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袁家的人不只是对于姚心鑫,就连姚翠儿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二少袁克文时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姚心鑫匆忙下楼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马褂,头发凌乱、身形有点狼狈的男人背影,他站着的沙发旁还放着个大包袱。当那男人听到声音转头望向自己时,姚心鑫才忆起自己在安阳、在京城的那段日子。
袁克文还是老样子,虽然满身的风尘,眉眼间看上去略有疲态,但他出色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同他剪断的辫子一样,他好像剪断了以前那种风流倜傥的气质,忽然让人感觉内敛、沉稳了起来。
“十六妹。”袁克文声音颤抖的叫着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人。从他不久前收到姚心鑫寄到京城里的那封平安信的那刻开始,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脑海里始终浮现出在安阳老宅,姚心鑫病刚好后的那个午后,她被三妹拉着逛园子的样子。
现在再见到她时,袁克文觉得自己的小十六妹长大了。
她的头发长长了,变得更黑更有光泽了,穿着他在上海大马路上一路看到的那些时髦小姐们的穿着。合身裁剪的淡蓝色改良过的小立领短款旗袍,裹在了已经看出发育的身型外,脚上穿着流行的小高跟鞋,走在地板上发出“嘚嘚”的声音。
她的五官也已经张开了,比在安阳、京城时还要来得明媚动人。简简单单的马尾,极爱清爽打扮的品味到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她身上也没有其他女孩子戴的花俏的首饰,只是在走动间她手上戴着的闪闪的戒指忽然有点刺到了袁克文的眼睛。
“原来她喜欢戒指,恩,到时候我也去这边最好的地方买款好看的戒指送给心鑫。”袁克文对自己说。
姚心鑫也没想到袁克文就这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其实那信她只是寄给三姐袁叔祯的,而且信里只是顺带提了下让二姐替哥哥姐姐们问好,谁料到袁克文居然按照信里的地址从北京坐火车寻到上海来。
信的事姚心鑫和杜子康提过,毕竟信中提及的地址是杜府,自己现在还没嫁给杜子康,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和真正的主人提一下,谁知道杜子康听了之后反而把自己狠狠蹂~躏了一番,“你就是杜家的女主人,昨天、今天、将来都是!”他的动作也让姚心鑫狠狠地记住了这话。
“二。。二哥。”姚心鑫走到袁克文面前,面露惊讶地仔细打量着他,“你怎么来了?袁世。。你爹他知道吗?”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姚心鑫急忙拉着袁克文坐了下来。
袁克文心中稍有些失望,不过不要紧,他这不是已经来了吗,想着想着他便又对姚心鑫露出了微笑。
“翠儿把二哥的包袱整理下,二楼让魏管家打扫下客房,就住杜蛮隔壁这间吧,也方便点。二哥你今晚就住这里吧。”
袁克文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姚心鑫镇定自若的吩咐着下人们,他心里又开始讶异起来。从信里他得知姚心鑫说好像住在远方亲戚这边,可没想到她居然是以主人的姿态来指挥这些佣人。由于信是寄给袁叔祯的,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只知道姚心鑫在上海这边生活的很好,亲戚很关照她们,为了避嫌她和翠儿成为姐妹改了姓氏,其他的都没怎么说的详细。
按下心中的怪异,袁克文说:“爹现在正忙着做春秋大梦呢,哼!不知道大哥和几个娘他们给爹吃了什么迷魂药,他现在居然想要做什么皇帝,推翻了一个清朝,难不成还要再建立一个清朝。”袁克文说着说着似乎找到知己了,他越说越激动,“现在京城那个家我也呆不下去了,都是一群疯子。”
“那三姐呢?”其实在袁家姚心鑫最牵挂的还是三姐袁叔祯。
“三妹妹现在也身不由己,爹已经做主让她准备嫁人了,她也恨不得和我一起过来,脱离那个牢笼。”
“那这么说二哥你是偷跑出来的?”姚心鑫听出了袁克文话里的意思。
“嘿嘿,那个,那个,我出来的时候只给家里留了张字条,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但我没说去哪儿,你这里只有三妹知道,不过你放心她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袁克文有点不太好意思被姚心鑫说教。
“唉。。二哥你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要是袁世凯责怪起来,都是家里人倒霉啊!”在袁府生活的几年里,她是知道袁世凯发怒会牵连到多少人。
“没事,没事,他现在也焦头烂额着呢。”袁克文拿着刚沏好的茶,灌了自己一口,他是真的又渴又饿又累。
“心鑫,客房都准备好了,二少爷要不先去休息下吧。”翠儿下楼对姚心鑫说了声,袁克文知道她们已经结拜成姐妹,对于翠儿对姚心鑫的称呼也没那么吃惊。
“坐了一路的火车,吃不好又睡不好,我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袁克文摇头晃脑的说,这一刻姚心鑫才感觉到以前的二哥回来了。
“恩,翠儿你带二哥上楼吧。”姚心鑫说。
翠儿点点头,经过姚心鑫身旁的时候,姚心鑫拉着了翠儿,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改口了,要和我一样叫二哥,知道吗?不能再叫二少了”。一方面姚心鑫不想让人知道翠儿曾是丫鬟的事,一方面也不方便透露袁克文是袁世凯儿子的身份。现在北方正乱着,谁知道上海会不会有人打袁克文的主意。
翠儿这才想起来要是总叫袁克文二少就暴露了自己以前曾经是袁府丫鬟的事,她马上葱捣似的拼命点头,自己居然差点忘了这茬。
等两个人上楼之后,姚心鑫又嘱咐小忠拿几件杜子康平时没穿过的准备着的新衣服。因为袁克文的身形和杜子康差不多,所以杜子康的衣服他应该能穿,又吩咐魏妈今晚厨房间里多准备点饭菜,这些事做完后,姚心鑫就安静的坐在楼下的沙发旁等着杜子康回来。
她心里有点忐忑,毕竟袁克文的身份有点特殊,他的父亲是袁世凯,而杜子康又差点死在袁世凯手里,今天袁克文就这么不打招呼的寻了过来,不知道杜子康会不会不高兴。但要让袁克文从千里迢迢的北京赶到上海还让他住到外面去时,姚心鑫心里又有点于心不忍,在她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袁府里除了翠儿就只有三姐袁叔祯和这个二哥袁克文是对自己真正的关心。
“大少爷。”
“大少爷。”佣人们的招呼声提醒姚心鑫杜子康回来了,她站起身对着进来的男人微笑着。
看着走进来也同样对着自己露出宠爱般亲昵笑容的男人,虽然俩人已经有了非常亲密的举动,但姚心鑫还是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她的男人没有郑军那般挺拔高大的身姿、没有马德明那样妖娆艳丽的容颜、也没有袁克文那种到处留情风流潇洒的气质,但却是最让自己动心和倾心的男人。
他为自己做的事情、对自己的心心念念,即使在逆境中也要迎刃而上的勇气、对手下兄弟们的手足之情,就算知道戒烟膏和药要是被黄金荣发现是那么的危险也要去做的魄力和担当,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欣赏。
虽然他对着外人的时候大多冷着脸,不变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尤其是在思考问题时他最爱皱着眉、秀气纤长的双指夹着烟、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更令自己感到动心。虽然他大多时候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是在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就是这样的杜子康却只对自己展露出独有的温柔笑颜。姚心鑫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越来越沉沦于这个双面男人的怀里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杜子康大踏步的走到姚心鑫面前,刮了下她的鼻子。
“子康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希望你不要生气。”
杜子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个。。我二哥,就是以前我在袁府的二哥袁克文来了。”
“哦?”杜子康有点惊讶,袁世凯的二儿子来了?他目光在厅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袁克文的影子。
“上次我给三姐寄信的时候提到了地址的事情,其他我没多说只是想让她放心,这次二哥和袁世凯闹的厉害所以就偷跑出来了。”
“子康,其实在安阳老宅的时候就三姐和二哥对我最好,他现在来上海我不能就这么把他赶出去让他住外面,我知道你差点死在袁世凯的手中。。。所以希望你别介意。。”
“恩,我知道,袁克文是袁克文,袁世凯是袁世凯,这是两回事,而且以前也曾听我爹提起,袁府的二少和三小姐人还是不错的。”杜子康知道姚心鑫想说什么,马上表态说。
“真的,谢谢,谢谢你子康。”姚心鑫没想到杜子康会这么深明大义,她高兴极了。
“不过,我好像听说袁府的二少也是最风流的,你留他住这里是不是对他?”杜子康一本正经的问姚心鑫。
“哪有,我只当他是哥哥,你。。你别误会。。真的子康,我真的当他是自己的哥哥。”姚心鑫涨红了小脸急忙拉着杜子康的衬衣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解释道。
“呵呵。。看你急得。”杜子康越逗越有趣。家里其他的佣人都在外面忙碌着,此时厅里没人,他索性捏了捏姚心鑫小巧的耳坠低声喃喃:“要不今晚我来你房间,要是你表现的好我就让你二哥住这里,多久都没问题,要是表现的不好,哼哼。。。”他明目张胆的挑~逗着姚心鑫。
“心鑫,二哥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我还要不要?”楼上翠儿边下楼边问姚心鑫。
姚心鑫用手打了下杜子康的手脱离了他的魔掌,她即害羞又有点恼怒的剜了他一眼,看样子这斯是越来越放肆大胆了。杜子康则贼溜溜、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下。
“杜蛮和杜月笙呢?”她叉开话题问。
“哦,月笙要陪黄爷,我让蛮子看着月笙,放心吧不会太晚的。”杜子康不好再逗弄姚心鑫了,一本正经的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回答道。
“那要不要等他们一起晚饭?”
“不用了,他们估计牌局之后会有饭局,我们吃我们的吧。”杜子康说。
“好,那翠儿等下等二哥洗漱好后让他下来见见子康,一起用晚饭吧。”
“好”翠儿返回上楼去叫袁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