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拉斐尔缓缓踱步,如盘旋的秃鹫一般盯着这个神职老树人。
“是的,过去的敌人可怕而让神战栗,凡俗之躯欲获取凌世之力非得经过仪式之径的苦难折磨不可。”帕拉丁缓缓发声,藏在头部藤曼之下的七彩之光闪烁不断。
“哼!”
拉斐尔不屑地抬起一只爪子牢牢攥紧:
“我如今的力量难道还不够强!屠城灭国足以证明我的实力!”
“还不够————”帕拉丁伸出了前肢,尖爪树须掌心朝上,那簇温暖之火缓缓飘回不紧不慢燃烧着。
“弑杀我神者你无法想象,它们藏在这个化外之地的各个角落,冷眼旁观着世俗的变迁,偶尔出现意外时才会出手拨正,比如你的脚下。”
拉斐尔下意识低头看去,黯淡的黄金正散发着诱龙的金属芳香,和他自己一身夺目的赤金龙鳞交相辉映。
“我记得六百年前人类攻入了这里,灭亡了矮人王国,但却没有动这里的宝藏......”他回想起了当初舍纳引领自己来这里时的说明。
“呵呵......哈......哈......”帕拉丁忽然发出了诡异的奸笑声,里面极尽嘲讽和戏弄之色。
“笑什么?”赤龙瞪了过去。
“没什么,只是想起那帮蠢家伙后代被人类屠光殆尽的样子太滑稽了。”黑教士止住了笑声。
“不过胜利者们最终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宝,正是谋弑者们的掩盖。”
“我记得是什么教会神职人员阻止的。”拉斐尔回忆道,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帕拉丁一眼,“你好像就是神职者吧?是你策划的?”
“当然不可能,我自从万年前我神躯壳解体后就失去了影响世俗的能力,只能到信息阻隔的穷乡僻壤苟存。如今能有幸和你在这里说话才勉强可以说重新蹭上世俗权力。”
拉斐尔揣摩起来:
“这个老树人是贝希摩斯的信徒,而贝希摩斯的确是在万年前死在古龙的爪下,那么说所谓‘谋弑者’指的是古龙们?不过为什么要说‘谋’呢?贝希摩斯是兽人之神,和龙扯不上关系啊?而且兽人中怎么会混进去一个树人?伦琴纳德的神阿斯兰又是怎么一回事?”
目前已知的神有三个:贝希摩斯-兽人;阿斯兰-森林族群;人类教会神,最后这个很不靠谱,因为没有任何有效神迹或典籍证明存在,大概是吹出来的。
“如果这个树人是阿斯兰的信徒事情倒简单不少,可偏偏是贝希摩斯.......”拉斐尔回想起之前在这里自己马上就要杀掉那群屠龙者时,那个神的残念突然出现搅局。
“你不会告诉我是古龙六百年前阻止了人类吧?”他试探着发问。
“并不是,是其他人。不过龙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我指的是关于矮个子蠢货们的国度灭亡。”
“回头找耐萨问一问。”拉斐尔心中暗想。
接着他回归主题:“你说的仪式不会要皈依你的神吧?”
拉斐尔当然不希望贝希摩斯活过来,只是可能是一个变得更强的途径,但如果要被洗脑就不好了。
帕拉丁的树爪猛然紧握掐灭了温暖之火。
“虽然我是幽梦的信徒,但和你一样是黄金血脉的一员,所以我不会因为自私只传你这一教,有三尊主神可以供你信仰,祂们各自掌握着不同的世界权柄。我都能为你提供信奉之途。”
“你的‘幽梦神’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树人摇摇头:“我仅仅是侍奉我神而已,但信仰早已寄托在永恒不灭的主神那里了......”
娜娜一直在乖乖地旁听,此时抬起脑袋自语:“就像人类社会里的公主和骑士吗?虽然骑士一直保护着公主,但赐予他地位力量的却是国王。”
帕拉丁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驳,大概是默认了这个比喻。
拉斐尔则目瞪口呆:“你还能提供别教的皈依途径?”
他可知道人类文明史上可不止一个教会出现,其余各色信仰派别层出不穷,让那个物质资源高度匮乏时代的民众获得生存的勇气。
这些信仰派系之间别说帮别人传教了,互相的讨伐诋毁厮杀不在少数。
然而老树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世俗中的普世信仰只是心灵慰籍而已,本质上是利益组织,为了争夺资源排除异己当然没错。不过主神们早已脱离了其中,祂们的教义也并非能用普世价值衡量,我为别神传教非常合理。”
拉斐尔还是比较关心自由问题:“这些主神还存在?祂们不会直接入侵我的精神体吧?”舍纳的实验历历在目,他可不想被被人鸠占鹊巢。
帕拉丁冷哼一声:“那是邪神的恶劣手段,正统主神只会无私分发奇迹,用高洁的情怀感化信徒们,污秽的虚空是邪神的温床,主神绝不会踏入其中————除了那些可敬的狩猎者外。”
拉斐尔琢磨不定,不过那个温暖的火还有阿诺德描述的挥手即来的“奇迹术”的确充满诱惑,他的魔法水平死活提不上去,那几手法术耗尽了他毕生的魔法潜力,为了未来的发展,多学点总没错。
“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帮他复活贝希摩斯,到时候拖就行了。”他定了主意,当即表示愿意走上途径。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神。”帕拉丁开始传教,“祂们掌握着一切,构造了我们生活的基础,是真正的世界之主!”
“幽梦之神,祂掌握着“具象”、“想象”,智慧的诞生、梦的起源,同时也具有自缚的涵义;深邃之神,祂掌握着海,以及未知和深渊;束缚之神,世俗规则的起源,秩序就是自缚其兽性,祂从无孔不入的风声中监视万事万物。”
拉斐尔缓缓听完,提了一个问题:“那个阿斯兰在里面是什么位置?”
帕拉丁的七彩视光闪烁了一阵:“勉强算束缚之神的随从吧,不过却是虚妄的化身,根本没有信仰的基础。”
“如果我发出那根黑箭上附着的力量呢?”拉斐尔忽然问了别的。
“不行,那个奇迹必须主神亲自传授,而祂们已经不会再介入世俗了,你必须亲自前往神国祈求。”
“神国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流落蛮荒的神职传教士而已。”
“嗯......”
拉斐尔沉吟了起来,面对三个不同的主神信仰思考着:
“第一个就是这个老树人的信仰,但我不是听得很懂;第二个是海吗?我讨厌水.......”
“我选第三个,束缚之神。”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没问题,那么首先请谨记祂的教义:坦荡心灵。”
“什么意思?”
“谨记就行了,这关系你对祂的信仰,或者你最关心的......”帕拉丁笑了笑,“奇迹术的强度。”
拉斐尔点点头,伸出了爪子。
“干嘛?”
“我信了,给我奇迹吧。”赤龙睁大眼睛说道。
帕拉丁身上的树藤颤抖了一下:“哪有那么简单?你的信仰方面一片空白,传授你奇迹也无法施展。”
“你需要每天定时听我布道,了解束缚之神的事迹和深意。还有就是这里没有条件,所以你需要自己制作护符。”
娜娜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挽着赤龙的胳膊诧异道:“拉斐尔你不会真要信教吧?”
“权宜之计而已。”赤龙小声对她解释道,然后低头说道,“好了老神棍,快布道吧。”
帕拉丁看了看山体缝隙间的黑夜摇了摇头:“等太阳出来再说吧。”
.......
某个白天,纳特帝都————郊区。
阿库尼尔亚斯从树林中探出了个脑袋,身后则是一脸好奇宝宝的幽龙。
“这么严格吗?”
他看着前方一批一批巡逻的帝国士兵,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混进城去。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野行,他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中转站。
然而目前帝都陷入了戒严的半军事状况,近郊的军团来回巡视严防可疑分子混入,城区各个进出口都有帝国警役在把关,没有有效证件是不可能随意进出的。
“就算混进去了我又该怎么上机车北上呢?”阿库尼尔亚斯有些发愁,忽然幽龙将他的腰缠住强行压下,之后一小队狮鹫巡逻骑士便从这里掠过。
“差点,幸好带了你啊,马拉大师真是想得周到。”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巡逻远去的狮鹫骑士们,拍了拍幽龙的脑袋表示赞美。
那些几个月前的战力伙伴如今已经变成了障碍。
“叽叽!”
幽龙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一路上阿库尼尔亚斯就靠着幽龙的预警外加灵活的漂浮平安无事。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不好弄,试试晚上有没有机会吧,不过他们就在首都附近,大概率是轮防换班制的,不可能有空隙时间让我溜进去。”他无奈心道。
但很快不远处供马车通行的大道上传来了骚动。
“嗯?”
阿库尼尔亚斯觉得有机会,悄悄摸了过去。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上千民众们举着各类横幅、标语,情绪激昂地簇拥而来。
帝都当局方面远远就得到了消息,大批警役很快集结前来,但没有刻意阻拦道路,而是警戒地站到了路旁。
“那是?”
阿库尼尔亚斯看向横幅和标语,那上面写着“从恶龙手里拯救我们的家人!”、“赎回为民众安全流尽血汗的战士们!”、“宰相、议会必须有所作为!”
“哦?难道被恶龙俘虏的军士们还没死吗?”他诧异无比。
忽然远方的一个灌木丛动了一下窜出了两个黑影!
阿库尼尔亚斯出色的动态视觉瞬间捕捉到了那个方向,浑身瞬间绷紧。
但等人影出现在日光下时,他不禁愣了一下。
那两人其中一个是手持某种炼金仪器的工装男人,还有一个是身穿米色风衣的年轻时尚风女性。
“您好,老先生!我是《马拉河畔报》的记者吉尔,请问您是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出现在这样的队伍呢?目的是什么?”
那个年轻女性拦住了队伍中的一对夫妻,丈夫的年龄看上去比较大两鬓花白,穿者古板的正装礼帽,手里还拿着一根银头手杖;妻子则是一身传统的长裙。
“我们是从华纳城来的。”老先生站住了回答。
“华纳森林吗?那里离帝都可有上千公里啊!”女记者故作惊讶,身后的工装男人手上的仪器开始闪烁灯光,光影魔法默默记录着眼前的实景。
老先生接着说:“我是个商人,托米莱商会的会长。我有个女儿叫埃维莉娜,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是我的心头肉。但是————!”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老泪纵横,没有说下去的力气了。
夫人一脸悲哀的接上了话:“但是她去了莫雷龙学院求学,那条可怕的喷火龙毁灭了那里!建立起了怪物的乐园。”
“我们原本在收到消息的那天以为我的女儿死了,虽然伤心欲绝但那是龙灾没有办法。但后来那里流传出的消息却说那条龙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奴役了欧康堡的人们为自己劳作。我们女儿可能还没死!”
女记者同情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的确有很大希望,我也在采访欧塞洛特皇储的报道上看到龙控区井然有序,大量人类都是存活状态,没有发现尸山血海的迹象。”
“没错。”老先生提起了一口气,“但是这个国家愚昧的高层葬送了机会!军方的那些世家蛀虫没有半分本事!被一条龙消灭生擒了大军!而后竟然就这么和恶龙媾和了!我们这些公民用自己的心血供养出来的当局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所以我们这些有亲人陷落在欧康堡的家庭联合了起来,华纳城封锁消息,我们就来到人流最广的帝都!一定要抗议到皇帝和议会为我们这些陷落的亲人着想为止!”
女记者表情凝重而严肃:“您说得对!既然承受着沉重的税收和无形盘剥,那么帝国就必须履行它应尽的义务。”
说到这里时队伍前方出现了骚动,原来是部分警役似乎想阻拦这一支千人队伍肆无忌惮进入帝都,结果和愤怒的民众争辩斗殴了起来。
“我先过去了,您安好。”女记者连忙准备赶过去,随便说了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好机会啊。”
阿库尼尔亚斯心中一喜,趁着前方混乱之际摸入了队伍的后方,幽龙则盘倦缩小躲进了他的帽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