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眉间紧锁,面上却是稍敛了敛阴色,转眸瞧我,沉声道:“明日晏帝恐是要将我请去一齐吃宴,待到晚间,你便遣人去知会我一声便是。(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我自想得法子脱身同你会合,万不可独身前去劫狱,你可清明?”
我轻颌首应下,待他走时不忘嘱咐他万事小心,心下却是稍嫌忐忑不安。
他会意的转身离去,只是离去前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瞥上笈柳一眸,笈柳更是整身稍颤了颤,立时垂首委身,不作言语。
我目送他远去,因着紧张于慕烨之事,便也无暇顾及笈柳稍嫌惊惶的面色,只盼着明日晚宴早些到来。
一夜无梦,竖日清晨我早早的便起了身,出神的趴在窗畔不知思些何事。这几日晏帝果是忙得无暇顾及我,再未踏足我的明落宫内,我倒也乐得清闲。
好容易待至日暮时分,心下盘算着百官同晏帝大致也已齐聚在嬴宴殿之上了,许是因着前时我触犯他皇权在先,今时他并未邀我前去,恰是合了我的意。
徒步行至内间,着手换了件轻便的衣装,自梳妆盒内取出一柄匕首别进腰间,唤来笈柳为我绾作男子的发髻,便携她行至庭园缓步闲走上几步。
初近秋分的凉风直袭肌理,将那一树苍白的花瓣同泛黄的枯叶卷至空中,再任得花叶相伴落入泥土中。
看着那一树衰败,心下顿觉莫名的恐慌,唯有使力攥紧双掌,略硬的指甲嵌进掌肉里,清晰的痛楚教我清醒些许。
不知过得许久,抬首望住深空,入眸的皆是整片的墨蓝,心知时机已到。
我忙吩咐笈柳去偷摸的请得孤王来,笈柳忙会意的小跑去寻了他来,我焦灼的踱步至庭门口,攀着石拱门巴巴的紧瞧住外间。
不多时,笈柳便满面失措的行回庭院,额上已然沁出层细密的汗,却是猛然一把拉住我的手,惊惶道:“娘娘,孤王并未于嬴宴殿内吃宴,奴婢,奴婢寻不着孤王。”
我抬眸讶然瞧她,心下纷乱如麻,无措的回握住她的手,下意识道:“难是他已先行回了行宫,特于行宫内等我去寻他?”
话毕,自觉他便是此番用意,忙嘱咐笈柳守在宫殿之内,独身前去行宫寻了他。
只是方才及至行宫外,便被守门的侍卫堪堪阻拦下来,我满面焦色,同他们求情道:“本宫有要事寻得孤王,烦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
那魁梧雄大的侍卫疑虑的瞥了我一眸,却是收下挡于我身前的臂膀,好心告知我道:“我家主子已应皇上之邀前去参宴,这位娘娘自去殿前寻主子便是。”
前时孤王那般护我,只怕已是众所周知,能同孤王交好的后宫妃嫔,唯有我一人罢了,这人识得我也不怪异。
我心生疑虑,抬眸朝门内瞧去,却是黑灯瞎火无一丝烛光,随即转眸同那人笑道:“多谢小哥指点,本宫这便去寻他了。”
话毕,便转身离去,只是无甚目的的随处乱行着,不住的思忖他究是身在何处。
方才那侍卫理应未有欺瞒于我,只是笈柳也言明孤王并不在那嬴宴殿吃宴,那他现下究是会在何处?我心烦意乱的抬脚踢向一旁被夜色包裹的草丛,只听得那簌簌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晚空中煞是突兀,焦灼的一路奔回明落宫。
笈柳并未于宫殿之中待我回宫,怕是独身到处去寻那孤王了吧,这丫头倒是上心。于那树下待得孤王许久,也不见他前来,笈柳更是未曾归来,我咬咬牙紧了紧腰带,欲独身前去营救慕烨。
无管后事如何,今日这般大好的时机,先行将慕烨自牢中带出来便是,至于将他安身何处,待得明日再说吧。孤王拖至现下未来,定是有别事缠身,无以脱身,那便不等他了。
既心意已决,我忙小心的窜出宫殿,一路未曾瞧见侍卫,心下不禁疑虑顿生,难是今夜晏帝兴意至甚,大赦宫中奴人皆自寻其乐?
虽心生怪异,但这般大好时机,岂容就此错过?我忙提气掠至牢狱前一座院落的瓦檐上,只见门外并无狱卒看守,却是听得一方烛焰微光的角落里粗犷的叫骂声,原是那狱卒凑做一堆聚众赌钱。
免不住轻勾唇角,心下满是好笑之意,待那狱卒正值兴起时,我忙运气闪身掠进牢狱内。
只见往日戒备极是森严的牢狱,今时却是渺无人迹,只余一室焰火通明,好不阴森。
我忙快步奔至慕烨的牢房,只见他仍那一袭衣衫褴褛,面色却是好上些许,也不似前时那般孱弱。
我并无孤王那般的功力能徒手将锁链劈开,只得自腰间取出匕首握在掌中,提气注力凝至掌间,以那薄凉的刀刃将锁链劈开,却是震得我虎口麻痛不已,似有猩红渗出。
无暇顾及掌间的疼痛,忙跨步至牢房内,一把扶起慕烨,将他搀在肩臂上,携他缓步行出牢房。
他垂眸紧瞧住我,温眸间皆是暖光,满面的涩笑,轻声道:“朝和,怨我这般无能才使得你今时这般费心,不若今日你便同我一齐逃离这皇宫可好?”
我稍怔,抬眸笑望他,脚下仍是朝外行去,应允道:“好,今晚我便同你相携离去,待出得晏域之国,你我便相伴去寻见父亲。待到那时,你定要同父亲好生处着,不得再如前时那般反目成仇,你可允得我?”
“好,待来日我定要同皇兄好生悔得歉意,只盼着他能不计前时之嫌。朝和,既你已情深许以皇兄,我便不会再一厢情愿的阻拦于你,只是前时,前时在凤武时我同你百般的浓情蜜意,我决计不会生忘。
只当,只当是我这些年来梦得极为缠绵的一梦便是了,你将永世存于我的往尘中,那梦里只有我和你。”他仍满面笑意,只是话至后篇已然垂下头去,那般极轻的呢喃,掺杂些许的哽咽。
他蕴藏已久的湿热终是按耐不住,脱离他素来温暖的双眸,沾染至我的前襟,濡湿一片。
我故作没听见那般,心下满是沉意,面上含笑无言的携他离去。
待行至牢狱门口时,我正欲提气使力携他先行掠去隐蔽的地段,却是听得前方一声浸满嗜血之意的戏谑,“朕的爱妃这是要劫得囚牢要犯去得何处啊?若是爱妃这般欢喜这囚犯,何不来同朕讨要便是,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前来劫狱呢?”
我心下一惊,搀着慕烨脚下微顿,抬眸径自的朝晏帝瞧去,只见他携得百官同侍卫立于五米开外。
待瞧见他身后紧垂头颅的笈柳时,满心的薄凉之意,只觉犹如凉水自顶上浇灌而下。一旁的孤王面色阴沉的紧望住我,双掌紧攥负于身后,却是就那般立于晏帝的身后。
我满面皆拢上讽笑,顿觉满心绝望,冲满面阴郁笑意的晏帝道:“我本便不是你后宫之妃,慕烨更是无犯于你,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百般为难于我同他这等无辜民众,你可知廉耻二字怎生摹写?
再者前时若不是慕烨有助于你,你岂能那般畅快的灭取我大烨,你难是这般恩将仇报的下作小人?真教我好生敬佩,此世怕是在寻不出如你这般的第二人,他日你定不得好死。”
晏帝眉目稍愣,继而复得满面阴飋,勾唇轻笑道:“莫不是爱妃患得失忆之症?两年之前爱妃自凤武远嫁于朕之晏域,朕亲封爱妃为倾城皇后,爱妃可是忘了?
这囚犯乃是前朝遗王,既朕已灭取曲烨一国,岂有留他一命之理?当权者,万事皆以黎明百姓为想,那即便是再卑鄙无耻之事,也不失为大功一件。”
我不禁嗤笑出声,同他讥讽道:“你乃是九五之尊,即便是草菅人命也未曾有人敢于斥责于你,自当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我只知,人做天看,今时你种得恶果,他日定会百倍奉还于你,俗话说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你且候着便是。”
他终是有些挂不住了,满面阴枭之意,提声斥道:“还不快些将叛贼拿下,不准伤得武夫人分毫,将她生擒至朕。至于那前朝遗王,格杀勿论。”
我慌忙将慕烨置于身后,自顾的拔出匕首同众侍卫缠斗起来,这匕首用来甚是不顺,不过几招的功夫,便已落得下风。
慕烨焦灼的紧瞧住我,咬牙赤手空拳便自一旁相助于我,只是奈于他身子尚为虚弱,更是双拳难敌众攻。
我费力的将他糊于身畔,众侍卫碍于晏帝的吩咐,并不敢刺伤于我,是以耗得不少时候。
晏帝于一旁终是瞧得不耐,再顾不得我的性命,挥手命侍卫停下攻进,换得弓箭朝我同慕烨射来。
我心下一惊,孤王眸光轻闪,身形微挪,只是还未来得及有所作为,身后的慕烨却是使尽浑身气力,趁我不备一把将我推进牢于门内摔倒在地。
众箭应声射来,密密麻麻的箭矢穿破寂空的墨蓝,狠狠的刺进他的胸膛,那箭头立时穿透脊背而出,浸满猩红的粘稠。
万箭穿心而过,他应箭倒地,我忙冲出牢门,跪坐于地面颤抖着双手捧起他惨败的面容,只见他温眸微怔,薄唇稍稍沁出丝缕猩红。
免不住整身的颤栗,垂首泪眸紧瞧住他,灼热顺着面廓砸在他薄凉的面颊上,下意识的唤了声:“慕缺。”
话毕满心的怔忡,那朦胧的尘埃终是破茧而出,尽数涌至颅内,忆起他自婳选楼上目送我前去晏域和亲,忆起我被囚于曲烨皇宫时他怒言逼宫,忆起我如何卑微的哀求曲照篱饶过他的性命,忆起他通敌叛国将曲照篱置于死地,忆起他待我百般自私的好,忆起…….
“你终是忆起我了,朝和,我好生,好生开心。”他安稳的躺在我的怀中,无力的伸指抚上我温热的颊,苍白的面容却是拢满开怀的笑意。
我抬指紧握住他的手,满身的颤栗,心下浸满恐慌,他再次于我眼下将要离我远去。
我泪眼模糊的紧瞧住他,湿热无尽的自他面上晕染开来,满喉的哽咽直教我言不出口,只得狠命的点头。是了,慕缺,我终是忆起你了,可是你,你却怎生要走了呢?
他费力的抬指拭去我汹涌而至的湿热,扬唇轻笑道:“朝和,他日若是你寻见皇兄,定要代我同他道句歉意,是我,对他不住。”
我仍是抑制不住的哽咽,一双清眸立时再度涌满灼湿,握住他的掌,狠命的摇首,却是吐不出只字半语。不要,你若真有意致歉于他,便自行亲身前去同他请罪便是,我绝不替代于你。
他会意的笑出了声,薄凉的掌附在我濡湿的面上,温柔道:“朝和,往日你最听得我言,今日怎生这般闹起脾气来了。我发誓,这定是最后一次教你听话于我了,好不好?”
话毕,耐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