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这匹布料是特意从江南运来了,我们全郡才三匹,九少爷好不容易求到一匹,立刻就给白姑娘送来了。”
“看看这,沉甸甸的镯子,玉郎少爷叫老工匠打造的,纯度可高了。”
“金子多俗气,还是玉养人,白姑娘这么美丽,戴玉最显气质。”
“这屏风……”
“这字画……”
……
雪娘神色淡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轻轻放下。
所有捧着礼物的侍女一下子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这白姑娘好像不好讨好,可是九少爷警告了她们,要是白姑娘不收下,让她们通通吃不了兜着走,只能更加卖力地推销东西和她们家少爷。
“好热闹啊这是。”吴玉大步走进来,笑得眉眼弯弯,“小姐,这么多东西都是送你的吗?好贵重的样子,收下吧收下吧。”
众人发现清冷的白姑娘眉眼中终于有了些暖意,吩咐这个丑丫头说:“喜欢什么便收起来吧。”
这么大方的主子太让人羡慕了!
侍女们眼巴巴地看着这丑丫头这个一包,那个一卷,宝物们一下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收藏价值大于流通价值的书画类宝物。
不说是什么隐居大儒的女儿吗?怎么教养出来的丫头又丑又贪财,搞不好身份就是编来骗九少爷的。
“好啦,我们东西也收了,你们可以退下啦!”吴玉笑眯眯冲她们摆手。
待人离开,她的笑容垮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到雪娘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干掉。
“那些人不听话?”雪娘问。
“那倒不是。就是没想到黄睿动作还挺利索,我还以为他得过两天才适应。又是一个天生混官场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摇头叹息。
雪娘深表赞同,自从跟了小姐之后,她越来越不相信人的面相,或者说,越来越不相信那些看起来特别单纯善良的姑娘,比如她家小姐。
“对了,不是让你装休息吗,怎么把那些人都放进来了?”
“几个丫鬟罢了,就是刘玉郎亲自来了,我也能周旋。”雪娘淡笑。
吴玉抚掌,“帅!”
第二天早上,刘玉郎就迫不及待地来上课了。
“白……先生,那个,我们今天学习什么?”
雪娘将一个厚厚的书放在桌上,淡淡道:“策论。”
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就算这白雪是货真价实的才女,也最多教教他诗词歌赋,他还能勉强应对。怎么一下跳过四书五经,直接策论上了?
随手翻开那书,密密麻麻的时政议论,关他什么事呀!不就想亲近一下美人,一下就来这么高难度!
太过震惊,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想到,既然他是学生,他完全可以借提问和美人培养感情啊,管它策论还是其他什么。但是回过神的时候,美人已经支着下巴,在闭目小憩。
侧颜,也美……
正看着如痴如醉,凭空□□一张丑脸,尤其是那颗大黑痣,格外倒人胃口。
看在她是美人唯一的丫鬟上,忍了!
“干什么?”语气不耐。
丑丫头一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拖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笑嘻嘻道:“小姐说,你有什么不懂,可以先问我。”
“就你?”一脸鄙夷。
“看样子你好像哪都不懂。”
“你!”
“那我们从第一篇开始讲起吧。”
听完各个管事的报账,刘国庆终于有空闲休息,躺在摇椅上享受丫鬟摇扇。
“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玉郎。”他喃喃自语。“九少爷最近都在干什么?”
“回老爷的话,九少爷在专心学习。”
一听这话刘国庆就笑得肥膘乱颤,“就我那傻儿子?怕是拴在美人裤腰带上下不来了吧!”
他又一一询问了其他几个儿子的情况,得到的回答不是在认真打理生意就是在专心学习,他差点没笑岔气。
“好啊,既然你们一个个这么吹捧他们,明日把他们统统叫来,老爷我要看看他们最近都长了什么好本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美人今天又要闭关研究字画,把他无情地扔给她的丑丫头,“每日睨丑兮,心肝俱裂……”
一本书砸在他脑袋上,“写好没有?就你这又懒又笨的样子,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状元先生!”一脸恨铁不成钢。
刘玉郎看了眼丑丫头手上明晃晃的细鞭,认命地垂下脑袋。
当然,他一开始不是那么听话的。本想接着学习的名义同美人亲近,结果整天和一丑丫头泡在一起,就为了偶尔瞥上一眼美人,叫他怎么甘心?
所以他使了一些小手段,想把丑丫头赶走,结果第二天总能看见她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云淡风轻地将功课量加重两倍。
不仅如此,因为他的“蠢笨”,她常常痛心疾首地表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姐让我代教,我就是你干爹,子不教父之过,为了我不犯下过错,死后不入地狱,我必须夙夜不怠地鞭策你!”
夙夜,真的是每天逼他学到半夜三更;鞭策,真的是做不完功课就拿鞭子抽他。
想他刘玉郎,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但这半个月,他真真正正体会到什么叫水深火热!每当想奋起反抗,就被小皮鞭抽得嗷嗷乱叫,侍从们都被关在门外,想救他也不成,偏偏为了美人,他每日都要视死如归而来,期盼奇迹的发生。
不过说真的,这丑丫头的学识渊博到超出他的想象,无论他提出怎么样刁钻的问题,她都能笑眯眯的一一解答,讲解还特别通俗易懂,比老爹以前给他请的先生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连个丫鬟都这么厉害,他开始相信,白雪真的是一名隐世才女子。如此冰清玉洁又才华横溢,怎么办?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女人了。
“又来了。”雪娘往窗外看了一眼,“蠢笨”之人把侍从赶走,兴高采烈地走进院子。“我大约明白小姐为什么选他了。”
吴玉坐在桌上,两条腿无聊地摇晃,闻言抬起头,“不知道今天的父子见面会怎么样了。”
刘玉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兴奋地大喊一声“先生”,把两人都震了震,不知道他激动什么。
“我、我今天要笑死了……我四哥,以前一直以为他学问很高,结果今天听他当着老爹的面数落六哥和八哥的功课,说得文不达意、牵强附会……还有大哥,总听他炫耀说用了什么法子赚了多少钱,以前听不懂,还觉得很高深,今天再听他说,完全就在夸大其词,被老爹鄙视了还不知道,唾沫子乱溅哈哈……”
“你说出来了?”吴玉打断他。
“没!你说了要低调,我懂、我懂……”
“那你都干了什么?”
“笑他们啊!”
吴玉扶额,“我交代你的事情说了没?”
“说了说了,老爹骂我□□熏心,不肯给我现成的店面,就甩了我一万两。”说着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
吴玉瞬间笑成一朵花,落在刘玉郎眼里丑得越发扭曲,不忍地别开眼。“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丑了?”
“哦,涂了些胭脂。”
“丑人多作怪。”他嘀咕一声。决定以后不送胭脂水粉过来了,美人不用,全便宜了这丑丫头不说,还祸害他眼睛。
不行不行,他要看一眼美人洗眼睛。
正想着,一身白衣的白雪美人从屋里走出来,主动对他点点头,他谄媚道:“先生……”
雪娘少有地露出一个微笑,“刚好有空,一起去找店面吧。”
受、宠、若、惊!
刘玉郎陪着美人走到门口,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白玉那丫头不跟来?”
雪娘似笑非笑,“怎么?你更想和玉儿一起出门?”
他赶紧摇头,“不不,我太高兴了,终于……咳,先生请上轿。”回头看了眼大门,居然真的没跟来,太不习惯了。
此时,吴玉溜达到吴建国院子附近,看他远远走来,蹲在草丛中,清了清嗓子。
“听说没有?听说没有?九少爷接回府的女先生,美若天仙呐!”
吴建国脚步一顿,然后行走的步伐变慢。
“谁说不是呢,我远远看了一眼,哪是若天仙,那就是活生生的天仙啊!”
“前段日子大少爷不是抬进府一个小妾吗?宠得跟什么似的,要是看见那女先生,小妾妥妥地失宠。”
“九少爷为了女先生,想开家字画店讨好人家呢!”
“我说九少爷怎么突然勤奋了,原来如此呀。我刚刚看到九少爷出门,难道……”
“没错,陪女先生去挑铺子了,听说相中了城南街的一家书铺……”
“你们这些死丫头居然在这碎嘴,快给我去干活!”
窸窸窣窣跑远的声音。
刘建国冷笑摸摸胡子,“我说那小子怎么突然想到开铺子,还以为他胆子肥了,想跟我竞争家产,原来是为了美人。难怪呀,老头子骂他好色。”
“九少爷烂泥扶不上去,大少爷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就是四少爷他,现在越来越不安分了。”
“哼,他最好老实读他的圣贤书,染指不该染的东西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侍从们忙拍马屁,“四少爷也就会读点书,生意上哪里是大少爷的对手……大少爷您去哪?”
吴玉拍掉身上的草屑,走向刘玉延的院子,只把美若天仙的美人改成深山化形的狐仙,如法炮制来了一遍,着重咬字“城南街书铺”。
怪刘玉郎太没有产业竞争力,引不起其他兄弟的猜忌,连奸细都懒得在他院子里放一个,半个多月了,来了个大美人的消息,竟然还要她亲自宣传出去。
城南街书铺。
刘玉郎苦口婆心地劝雪娘说有其他地段更好的铺子,这里太过偏僻,生意肯定火不起来。
“我并不是来做生意的。”雪娘一脸平静,“我不过想要一个让我安静读书的地方。如果你想做生意,可以去别的地方开别的铺子,我也并非一定要留在雅司县不可。”
不好,美人生气了要走!
生气都这么美,他怎么舍得让她走?
“我的错,我的错,铺子本来就是给白先生的,尽管挑尽管选,一家铺子不够我买下整条街!”他霸气地拍胸脯。
雪娘懒得理他,站在铺子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吴玉姗姗来迟。
刘玉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垮下脸,果然还是阴魂不散哪!
“九少爷,给小姐的铺子看好了吗?”
“就是这个,先生很满意。”刘玉郎指了指后面书铺。
吴玉经过雪娘身边的时候,低声道:“转身,抬头三十度,笑。”
雪娘不疑有他,照做。
刘建国手一抖,茶杯掉到地上。
世间竟有如此美人!以前他所见过的女人一下子沦为胭脂俗粉……
雪娘平静地收回目光,随吴玉进了铺子。趁刘玉郎和店主说话的时候,两人从铺子后门走出去,那里更加偏僻,基本没看见人。
“刚才那个是?”
“刘家老大。”
“勾引他?”
“不用,已经够了。”
吴玉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另一个人往这里走来。
“雪娘,配合我。”
刘玉延看到一个白衣美人,猜测她就是把刘玉郎迷得神魂颠倒的狐狸精,示意侍从都后退。
忽然,他看见狐狸精两手一晃,手中突然多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早先听见流言的时候,他当然不相信什么深山化形的狐仙,最多是一个用美□□人的狐狸精。
又是一晃神的功夫,兔子不见了,狐狸精举高双手,放飞一只鸽子,转身进了店铺。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