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可多没有捕到猎物,穿着带血的衣裳和戈洛塔回到屋里,差走了妻子后,两个人的一番绝密对话让光腚躺在被窝的儿子爱娃提全部听到了。爱娃提假装熟睡,丝毫也没有露出醒着的迹象。
爱娃提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和舅舅居然是同流合污丧失人性的凶残暴徒。他们偷偷猎杀猛犸象不说,居然刺杀了苍鹰部落的精神灵魂老首领迈阿腾,现在又谋划杀掉老首领唯一的女儿阿依达“斩草除根”。
这可怕的计划太不可思议,太残暴了。父亲怎么会这样呢?有多么大的事情和仇恨非得要置人于死地呢?万一事情暴露,父亲和舅舅就会被人们活活打死,**骨肉,自己和母亲也会受到牵连,被人们惩罚,遭人另眼。
我该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爱娃提想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阿依达终于想出了一个暂时可以保护小剑齿虎兄弟的办法——她在洞子里边给小虎兄弟找到了两个小洞子穴。这两个小洞穴,洞口比雄性剑齿虎的脑袋还要小,仅仅可以供小虎进去,里面的空间也宽敞。假如雄性剑齿虎来了,命运和希望躲进洞穴,它只能趴在外面看着,干瞪眼,干着急。气死它!
阿依达给小洞穴里铺了柴禾,轮流着把命运或者希望放进去,让它们熟悉环境,记住路线。
可是,兄弟俩怎么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呆一时,这让阿依达有点担心。
怎样才能让兄弟俩受到惊吓时第一时间躲进小洞穴呢?阿依达灵机一动,跑到洞口,拿起一条树枝就往兄弟俩身上抽打。
顽皮的小虎兄弟一开始还以为是阿依达和它们闹着玩,根本不当回事儿。挨了几个重抽,感觉到了疼痛,这才一边哀叫着往洞子里边跑。阿依达继续追赶,命运和希望无路可逃,只好躲进了小洞穴里,一进去,立即转过头来,惊恐地观察阿依达的举动。心想,阿依达今天是怎么了?如此残暴!
为了让小虎兄弟记住小洞子里的安全,阿依达又拿树枝在洞口石头上抽打。兄弟俩往里面退去,没有挨打,记住了小洞穴里边是安全区。
阿依达回来,把这事告诉了乌格,得到了乌格的赞扬。但是,乌格告诉阿依达,在小虎兄弟未离开丽达之前,只要丽达对小虎兄弟有一丝牵挂,雄性剑齿虎不愿意让丽达分心,都会不定期找上门来,伺机杀死它们。
丽达是小虎兄弟的母亲。没有母亲不牵挂儿女的道理。如果将来,丽达牵挂现在这只雄性剑齿虎的儿女,就会受到这只雄性剑齿虎的亲睐。相反,丽达牵挂“前夫”的儿子,小虎兄弟就会被恶意猎杀。这个凶残的虎豹繁衍之道,何时才能终止啊?更何况,雄**豹体格庞大,狩猎笨拙,根本追不上猎物,全凭雌性养活呢。雌性养活了它,它却容纳不下“私生子”。虎豹的繁衍规则太霸道了!
阿依达恨死雄性剑齿虎了。可是,“恨死”只是一种心情或者愿望的表白,没有实际意义。雷吉特和提可多都不愿帮忙猎杀雄性剑齿虎,这令阿依达大失所望惴惴不安。她也冲动的想到过组织小伙伴们共同对敌。可是又一想,伙伴们年龄还小,既没有力量,又没有捕猎经验,试也不敢试。这下,可真得把阿依达难住了!她恨自己没有长大,没有捕猎剑齿虎的技能,甚至也恨自己是一个女孩子。
乌格历来相信自己的预感、幻觉和梦。那个苍鹰被刺和提可多妻子来她屋子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迈阿腾遇刺的怪异幻觉,足以让她肯定,迈阿腾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怜惜地看着阿依达,想把自己此刻的担忧和想法告诉与她,让她趁早逃命。
可是又一想,阿依达虽然已经很懂事了,毕竟年龄还不到十三岁,又未曾出过雪域,没有独立生存和自我保护的经验,万一远行,受到伤害就不好了。
满腹的话在唇边回旋了几圈又咽下去了。她只能决定,自今日起,加强提防和保护,和阿依达形影不离。她无休无止地重复着把迈阿腾的音容笑貌和远行时所带的所有物品特征都逐一讲给阿依达听。
尤其是她曾经赠送给旺姆的那挂用恐狼牙齿做的日月护身符,旺姆在送别迈阿腾的时候,在彩虹桥上,又亲手挂在了迈阿腾的脖子上,讲的更加仔细。阿依达认真地听着,一一铭刻在了心中。因为,这些都是她将来和父亲相认团圆的重要信物。
也许是因为过分担心小虎兄弟的安危,阿依达也显得烦躁和不安。
她发泄地舞着手里的长矛,眼前仿佛出现了雄性剑齿虎的身影。阿依达用力向它刺去,那虎躲在了一边。阿依达不肯罢休,追着刺杀,雄性剑齿虎仓惶而逃。她太看不起雄性剑齿虎了,她认为雄性剑齿虎不但心胸狭窄,心肠也非常毒辣,简直就是一个无道的恶魔。
也许,“一山不容二虎”的说法从远古时代就有了。
最近心烦意乱的人又何止乌格和阿依达呢?爱娃提已经被一段对话憋得喘不过气了。那就是他的父亲提可多和戈洛塔的一段秘密对话。其内容非常敏感,牵扯到人命关天的事情。
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着——把秘密告诉阿依达,就等于出卖父亲,违背了血缘伦理,落个背叛族系之名。把秘密压在心里永远不说,或者,说晚一点,阿依达的生命就有可能受到威胁。万一他们的对话变为现实,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将大打折扣。以后,凭什么来崇拜他,尊重他,伺奉他呢?
爱娃提的心情糟糕透了。他来到河边,看着潺潺奔涌的流水,捡起一截木头扔了进去。木头溅起一窝浪花,沉入水中。爱娃提在水中寻找着,等木头浮上水面时,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生命好比浪花,即是绽放得再美丽,在历史的长河里,也算是瞬间。远行就像扔进水中的木头,起初还可以溅起浪花,到后来是浮是沉,只有在自己努力保持浮力的情况下听天由命了。
爱娃提看着滚滚流淌的河水,心中的压抑被冲走了一些。他的大脑,乃至他的灵魂也很快得到了净化。他明白,自己改变不了父亲。他也明白,再这样憋下去后果的严重性。更何况,阿依达还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呢。他不再犹豫了,他不愿意让父亲伤害无辜,滋孽痛苦,使自己也跟着蒙羞,遭人唾弃。
此刻的爱娃提活像一个巨人,大步流星地往阿依达屋子方向走去了。
阿依达手持长矛,正欲和乌格一起去丽达那里。
爱娃提快步追上,拦住阿依达道:“阿依达,等下,我有要事告诉你。”
阿依达停下脚步。乌格看着爱娃提,眼前居然出现了迈阿腾护身符落地,咽喉喷血的一幕。
爱娃提看了看四周无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他躺在地铺上所听到的父亲和戈洛塔的秘密对话告诉了阿依达。阿依达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所措。忙问乌格:“乌格姑姑,有人想要杀我,斩草除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乌格很平静地说,“看来,你只有去寻找水晶草,继续你父亲的雪域之梦了。”
“奥,姑姑答应我远行了!”阿依达脸上的惊慌立即变成了笑容。她抱住乌格,拈起脚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乌格姑姑,阿依达远行,不仅仅是寻找水晶草,也要寻找我的父亲!”
“但愿如此吧!”乌格咬着嘴唇,转过脸去,视线模糊了。
阿依达和乌格折身回到屋子,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打点行囊。
爱娃提在外面站了一会,返身匆匆向自家屋子走去。
爱娃提回到屋子,连忙整理自己的衣物和行李。见母亲推门进来,便故意放慢了动作。母亲没有注意,说:“爱娃提,快去你舅舅家拿些肉,咱家里没有上等肉了。当心你父亲回来发脾气。”
爱娃提答应了一声,赶快出门向舅舅戈洛塔屋子跑去。
“这孩子,把屋子翻成这样,想找什么呢?”爱娃提母亲说着,又出去闭上门走了。
爱娃提把肉放在火塘旁边的石头上,赶忙整理好行李,在父亲的长矛丛中挑拣了一把,拿在手中,找阿依达去了。
——爱娃提要给阿依达作伴,以寻找水晶草的名义为他的父亲赎罪。
当爱娃提来到乌格屋子跟前时,乌格正好出来了。爱娃提问乌格,阿依达准备好了没有。乌格说,阿依达已经走了。爱娃提向河谷下游看去,没有看到阿依达。问,阿依达往哪里走了?乌格懒得和提可多的儿子说话,用下巴向河谷那边雪峁的位置指了指。
爱娃提没有多想,一路快步,趟过水桥,沿着东坡小行道上去,直奔雪峁。
乌格四处张望,确定外面无人,忙唤阿依达出门。
手持长矛,背着行囊的阿依达出来,和乌格一起,匆匆去凹崖下丽达母子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