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涯无所谓地回着,“那小子看起来好逗的紧,我也是玩玩儿。”
长孙鸿旭不可否置,知道是为了他好就够了,再多的感谢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魏涯看着长孙鸿旭远去的背影,内心忽地一叹,若不是长孙鸿旭亲口说起,他根本就不相信这样两个性格差异如此巨大的人,在小时候会是很好的玩伴。比起长孙鸿旭,王玉锦真的是太单纯懵懂了,就像一个刚刚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对一切都无知的婴儿。
由此可以想象的到,长孙鸿旭在一个人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只能说世事太无常,有些人,上天总是分外残忍地不想让他看到光明的。
而这一切,还在府里帮着陆芸准备着中秋当日去皇家寺庙祈福事宜的蒋玉,一无所知,也不会想知道。这几日的她忙得很,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一件与她与蒋家无甚关系的事情。
中秋那天,庆礼如约开始。
一大早,春红便张罗着为蒋玉一阵装扮,今天要见到了可是皇后娘娘还有各个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若是不好好装扮一下,岂不是平白让那些夫人贵女们瞧了笑话。她们家姑娘不管是品貌还是才艺,在这偌大的京都,绝对算的上是榜上有名的人物,绝对不能够失礼的。
只是究竟该怎么挑选,春红第一次经历寺庙祈福这样庄重的典礼,若是,若是因为她的缘故,皇后娘娘还有那些诰命夫人对姑娘的印象不好怎么办。
“哪儿有这么麻烦,就那套吧。”
蒋玉好笑地看着春红在一旁左挑右选,始终都不好决断的模样,随意伸手,指了指一边的衣服。
“这套?”
春红顺着蒋玉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套粉紫的,略有些小娇俏的衣裙,立马反应过来后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懊悔道:“还是姑娘有见解,分明就是奴婢一时糊涂,只顾想着姑娘穿大红色最是好看,却忘了寺庙里却不是宴会的时候了。”
只是话语间难免有些可惜,实在是这些年,她看过蒋玉的太多惊艳,尤其是当蒋玉穿上一身大红色衣裙的模样,不管看多久,每每如此,她还是会望着蒋玉发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不管春红是如何的遗憾,蒋玉还是放弃了大红的艳丽的衣裙,选择穿上那套粉紫色窄袖长裙。
当到了最后,蒋玉拿起一张唇纸放在唇上轻轻抿了一下,不艳却足以令人惊艳,额角处,也用细毫蘸了朱砂,几笔划过,画了一朵小巧精致的五瓣桃花,青黛细细扫过峨眉。
当蒋玉挑了一支用淡粉贡缎做的是三两朵小小桃花的花钗,小心地插在了鬓边,看着春红笑的可爱的时候。春红终于相信了,自己家的姑娘长得好看,又才艺绝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会让人不由惊艳到的。
等去了陆芸那儿用早膳,陆芸也是瞬间眼神一亮,直说应该早些穿这件衣服,不然,若不是这次的祈福,难不成就要一直拿她压箱底不成。
因为此次虽然是许多诰命夫人连同着皇后娘娘一起行动,却因为不是宫中平日里祭祖一般,是什么大日子,根本就不要穿那身层层叠叠,裙摆都披地的诰命服,而是穿着尽量端庄些便好。
若是还是穿着平日里的常服,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了。
当蒋玉与陆芸一齐上了马车之后,已是卯时一刻。
此次出行,因是有皇家军的护送,所以陆芸也没有想着带侍卫,而是两辆马车,一辆供于蒋玉和陆芸乘坐,马车上还放置着几套两人的备用衣物,还有几本用在路上解闷的书籍,而另一辆马车上,则是坐着春红,夏碧,还有陆芸身边长伺候着的两个人。
马车轱辘行走,这个时候已经不算是早,若是再不赶快些,怕是就不能赶在皇后娘娘的步辇之前到达城门郊外了。
当蒋国公府的马车悠悠驶向城门口之时,在路上也遇到了几队同是去往郊外的马车。
几位诰命夫人皆是掀帘点头相交,相互礼让着让了一位在诰命里极受尊重,本是先皇之女,本朝的大坤荣公主最先行驶在前头,其后的默默照着自家夫君的品阶来区别先行还是退避。
等到她们早已在郊区位置等待了多时,才遥遥瞧见皇后娘娘的辇驾缓缓驶来,身后,还分列跟着两队持刀的大内带刀侍卫。
且有四六宫女在轿子的两旁跟随者,手里,则是一系列宫廷场仪物件,肃牌,羽扇,衣鞋梳粉也是一应俱全。
众位诰命夫人皆是停马下车,大坤荣公主率先带着众位诰命夫人一齐迎接皇后娘娘的凤驾。终于,皇后娘娘的凤辇在出了皇城,她们一齐跪着的前方缓缓地停了下来。
“臣妇(民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夫人请起,夫人辛苦,本宫今日只是祈福,在外各位夫人就不必拘于礼法。”
众位诰命夫人又皆垂头称不敢。
不过,皇权至上,便是只有这般不必拘礼一说,又有哪位夫人真敢与皇后娘娘不拘一格?若真是信了这些场面话,那才叫一个天大的笑话。
皇后见众位诰命夫人皆垂着头,不敢与她直视的模样,也不多纠缠,右手轻轻碰了下指上的护甲指套,“既是已时辰不早,便先行赶路吧。”
“是。”
众位诰命夫人皆回了自己的马车,陆芸也带着蒋玉回到了车上,陆芸对于这件事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笑着让蒋玉看会儿或者是靠在一旁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到了,再叫醒你。虽然皇家寺庙离城门出也不过二十里开外,不过又不是快马加鞭。像这种大场面的仪仗车架,怕是没有近两个时辰,是到不了皇家寺庙的。
中途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一直就这样干坐着,怕是有一番熬着的了。
蒋玉依言点头,拿了一个靠枕便是轻轻地倚了上去。今早为了没有那么多的慌乱,起的早了些,她现在确实是有些受不住。
只是闭上眼睛后的蒋玉却没有立时睡着。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很多,人,事,亦或是物。
前世的她在皇宫之中孤独而又煎熬。
穆连城虽然很少来她的寝宫,却是在其它的方面从未亏待过她。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进贡的物件,除却每每内务府新打造的首饰珠宝,总是送去了挽月宫先由那贵妃蒋若素挑选,新鲜的时令水果也总是先而出现在挽月宫的桌子上之外。
蒋玉冷眼看着以前的自己满怀欣喜的看着送来的各种赏赐,吃着穆连城派人送来的水果,忽略了她早已发觉地,穆连城最近一直在朝事上极力打压蒋陆两府的事实,自欺欺人着,在穆连城心中,不论如何也是有自己的存在的。
看到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儿,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就那样,根本来不及,来不及让她好好跟孩子碎念着自己的欢喜,来不及想要唤太医来勉力一治,就已经流掉了。
鲜红的血液渐渐染红了她身下的锦被,蒋玉看着以前的自己满脸的呆滞,耳边尤是想起曾经替她诊出喜脉的太医说,娘娘此脉尚稳可尽力调养,应是能平安诞下皇嗣。
蒋玉忽地神色一震,那太医是外祖家特意为她举荐的良医,从未出现过诊断错误,太医说她的胎儿能活的。怎的明明就已那般的小心,却还是留不住?
只是还未细想,四周的画面又是一转,却已是今生。
那一身红衣的少庄主压低着声量,与她说:“蒋玉,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恩情。”她刚想说,我不会忘的,毕竟你的手里还拿着我的簪珠。
眼前画面又是一转,却是四年前她曾见过的那个,白衣俊美,却总是莫名孤寂的战王府的小世子,他就那样背着她坐在亭中,说:“既然来了,不妨陪我聊一聊,”又道:“差些忘了,我不能与你们太近,你还是走吧。”
蒋玉没有出声了,她知道了,他们都是听不见,看不到她的。
画面又是一阵变换,曾经的她或嗔或笑,或喜或悲。
曾经的蒋若素来到她面前一脸的歉意难过,她看着蒋若素许久,才说,“姐姐,你这样本宫真的很难过。”
蒋玉明明白白地看见蒋若素在听了这话后的猛然摇头,脸上忽然变的歉意却又坚定,“皇后,妾身是对不起你,可是妾身是真的与连城真心相爱的,皇后,玉儿,就看在我是你三姐姐的份上,不要拆散我和连城,为了能与连城在一起,你怎么打骂,怎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的!”
“求妹妹放过我与连城吧!”
以前的蒋玉虽然有些茫然蒋若素忽然改变的态度,可是在听了蒋若素的话后,却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厉声说道:“蒋若素,要本宫放过你与穆连城,那你们几时才能想到,也要放过本宫我呢!”
“你算本宫哪门子三姐姐,有了你,本宫的一切都毁了,本宫怎能饶你?”
蒋玉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曾经的自己因为对亲近的人毫不设防,而一步步进入了蒋若素亲自为她下的圈套里。
曾经的她不懂,现在的她却是忽然懂得了蒋若素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了态度了。
就在方才,她看到了宫殿的大门处,那闪躲的极快的一抹亮黄色的身影。
穆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