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才有些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肖錾是个好孩子,记得他还小的时候也常常到大哥你家玩的,那时你与他父母是邻居,素日关系不错。”
张望略有所思的放下酒杯,过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是啊,那时候他带着这些孩子到处跑着玩,是那么开朗活泼的一个孩子。”说完就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哎,其实他走的前一日,我还去找过他,给他准备了一些银两和衣服,我家也帮不了他太多,可是他拒绝了,只是道了谢就离开了。”
张望拿着杯子沉思起来,似乎想起了往日,想起了那个倔强坚强的少年,那个夜晚从少年那个孤独凄凉了无生气的房子回了家后,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入眠,最终在天色尚黑隐隐只见微弱亮光在天空四起的那个黎明,自己心下不宁披着外衣出了房门,就站在黑暗里的院门前,看着那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少年一人,在这夜色里背着行囊关了家门,义无反顾的大步向更深的夜色里走了去,即使两个人都知道那是条路,走了无数回的路,可是看着少年孤身走向黑夜里,最终融入了夜色,张望还是忍不住心内突生的凄凉之意。
直到再也看不清那个刚刚长成少年独有的稚嫩肩背,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院子里的鸡也慵懒的抖着羽毛打起了鸣,久到真的看不到那个少年孤零无依的背影,就知道,那个一直憨厚笑着的少年,是再也回不来了。张望就那样站着,站在院门前,明明是初秋而已,却感觉那凉意慢慢的渗了进来,从脚,从手,最后遍布全身,让张望忍不住为这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的冷发起抖来,然后眼泪就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那日过后,张望就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有时梦里也会梦见那一对已故的邻居,梦见肖錾和自家孩子玩闹的场景,梦见最后他离去的那片夜色。
张望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才勉强压住那又涌上来的泪意。乔城见了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陪着喝了一杯:“只要那孩子现在过得好,就好了,肖家夫妇在天之灵,也一定深感欣慰。”
张氏也劝慰道:“是啊,咱们大人盼的不就是这个吗?只要孩子们都能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好。”
张望听了只是点点头:“也是,肖錾这孩子过好了就好了,咱们啊,还能操些什么心啊!”
乔栀这时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放下筷子笑着问道:“大舅,我可是一直都想问问你呢,舅妈怎么没来啊?我们可都是想她了。”
乔梨也敛了脸色的担忧之色,端出了一抹微笑:“是啊,舅妈今天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张望听了轻轻笑了出来,摇着头摆了摆手:“你舅妈这个人啊,总是想着很多事忙活,家里没有人啊,她又不放心,说是现在是丰收过后,怕有小货瞄上我们家的粮食。”
说着忍不住皱着眉头指着门外说道:“你们看看啊,现在谁家不都是才收过粮食啊,人家都不出门啦?再说,哪有那么多的小货来这村疙瘩里偷东西,人家都去市集上了,你们舅妈啊,总是担心太过,她这么操心啊,看起来就是累。”
张氏跟着笑出了声:“大哥你这样说大嫂就不对了,你这人啊,总是什么都不操心,过的自在,可不就得大嫂多费心吗?她再跟你似得什么都不烦心忧心,你们家谁来操心啊?”
张望挽了挽袖子,想了想也哈哈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可不就得这样的媳妇把持着家啊,你大嫂说了,等过些日子耀儿回来了,我们一家子一起来。”
乔柳听了立刻跳了起来:“表哥要来?真的呀?太好了,我可想他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见过了。”
张氏嗔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快坐下吧,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得。”
张望和乔城也全都笑了起来。
乔梨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了一会,就有皱着眉头垂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去了。乔栀在一旁看了,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陪着乔柳一起和大舅说着话去了。
张望吃过午饭,不顾乔家百般挽留,还是要回去。
张氏抹着眼泪说着:“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待了这么一会就又走了。”
张望见张氏抹起了眼泪“哎呦”一声:“咱们离得又不远,想什么时候来就来了,这次回去了,很快就和你大嫂还有耀哥儿一块来了,你们也可以带着几个丫头和小四子一块来大哥家,以前都没什么,今个怎么哭起来了。”
张氏听了擦干了眼泪点点头:“恩,那大哥你路上慢点。”
张望坐上马车点点头,伸手摆了摆手:“好了,你们都进屋里去吧,我走了。”
看着张望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乔家一行人才转身回了家。
张氏平复了心情,伸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交代了几句就和乔城去侍弄家里的那几块地去了。
乔柳才拉着乔栀坐下,就见林易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进门前还伸头向屋内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放心的跑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
乔梨早就撤下碗筷,擦净了桌椅,林易趴在桌子上黑黑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栀儿姐姐,你们家今天来客人了啊?我上午本来想来找你们玩的,但是在门口听见了他说话,我就又跑回家了。”
乔柳毫不客气的捏了捏林易的小脸蛋开口道:“哟,你林易还会害怕生人啊?我以为你谁也不怕呢?”
乔栀无奈的暗暗翻了个白眼,对着林易说道:“小易,你的功课做完了?林大伯放你出来了?”
谁知道林易眼尖的发现乔栀翻了个白眼,立刻指着乔柳说道:“你看吧,刚才栀儿姐姐对你翻白眼了,哼哼,让你老是欺负我,这下连栀儿姐姐都看不过去了。”
然后毫不理会乔柳转而向乔栀说道:“就是说啊,我怎么会没有做完呢,我爹留的功课我都做完了,所以今天我可以好好的玩了,所以啊,如果小四也在就好了,我们昨天才玩了一会儿陀螺天就黑了。”
乔栀摸了摸林易的小脑袋:“好了,听小四说,可能要给一次假,具体是为了什么,什么时候给假,多长时间的假我都还不清楚呢,所以,等小四也确定了,你就可以好好的跟他玩了。”
林易听了乔栀的话眼睛立刻亮晶晶的:“真的呀?太好了,那么现在栀儿姐姐你跟我玩吧。”双手还紧紧的抓住了乔栀的衣袖。
乔栀假装犹豫的思索了一下,在林易紧张的神色下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好啊,那我就陪你玩吧!”
“哇哦,太好了,那栀儿姐姐,咱们去院子里玩吧!”林易说完欢呼着拉着乔栀就往院子里冲,乔栀笑着跟着他跑到了院子里。
只留下被忽略的乔栀满脸黑线,在等了好一会后见那院子里已经玩开了的两人并没有要叫自己的意思,还是无奈的拍了拍额前乱了的头发,装作如无其事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院子。
乔栀见乔柳还是认命的走了过来,见林易也玩的正开心,于是趁热打铁的对乔柳说到:“二姐,快来一起玩啊,小易好厉害啊,我都玩不过他,你快来试试。”
果然,乔柳和林易都没有在斗嘴,而是玩在了一起。
乔栀擦了擦额头上面浸出来的汗,坐在矮墩子上想要休息一下,却见乔梨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下,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玩的投入的林易,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
看了看玩的大呼小叫的乔柳和林易,乔栀回过了头,对着林易笑着说道:“小易,你玩的累不累啊?进屋里喝口水再来玩吧?”
林易放下了手中的小鞭子和陀螺,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了声:“好。”然后就往屋里跑,乔柳也放下东西跑到了厨房,她觉得热了一向喜欢喝厨房里打来的深井水,深井水比较凉而且较为甘甜,林易太小不易多喝,还是喝热茶为好。
见林易跑进了屋,乔梨略微停顿也跟着进去了,乔栀伸头看了一眼,也轻轻走向了檐下,刚好听到乔梨的问话:“小易,姐姐问你,你哥哥走之前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就听见林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脆生生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哥哥经常回家,下次应该也很快的,梨儿姐姐,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哥哥吗?”
然后乔梨的声音就又传了出来,这次却略为落寞:“哦,没什么,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林易听了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声:“喔,我知道了。”
乔栀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却见不知何时跑过来的乔柳正站在自己背后,吓的乔栀差点就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