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贴着剪得精致好看的红色双喜字,院子里里外外早已在几天前洒扫干净,尘垢蛛网也尽已弹拂。外面前几天的落雪被扫成一堆堆在墙角,雪白雪白的衬着墙上的红灯笼,月桂阁上上下下都蔓延着一种喜庆而紧张的气氛。
是的,要过年了。
这几天后宫可谓风平浪静,从主子到下人全都老老实实,就连沈盈眉都没有人再在请安时为难她,没有人愿意在这喜庆的大日子触霉头。会让下一年招惹晦气不说,惹得皇上龙心不悦可就有你好受了。
这古代的年可比现代要复杂又传统得多,虽然皇宫里没有老百姓家那么多民俗要遵守,可是身处其中的人却一点也不比外边轻松。
这是叶汐墨在宫里迎来的第一个年,寅时刚过一刻,也就是现代的三点半左右,叶汐墨就得起身准备,今天可真是半点马虎不得。
和铃拿来一套崭新的淡紫色流光缎宫装给叶汐墨换上,今儿这种日子,叶汐墨再像平日那样一身素色可就是徒徒惹人不快了,何况她也不介意偶尔在轩辕赋面前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妆容也比平时的复杂一些,等这一套描眉点唇梳头下来,一个多时辰也过去了。锦言端上一叠热烘烘的点心,“主子,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您尽量多用些,今儿上午后宫的小主都要随皇上祭拜祖先,可是累人得很”,要是在这儿当口晕过去可就难看了,这半句锦言没有说出口。
锦言在这宫里待得时间长,对于这些都是有经验的,叶汐墨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想了想也有些了然。虽说一会儿众妃都到皇后宫中,在皇后的带领下用早膳,但是一会儿那么多人光是注意别人的小动作都应接不暇了,谁还会有心思吃东西。更何况皇后宫里的东西也是不敢乱吃的,一个不小心可就得把自己搭进去
叶汐墨即使不饿也强逼着自己多用了一些,在这后宫越是娇贵就死得越快。
一切都准备好了,叶汐墨又让锦言仔细打量自己一番,看穿着打扮有什么越级或不妥的地方。检查完一遍,带着锦言和和铃这两个最稳重的人去了昭明宫。留下央央守着月桂阁,美景自然也留下了,若是有人往月桂阁里塞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美景在这里也能在轩辕赋那里撇去自己的嫌疑。
昭明宫的几个侧殿都早已收拾出来了,专供今天众妃用早膳。今儿用的桌子也不是单人的小方桌,而是很大的紫檀木八仙桌,按照品级入座八人一桌。现在轩辕赋的后宫还没有佳丽三千那么夸张,所以一个偏殿里摆四张桌子,两个偏殿也就够了。
叶汐墨所在的这一桌,品级最高的是安修仪,叶汐墨是位分第二高的,余下的就是两个容华几个婉仪。
这位安修仪是那位身居高位却低调的不像话的安贤妃的妹妹,也是沉默得可以,再加上叶汐墨散发的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低位妃嫔也不敢先开口,他们这一桌相比于其他桌真是清冷得可以。
叶汐墨因提前吃过点心了,因此只是随便夹了几口锦言布的菜就放下了筷子,她看了看同桌的人,他们也都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果然是后宫啊。
幸好这顿饭也很快就结束了,众妃起身后整了整仪容就排成一排跟在皇后后面去了福寿宫。按照大睿传统,皇上今天的早膳是要在福寿宫陪太后一起用的,众妃与太后和皇上会和后再一起去祭拜祖先。
应该是历年传下来大家对时间都约定俗成了,叶汐墨她们到达福寿宫时皇上和太后也刚好用完膳。太后一身天青金纹宫装,皇上也是佩戴齐了龙袍龙纹玉佩和冕冠,二人都是黄家威严尽显,在众人面前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而后太后皇上皇后三人就坐上自己的驾辇,后面跟着一众宫妃,一大帮人浩荡而又庄严地朝祭台走去。
祭台设在宫里最东面的露天的朝天院里,众人到达时,祭台已经被那些太监布置好了。这时叶汐墨才发现这古代的祭祀竟要比现代从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复杂得多,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矩极为严明。
祭台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
台下陈设着编磬、编钟等沉重的乐器,乐部的人陈列在后,祭祀从他们最先开始,皇上一挥手,就发出庄严肃穆的乐声。
一套套跟着拜下来,叶汐墨已是膝盖发麻,眼冒金星,抬头看看天已是快到午时了。
祭祀结束便是国宴了,众大臣还有宗室命妇与皇上妃子们一起用午膳。大睿的风俗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规矩,故而男女都在同一殿中,只是中间用明黄色的琉璃珠串成的帘子隔开,影影绰绰,倒是有几分情调。
开席之后,由王爷郡王等宗室之人先行向皇上献上祝词,而后众大臣跟上。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太后突然身子不适,跟皇上说了一声之后先行回宫了。
大睿以孝治国,太后如此早早退场,轩辕赋也不可能继续跟忠臣言笑晏晏下去了,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过了一会儿也退场了,只让大臣们继续。
看着匆匆离开的轩辕赋,又想起他刚才的脸色,叶汐墨在心中笑了笑,外人看来皇上仁孝,担忧太后身体,其实他心中定是气极了吧。明明心里对太后不定有多大的意见,还必须得在众人面前表演大孝子,皇上有时候也得受些憋屈啊。
不过刚刚太后的离开总让叶汐墨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是神色还是动作,叶汐墨有些说不上来,摇摇头,也就不去想了。
倒是真让叶汐墨猜对了,轩辕赋此时心中憋着火呢,不过出于对自己名誉的爱惜,他还是去了福寿宫。
欣桐姑姑亲自出来把轩辕赋迎进去,对于轩辕赋的到来表现得很自然,似乎是早有准备。
轩辕赋进到内室,见到一年轻女子坐在太后床边服侍,因背对着轩辕赋,轩辕赋倒也没多想,不过是个穿着好些的宫女罢了,大踏步地走到床边。
这时那女子盈盈地转身,“臣妾参见皇上”,轩辕赋此时才发现,那女子竟是沈盈眉。
轩辕赋立即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但也没当场发作,只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贵妃见哀家身子不适,心中担忧,就跟来探望了”躺在床上的太后先开口了,且还称呼沈盈眉为贵妃,仿佛是不知道沈盈眉已被降为昭仪一样。
沈盈眉也是在皇上身边好几年的人了,看出了轩辕赋的不高兴,立马上前一步,面上一副梨花带雨,“臣妾见到太后身子不适,担心是感染了风寒,想着臣妾去年过年时也染过风寒,皇上当时赏了好些名贵药材,就过来问问太后能不能用上,皇上若是不喜,臣妾现在就回去”,微微一低头,露出发髻上的梅花簪。
沈盈眉本就是容貌妍丽有些像后代的新疆女子,这一颦一簇,可真算得上勾人摄魄了,再加上这泪眼朦胧的表情和哽咽的声音,让人听了很难不产生怜香惜玉的想法。
只是轩辕赋又怎是寻常男子,看见沈盈眉头上的梅花簪,她倒是有些想起来了,去年沈盈眉过年时患了风寒,他允诺病好后便一起赏梅,后来便在赏梅时赐了她这支梅花簪。
若是没有沈家的那些阴私事儿,轩辕赋没准还真的会因为忆起昔日的情分重新让沈盈眉复宠,只是现在那些事儿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沈盈眉此时是居心不良,甚至想到难道是沈致知那老狐狸又有什么想法儿了
疑心上脑的轩辕赋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沈盈眉展现出来的风情万种,只觉得这沈盈眉竟与太后联合起来骗他,难道沈家要与冯家联手了不由心里一惊,阴着一张脸,“既然母后身体不适,就召个太医来好好看看,至于你,没事就别出来瞎晃了”,轩辕赋说完便转身走了。
这后一句当然是对沈盈眉说的,沈盈眉身子一颤,这下是真的有些摇摇欲坠了,这与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啊,皇上竟是要禁她的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