒋寄柔和地笑了一下,道:“母亲让我今日与你一起去清竹院瞧瞧聚聚,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走吧。”
蒋寄回神,终于有了机会甩掉这些人,赶忙应了声,同蒋玉一起告了个退,这才慌不顾及地跟在蒋玉的身后,生怕晚了一步就要被落下再也走不得。
这几人之间的氛围再加上他们,简直怪异!
而在城西别院里,氛围更是怪异。
长孙鸿旭书房的门照例关着的,不过门口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派守了许多的侍卫,书房的四周,空无一人,只除了……
“喂,那个……大,大人!你能让我再看一眼你的脸吗?大人,大人!大人……”哼唧了好一会儿,话音又陡然一转,“我去,敢将本公子劫持到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囚禁着,还敢给本公子脸色看!你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给本子开门!快开门……”
这样的情景,自从在那次王玉锦无意之中闯入了长孙鸿旭的书房,惊鸿一瞥到长孙鸿旭的侧脸之后,几乎每两天都会上演一出这样的一头热戏码。一直暗中躲藏着的侍卫简直对这位仁兄的脑回路无语,他的心到底是有多大,才会这么多天还没有看出来别人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好吗?
若不是主子早有吩咐,只要不出府邸,也不进这个书房等地,这个别庄的任意地方随他闲逛,就凭这个天天只会嚎喊惹事的一点,每每他们都想反手就把这货给扔出去。
还是能扔多远就扔多远的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不再听到那喧闹的噪音,躲藏在书房各处的暗卫们齐齐掏了几下耳朵,松了一口气,饭点终于到了。每两日便要如此,对他们来说,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这样生生忍受着,简直就是折磨。若不是暴露了自己,他们都想半夜里趁着这小子睡熟后,套上麻袋,便背上后山打黑拳!
一名暗卫从别庄的围墙外快速窜了进来,跟四周躲藏着的其他几个暗卫兄弟们微一点头打了招呼之后,这才看了一眼四周后,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快速上前,推开书房的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公子,少庄主的信。”
屋里,暗卫单膝跪在了地上,半垂着头将手中封了火漆的信封原封不动地递给了长孙鸿旭。
正在处理公文的长孙鸿旭顿了下手中的狼毫,伸手接过了暗卫手中的信封,便随意放在了桌面的一处角落,没在多看一眼,而是看着那仍旧跪在地上的暗卫,道:“魏涯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回来了?”与魏涯好朋友多年,他已深觉他的秉性,通常若是真的有事的话,绝对是一份满当满份的大信封,再让送信的暗卫捎带一句话。
而通常,只有那句话才是此次出行他想要说的点,而那封信,打开了才会发现,里面大多都是某位少庄主的日常生活,便是哪日他无故笑了一声,也会毫不犹豫地写进信里。
久而久之,长孙鸿旭已经习惯性地不去看他这的信了,自找罪受。
“回公子,少庄主并未让属下带话给公子。”
“没有?”长孙鸿旭抬头,有些皱眉,一时不言。下一瞬,长孙鸿旭挥挥手,下方跪着的暗卫当即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半室静谧,西下的斜阳余晖,将桌上细颈白玉瓶的影子拉的狭长,还有的,是瓶中的那截枯枝。
“回殿下的话,第一庄传话的人说,上次说的那件事,若是不变条件的话,少庄主应了。”
正于书房内独自一人下着白玉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啪嗒一声,一枚白子直直地落入似是走了死路的棋局之中,霎时,方才还是双方僵持的棋盘已是呈现一面倒的局势,显而易见,白子终是赢家。
“下去吧。”
男子依言退下。
不一会儿,忽地从紧闭的书房内传出了一阵干咳的声音,一声声,并不惹人注目,反倒压抑的很。让人不自觉想起了雪地里仓皇逃生的困兽,吼叫之中,总是带着不甘死亡的愤恨还有,隐藏在深处的那抹绝望。
书房外,有一队守卫的兵士,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听着了里面传出来的压抑的咳声,正要敲门的手微微一顿。静默了一会儿,待到里面的咳嗽声渐渐消沉了下去,这才轻扣了几下房门。
很快,便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林叔,进来吧。”
“哎。”林管家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进入。慢慢把手中的食盒打开,将里面带来的碗筷饭菜都一一摆放在外间的红木桌上,一边摆着,还一边在说:“今天厨房里做了雪蛤银耳羹,还有一些小菜,都是清淡可口的,便都端了来。”
“殿下可用一些。”
“林叔,我记得的,一会儿便来。”
林管家却是皱眉,“殿下,自从前两日您的风寒加重,今日才刚好些,可不能这样随意看待,这身体啊,多加注意,慢慢调养,总是会好的。”
“咳咳,知道了林叔,这些我会注意的,”说罢,却是声音低沉了些,“……却是不知能坚持多久了。”
林管家没答话,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了,听着这话,眼眶却是不自觉红红,几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好,却偏生要遭这种非人的罪受。一开始,还能多加安慰,可是久了,总是不见好转,后来人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是不好治了。
他想到了当年还是小小的娃娃,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大,就如观音座下的童子,分外招人疼宠的紧。
却是在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过来笑着安慰当时抱着他满是愧疚和伤痛的皇后娘娘。
声音软软糯糯,他说“母后莫要伤心,儿臣还能好好地陪伴母后的,可母后总是这般,儿臣也要担心了。”
皇后娘娘在听到孩子天真的话后,一瞬间便红了眼眶,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最后被有些手足无措的太子毫无章程的手指不停地擦着,不停念叨“母后莫哭,莫要再哭了,对身体不好的。”
当时他就在一旁看着,还是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却是被小小的太子的举动,勾的鼻头不住地泛酸,说到底,他还不过只是一个才刚刚几岁大的孩子啊。
夜里,东宫一片安静,他睡不着,便想着来瞧瞧太子是否掀被子了,本是静悄悄地来,却是听到了拱起的锦衾被子里隐隐传出来的一声声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