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桓臣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位威武严肃的皇子时,颇有些失望的发现这位广汉王俨然是另一个萧墨琤。不过,众人也只是内心啧啧而已,其实细想来,唐蜀连最有名的广汉王都是这副模样,那么大桓迟早也能灭了唐蜀,一统天下。如此想来,众臣看着唐乃遥的神色不免多了几分傲气。
随后,众人便将目光移至堂中央代表着两国情谊长存的婚礼仪式上。思绪早已不知飘向如何的萧墨琤带着淡淡的微笑,跟着礼官的高喊声亦步亦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待萧墨琤与蘅萱公主完成拜天地仪式后,萧帝抑制不住内心的豪情,朗声大笑:“哈哈…”
苏妃则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自己的儿子总算成婚了,她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更重要的是萧墨琤娶了一个公主而非那个不知好歹的江湖医女,比起江梅来,苏妃看着这个盖着红盖头的儿媳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她舒坦的笑容里夹着丝娇柔道:“琤儿,母妃给你的那块暖玉呢,拿来给蘅萱公主带上…”
苏妃一句话终于将萧墨琤拉回了礼堂,他顿了顿神,面色有些僵硬道:“母妃,那暖玉我一时没找着…”
萧墨琤说这话时,别人都没太放在心上,唯独沐箫和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一股苦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萧墨琤同为天涯沦落人。
苏妃闻言也不介意。倒是直接从自己的手上退下了一个玉镯,拉着蘅萱的手,亲自给她带上。
红盖头里的蘅萱立即再次向苏妃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礼官见状,便再次高声喊道:“礼毕,送新人入洞房……”
随即,铭欢跟着萧墨琤,蘅萱的丫头婆子扶着她。一众把新人送入了洞房。
待二人走入后厅后。唐乃遥便带着使臣上前给萧帝见礼,
“大蜀广汉王唐乃遥见过陛下”唐乃遥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躬身行礼。
“哈哈…免礼。免礼,今后两国便是一家人了,桓蜀两国终结秦晋之好,朕着实开心”萧帝畅怀笑道。
“多谢陛下。我父皇让我带了一些礼物敬献给陛下,望陛下笑纳”唐乃遥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使者将几个礼盒呈给萧帝。
萧帝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徐怀远则连忙示意内侍接了过去。
“代朕谢谢你的父皇”萧帝瞅着唐乃遥,想他弱冠便能带兵上阵已很难得,眼中有一抹欣赏。“广汉王快些入座,随朕一道饮酒庆贺”
“遵命”唐乃遥拱手一礼,便带着身后人入座萧帝左下首席。他身旁则立着几名亲卫,他对面自然坐着苏晋裴蕴与苏维信等人。而谢荟及其他几位大臣则坐在唐乃遥下侧。苏谢各家的公子公主驸马也悉数到场,唯独八皇子因身体欠佳缺席,只遣人前来贺喜。
唐乃遥入席后,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苏晋,虽然二人是第一次见面,却是互通款曲已久,苏晋倒是微微一笑,大方地向他拱了拱手。
随后众人便齐向萧帝敬酒,恭贺两国厚谊长存,福祚绵长。
三杯酒后,唐乃遥便拢了拢衣袖,朝着萧帝拱手道:“陛下,乃遥听闻陛下未曾立太子?”
他话音一落,众臣均是眼眉一跳,脸色数变,这唐蜀王爷过问桓国政事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不过仔细一想,他的妹子嫁给了九皇子,他自然希望九皇子被立为太子。而谢荟更是侧目视之,一脸不高兴。萧墨珩不在场便谈立太子的事,总归不好。
唐乃遥无视众人的防备眼光,而是目含笑意地看着萧帝,他可是希望这池子水越趟越浑呢桓国越乱于唐蜀更为有利。联姻终究只是暂时的修好。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萧帝眯着眼微微打量着唐乃遥,心里颇为不高兴,唐乃遥这话难道是盼望他早些死吗?如今萧帝年纪越大身体也越不好,自然最忌讳别人惦记着他的皇位。
萧帝还未出声,尚书仆射王诩之可是不乐意了,平日朝堂内部纷争时,这个老夫子默不作声,一旦面对别国的挑衅时,他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王诩之拱了拱手,微昂着头道:“吾皇春秋正盛,太子之事可容再议,王某不知广汉王问这话是存的什么心思?”王诩之说完,萧帝面色一缓,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唐乃遥却看了一眼王诩之,不慌不忙的起身向着萧帝躬身道:“乃遥无任何冒犯陛下的意思,只是大桓皇子早已成年,太子早立则国本稳,乃遥相信陛下应该比乃遥更懂这个道理”唐乃遥暗暗打量了下萧帝的神色,见他面沉如水,似极其不高兴。
萧帝自然不高兴,当然不高兴,立太子如今是他最头痛的问题,可这位敌国的广汉王居然故意搓他的痛处,他能高兴吗?
不过有人比他更不高兴,这时谢荟却是接话道:“谢某不知王爷千里迢迢是来送亲的呢,还是来干涉我国内政的?我大桓立不立太子,跟王爷可是没半分关系呢”谢荟面色沉冷,语气极为不客气,他胸中早就憋着一肚子气,要不是七皇子萧墨珩立了战功威震四海,哪来这唐蜀联姻示好之事,可如今萧帝似乎全然忘了那个儿子般,还百般猜忌,让他回京侍奉,这不得不让谢荟暗怒,于是这闷气只得撒在敌国王爷身上。
“哈哈…谢相误会了,本王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再者,这也是为了大桓着想呀”唐乃遥知道适可而止,遂温言解释道,王诩之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谢荟可是执掌大桓中枢的宰相,他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不待谢荟回他,这时,堂外传来一个清朗又带着些嘲讽的声音。
“我看广汉王是自己做不成太子,想给妹夫操操心吧”
随着这撼人心弦的声音一落,一个白布冠巾的飘逸男子阔步入内。
众人惊愕的闻声望去,心里揣摩着何人有这等胆子直言不讳语出惊人。似既不把唐蜀放在眼里。也不待见九皇子般。
唐乃遥面色一沉,满脸的笑容立即化若冰霜,死死盯着这个不请自入的陌生男子。而当萧墨琤回到席上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众人对于这个不给唐乃遥面子的白衣男子是又爱又恨,而苏晋与裴蕴二人自是冷冷地瞧着他,有股想把他撵出去的冲动。
当场上所有人对着来人露出惊奇的表情时,唯独沐箫和望着那个白色纤影。心头淌过一股无奈。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王府,冒犯天威”苏维信第一个愤怒道。饶是一贯儒雅内敛的他也怒上心头。今日是萧墨琤的大婚之日,可不容许任何意外出现。
那男子朝着萧帝跪拜道:“在下云无痕,见过陛下”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云无痕身后跟来的东方湛也欣然见礼。
当江梅报上名号时。堂上众人才知道这位白袍男子正是萧墨珩征讨大军的军师。一时心中激起千层浪,苏晋一党面色暗沉,而谢荟则终于一喜。唯独萧墨琤痴痴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目光凄楚。面色苍白。
就连萧帝也眼眸一亮,募然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他。虽说堂上众人从未见过云无痕,但是他的名号已经传遍四海,萧墨珩的一封封请功状中,云无痕的名字一直名列前茅。而云无痕智取南阳围攻关中,长安城下一举攻破北鹤的无休阵法,早已名扬天下。
只是当众人发现那位惊才艳艳的军事奇才,居然是如此年轻的男子时,脸上除了呆愕和惊诧外,只有无声无息地叹服了。所以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许多大臣立即从心理上站到了云无痕这一边。
他能杀死赫赫有名的战神北鹤,便是大桓的英雄,便是众人骄傲的资本。于是很快,众臣投向云无痕的是赞赏甚至是维护的目光。
不过,堂上知道云无痕真实身份的却只有沐箫和萧墨琤与唐乃遥。
唐乃遥恶狠狠地盯着江梅,心里暗道她中了他的剧毒居然安然无事,这更让唐乃遥添了一口恶气。
萧帝长望了她半晌,才沉声道:“免礼”虽说萧帝是欣赏甚至是佩服他的才能,但是对于一个有些傲气的年轻功臣,萧帝自然要摆摆架子。
随后江梅便与东方湛依言起身,当众人知晓云无痕的身份后,看着东方湛与他站在一起则半点都不奇怪了,只是众人纳闷的是七皇子去哪里呢,难道还没回京?
江梅随即冷冷瞧着唐乃遥,慢慢踱步至他面前,冷笑道:“广汉王殿下,多日不见,殿下换了一副衣装,倒是看着顺眼多了,我说呢,殿下堂堂王爷不做,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让无痕说什么好呢?”江梅竟是丝毫不给面子,话说的越来越过分,显然她在嘲讽他在洛阳暗杀萧墨珩的事。
萧帝闻言终于按捺不住怒意道:“云无痕,不得无礼”
唐乃遥怒极反笑,“哈哈…云公子真是莫名其妙,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百般出言不逊?”
“哦?…”江梅故意拖长尾音,佯装惊诧道:“殿下果然贵人多忘事呀,月初,你带人潜入洛阳,抓了我军随军医女江梅,以她威胁七皇子,再派人射杀七皇子,才不过几日光景,怎么殿下却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江梅话音一落,众人惊骇不已,脸色一沉,纷纷向唐乃遥投去质问和愤怒的眼光,显然,众人更愿意选择相信云无痕,毕竟他们知晓,做为敌国的王爷,唐乃遥有这样的动机。
唐乃遥倒是不慌不忙道:“云公子可别血口喷人,本王一路上都随使团出行,月初时已与贵国的迎亲队伍会面,如果陛下不信的话,可问贵使”
萧帝闻言便看了看右主客郎庞绰,庞绰连忙回道:“王爷确实于初一便抵达了宜都,臣也是在宜都接到了王爷和公主”
萧帝随即不满的瞅了一眼江梅,那眼神显然是警告他不要闹事了。
随后,一直冷眼不发一言的东方湛,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箭镞,瞅着唐乃遥语气悠然道:“王爷,这是在洛阳郊外的破庙处发现的箭镞,此箭镞尖上涂有一种毒药,这毒药由血乌草制成,血乌草只生长于川蜀广汉郡…”
东方湛这么一说,众人更是确信无疑,不料唐乃遥耸了耸肩道:“有人欲嫁祸于本王,本王也是百口莫辩呀…”
不过沐箫和倒是知晓事情始末,只是眼下他却没法开口。
这时,苏晋瞧了一眼萧帝狐疑甚至乌青的神色,暗叫不妙,他暗暗朝着苏妃使了一个眼色,聪明的苏妃立即会意,便对着萧帝娇嗔道:“陛下,今个儿是琤儿大喜的日子,怎的让这些烦心的事扫兴呢,再者陛下宴后查明里情,些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呢?怎么着可不能冤枉了广汉王呢”
苏妃边说着,边瞥了一眼云无痕,那眼中竟是警告意味浓厚,她可不想让一个无端闯入的陌生人坏了她儿子的大事。众人听着纷纷有所纳闷,怎么这苏妃似乎帮着他国王爷呢?
萧帝到底抵不住苏妃的柔情攻势,再者苏妃说得确实有理,于是他脸色缓和了不少,便抬头对着云无痕与东方湛吩咐道:“此事你二人不用再提,朕事后会派人去查,倘若真如你们所言,那么…”
萧帝把目光幽幽地投向有些赧色的唐乃遥,“也请广汉王给朕一个交代…”萧帝如鹰般犀利地目光扫过唐乃遥,在他眼里,唐乃遥终究是个敌国王爷,他若敢伤害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也该给唐蜀一点苦头吃了。
自从大桓灭了大燕后,萧帝自是信心百增,觉着自己便是天下之主了,大桓自然是天下之主,只是这跟萧帝却没什么直接关系,这都是萧墨珩与江梅的功劳。
不过一想起自己那个背着一身赫赫战功的儿子依旧不见人影,萧帝看着云无痕不免多问了一句,可这一句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云无痕,朕问你,你主子呢?他怎么还没回京?”萧帝微皱着眉,有丝不悦道,不得不说,萧帝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气,爱的自然是他的能干,给自己脸上增了光,气的是自己一再召他回京,他至今却不见人影。
云无痕募得胸口一滞,想起了那日在落羽山下的惨烈场面,面色霎时惨白,她微微凝神瞅着萧帝,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恨意,恨得是这个皇帝的无知和偏袒。
云无痕的哀痛神色再次让苏晋和裴蕴确信萧墨珩已经死了。
她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即她眨了眨眼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凌厉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移向苏晋,咬着牙恨道:“陛下如果想知道七殿下在哪,还是先问问苏太保与裴相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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