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走之前,被吴玉死皮赖脸敲诈下一张人面,那是一张清秀的普通少女的面皮,除非涂抹特定的药水,一般情况撕不下来的。
她面无表情:“所以你以前撕了一张又一张是故意吓我的?”
他微笑,“你记岔了。”
混蛋!
把人赶出去,她对着面皮发了一会儿呆。这手艺比古婆婆还要好些,古婆婆一张面皮最多坚持半个月就会干燥脱落,这个摸上去竟还有几分水嫩嫩的。
不知道他肯不肯教这门手艺?
话说他到底长什么样。
哼,见不得光的渣渣。
本来以为在王都会待很长时间,就把无念送到肖清雅那里培训,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要上战场,还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安全一点
然而,萧府没蹲到萧清雅,国子监没蹲到萧清雅,接连蹲了三天各青楼画舫还是没蹲到他!
“难道故意躲我?”喃喃着,她明光一现,“该不会发现无念其实根骨清奇,是个绝世奇才,就想私吞了!?”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赶回去把邱泽供起来,兄弟俩的根骨应该差不多……”
“算了太阳太大了,不蹲画舫了,去青楼看看。”正站起来,屁股突然遭受横来一脚,身子猛地撞向护栏。
嗷呜她的胸!
她想也不想:“萧清雅你个混蛋!”
转过身,果然是他,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边还跟着那个耀武扬威的辛丑。
她深吸一口气,怒指辛丑,“你干嘛踹我?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辛丑耸了耸肩,“是我的话你已经在湖中心荡漾了。”
再深吸一口气,对着萧清雅,“把我家暗卫先还我,我有事要离开。”
萧清雅冷笑一声,转身走上一条画舫,不一会儿,画舫里的人全部被赶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跳上画舫。
刚一站稳,辛丑就操作画舫往湖里荡去。
她走到小几前,盘腿坐下,“喂,你在生什么气呀,我都没生你的气了,好端端的突然踹我。”
他总算正视她,冷冷道:“你是我见过的最自讨苦吃的女人。”
“……我就当做你在夸奖我迎难而上了。那啥,把无念先还给我吧,等我回来再帮我训练训练。”
他定定地看着她,越看越焦躁,越看越不爽……这女人,真有让人把她手脚打断换来片刻消停的冲动。
吴玉蓦地感到杀气,抖了抖。
“你那个暗卫被扔进萧家暗所,不到半年出不来。”他平复了下心情,觉得有些口渴,手刚一动,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已经呈到他面前,“萧哥哥请用。”搭配招牌狗腿笑容。
刚压下的火又腾烧起来。
他的手无视茶杯,径直伸到她的面具旁,沿着表面的纹络缓缓下滑,突然捏住尾梢要掀开!
她连忙按住面具,“啊啊快放手,面具已经和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别扯我的脸……要坏掉了坏掉了啊!”
舱外的辛丑感叹,不愧是自家少爷,风流倜傥,就是口味重了点,女人就应该温柔小意才讨人喜欢。
面具还是被掀开了,萧清雅却愣住,“谁?”
她得意洋洋地拍开他的手,“哈,我果然料事如神,早早就把脸贴上来了。”摸了摸光滑水润的“皮肤”,不由自主感叹,“这手艺真不错。”
萧清雅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揪住她的脸颊往外扯,痛得她哇哇大叫,“撕不下来的真的啊喂我的肉啊啊啊啊……”
最终萧清雅也没有撕开她的脸,她也没要回无念。这也就罢了,临走前还留在一句恶狠狠的诅咒,“干脆死在外面吧蠢女人!”
把她气得一路骂回家。
“雪娘,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活该一把年纪还娶不到老婆!”
雪娘淡淡应答,“小姐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罢。”
吴玉敏感发觉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雪娘你生气啦?我不是故意不带你去,但是边塞那里靠近战场很不安定,你要跟过去太危险了。”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大人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我觉得萧公子说的对,这一趟出行就是自讨苦吃,姚小姐纵然可怜,大人也不必为她做到这份上。”
吴玉莞尔笑开,“你说的是这事呀,其实我出去也不光是为了佳儿,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沉太闷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这次若不是去战场,我也想带雪娘你去的。”
雪娘沉默不语。
“对了,我在这里的产业就麻烦你照看了,若是那里有以前欺负过你的,或者你看不顺眼的,不用客气,尽管招呼回去,出了什么事本大人给你兜着!”
这次出征到底没让敬安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叫做宋步仁的老将,今年已经六十二岁高龄,青丝混白发,左腿曾经受过重伤,致仕后经过常年调养,平日步行已与常人无异。
宋步仁此次共率领将士一万人支援边塞,闻天诚便是其中一个,任职小都统,手下五百人。
而朱雀随同前去的消息只有宋步仁和其他将领知晓,毕竟皇家谋士不是太能见光的人物,当年去陶源郡时也是因为她异一心想走,公然打断朝议,才闹得尽人皆知。
“宋将军,您说皇上派朱雀过来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把一家老小留在王都,难道还怕我们叛变不成?真是……太令人寒心!”
宋老将军半浑浊的目光扫过最下首沉默的闻天诚,平静开口:“皇上此举自有其揣度,咱们行端坐正,何惧旁人监视!”
话语掷地有声,激起年轻将领们的热血豪情,“是!咱们铁血男儿无所畏惧!”
这时小兵跑来报告,“宋将军,朱……”话音未落,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人跨入帐,一身火红色的猎装鲜艳夺目,高束的马尾更显器宇轩昂,环视一圈帐篷里的人,半脸面具下嘴角弯起。
“小人朱雀拜见各位大人。”
方才激昂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众人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心里又惊又怒。
宋老将军道:“来了便好,我们正准备出发。”
咦,他们都在等她吗?说是正午出发她还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来了,不过看众人都整装待发的样子,她大概真的拖了后腿,“抱歉。”
宋老将军:“不必道歉,你并未迟到,但是下次入帐还望记得先得到帐主人的准许。”
对方说得平静且在理,吴玉难得被说得脸红,讷讷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原本突然杀进来震慑这些人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知道就出去吧。”
“哦……”
她离开后,一众将领更激动了,不愧是宋老将军,居然把皇家谋士震慑得哑口无言。
邱泽看见吴玉从帐篷出来,走上去,“这么快?”
“不愧是战场老将,一个眼神射过来我就兴奋得说不出话。”她感叹完,转而严肃地对他说:“要努力向宋老将军看齐呀,就算满脸皱纹、皮包骨头还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纯纯的男人味。而你现在勉强是个身材不错的小白脸,还差得很远明白吗?”仰天感叹,“果然上过战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邱泽:“闭嘴!”蓦地一惊,难以置信道:“难道你去边塞的真正目的其实是……”
吴玉迅速堵住他的嘴,“乱想什么,我对穿军装的兵哥哥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走后,旁边帐篷钻出来两个人,皆是一脸惊恐。
“听见了没,朱雀的目的是这里的男人……”
“不不,一定是我们听岔了。”
“喂,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嘘!我跟你说……”
不到一个时辰,朱雀垂涎所有兵士的传言就在军帐间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朱雀是个丑得能把阎王吓哭的母夜叉!”
“不不,听说朱雀是没了好兄弟的太监!”
“不不,听说……”
消息传到主帐。
“别以为我们和那些新兵蛋子一样蠢,这肯定是他混肴视听的手段,绝对有别的见不得光的目的!”
“就是就是。”这话得到其他将领的一致认同。
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怎么办?所有人都发现我的性趣了怎么办!都是你的错,以后让本大人怎么挺胸抬头地做人啊!”
邱泽忍住青筋抽动,无视之。
巡逻的士兵正巧从他们身边走过,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算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战地在西塞,是秦国的最西边,而陶源郡则是秦国的西北方向,所以前半段路程走的是和当初一个方向,不过战事吃紧,将士们自然要披星戴月地赶路。
晚上休息的时候,吴玉捶打酸软的小腿,舒出一口气,“幸好没让雪娘来,再背一个人走就是我也受不住了。”
邱泽抱剑靠在旁边的树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警惕四周围异动。
吴玉欣慰地想,她养了这么久的护卫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连续赶了半个月的路,这几日,邱泽频频走神。吴玉看在眼里,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她忍痛开口:“那啥,你去雅司县一趟吧。”
邱泽跳脚:“不回去!回去干什么!”被她直勾勾地盯着,好像心底的想法都无所遁形,他慌乱地辩解,“那个死老头死没死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半点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不认……”
“谁管你家死老头了,我说我在那里还有些产业,你帮我卖掉换钱……哎呀你这么蠢不会被人狠宰一刀带个几百文钱回来给我吧?”
“才不会!”
“什么?连几百文都带不回来?那算了,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吃白饭吧。”
……
送别怒气冲天的邱泽。
她用力挥手,“早点回来啊,这么点破事别拖了个十天半个月,大人我会寂寞的啊!”
“死女人闭嘴!”
吴玉心里打鼓,邱泽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还是安分一点好了,周围这些可都是手里有过人命的真汉子,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这时候必须低调地明哲保身。
而那些将领们一直防范着朱雀会做出什么特殊举动,却发现她越来越飘忽……哦不,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饭点,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一时间更加人人自危。
宋老将军:“你们还记得真正的敌人是谁吗?”
众人如梦初醒。
是啊,他们出征的对象是西戎,朱雀就算满肚子阴谋诡计,到底是皇上的狗,和他们利害关系一致,不至于这种时候找他们的茬。
于是也都消停了。
吴玉此趟出来,私人目的是监视闻天诚,从皇上那里得到的任务则是监视所有人,其他谋士一致认为秦国之所以兵败如山倒是因为军中有内应,并且至少是中层以上的将领。
但是现在的情势有些严峻,她多瞧谁两眼,谁就跟被恶鬼追赶一样立刻逃跑。她严肃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给皇家谋士又抹上了一层黑。
又经过数日赶路,终于来到边塞的城关盘县,这里是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虽然比起普通城镇萧条许多,却充斥着更加独特的生机。
街上走着的都是身着干练短打的人,孩子们拿着粗糙的木刀在路上追打,男人们扛着还在滴血的猎物,走在路上高声说笑,米店外甚至有光着半边膀子的女人扛着大米,哼哧哼哧地和客人讨价还价。
吴玉看得太过入神,直到肚子开始叫的时候,一摸腰部,钱袋没了。
出门在外果真时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现在怎么办,向那些将领借钱?不现实。幸好钱袋里只有二十文钱,不然她要心痛死了。
去打个短工吧。
她一路过来都穿着那套异常招摇惹眼的火红色猎装,以至于将士们一看到红色就条件反射地想到她。所以当她摘下面具,换下猎装,穿上粗布衣裙的时候,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摸摸脸上的面皮,还是水嫩嫩的,很好。
她本来想找酒楼茶楼之类的当个跑腿,但是这里的店面规模都很小,基本上老板一家就能自给自足,用不着花钱请帮工。
忍着肚子呱呱叫,她在这边塞小城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米店门口。
“那个……老板娘,请问你这里招工吗?”
光着半边膀子的老板娘转过身,咧嘴笑:“姑娘看着面生,外地来的?”
吴玉一脸忧伤道:“是啊,家乡闹灾,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
“下有三四五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娘子……夫君卧病在床,不得不背井离乡出来讨口饭吃。婶子我说得对不对?”
她悚然一惊,怎么和她想说的一模一样?莫非这大婶其实是未卜先知的高人?
看她一脸惊悚,大婶哈哈大笑:“姑娘别紧张,刚才来了个和你一样找活干的小伙子,开口和你一模一样,我不自觉就接下你的话了。唉,这年头确实不好过,内地闹灾,边塞打战,讨口饭吃都不容易。但是大婶店小,雇不了太多人……”
吴玉沮丧地垂下脑袋,讨口饭果然不容易,还是讨饭的成功率高一些。
“大婶开的是米店,不仅要会算钱还得能抗米,姑娘你看着像识字的,但那小伙子不仅能算数,扛起米来更是一顶三,所以……”
“我也能抗米!多少我都能抗!”
老板娘为难地看着她,见她不到黄河心不死,拍拍手,“沉牧,出来下!”
店里面跑出一人。
吴玉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剑眉凤目,目光如炬,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材高大却不过分粗狂,带着三分笑看着吴玉,“老板娘这是你女儿?怎么样招不招上门女婿啊?”
老板娘笑骂:“没个正经,你妻子不是卧病在床吗?这姑娘也是来找事做的,你们俩只能留一个,看着办吧。”
“抱歉啊姑娘,哥哥我上有八十岁老母……”
吴玉不客气地打断,“抱歉啊大哥,小妹我下有三四五个嗷嗷待哺的小儿!”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拿下工作誓不罢休的决心。
老板娘拍手,“不错,两位的气势都很足。那就分两关考查你们的本事,今天军营那里订了八十袋大米,不巧运粮的板车坏了,你们每人四十袋,只允许徒手搬运,谁先送完谁获胜。”
沉牧随手脱下上衣,露出的肌肉线条分明,背上有数条经历年岁的伤疤,如同一只舒展身姿的猎豹,看似随意的姿态下,蓄满可怕的爆发力。
吴玉轻哼一声,也豪迈地挽起袖子……露出两只纤细白嫩的胳膊。
沉牧哈哈大笑,抓起两袋大米往肩上一扛,“哥哥先走一步。”拔腿就跑。
老板娘惋惜地看向这细胳膊细腿的吴玉,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的,看她走路的模样都担心会不会被一阵风吹垮……双目突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姑娘同时扛起两袋大米,如离弦的箭一般追向沉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