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就快过年了，宴请英国大使威廉先生的宴会就放在初五。这个日子是中国人通常俗称的迎“财神”日，所以青帮、龙虎帮和广东帮都赞同在这个好日子里为威廉庆祝上任之喜，也暗喻威廉是他们的“新财神”。
昨天本来被杜子康的那吻搞得晕头转向的姚心鑫，转移话题后居然和他聊到半夜，她把自己和马德明的赌约及想怎么帮助红双双的事都告诉了杜子康。
姚心鑫几乎整晚没睡，她被杜子康的话震惊了，她真的从来没想到红双双居然会对白婉是那种感情，她还以为她们姐妹是为了那个熊老大的死才翻脸的。现在看来真是世事无常。
一大早杜子康和杜蛮就开着车带姚心鑫和姚翠儿回到“洋泾浜”路顾妈家中。杜月笙最近和黄爷走的很近，所以先去青帮会老头子了。
虽然是早晨，但街上人还是熙熙攘攘的。上海弄堂里的姆妈们都习惯早起。买早点的买早点，打哈欠的打哈欠，刷马桶的刷马桶，噶仨唔（上海话聊天）的噶仨唔。。。她们聊的话题中心都是顾妈家收留的两个小姑娘，她们都已经知道那两个异常好看的女孩中的其中一个就是青帮门生杜老大的未婚妻。她们都震惊极了，还没从昨天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事情的主角们迎着晨曦走进弄堂口、敲开顾妈家的门。
开门的是小青菜的哥哥小菠菜。
“心鑫、翠儿你们来啦！”他热情地迎着姚心鑫和姚翠儿，等看到她们身后的杜子康和杜蛮时，小菠菜顿时肃然起敬，“您就是杜老大吧？久仰久仰，我是心鑫的邻居，叫小菠菜，虽然现在在龙虎帮里，但杜老大加入青帮的威风事迹我们都没少听过。”小菠菜居然说话文绉绉起来。
因为现在留在龙虎帮里支持马德明做老大的兄弟们，以前大多都不喜欢前老大熊明华，所以他们对杜子康更多的是敬佩。虽然小菠菜进龙虎帮的时间短，但听的最多的就是杜子康怎么一个人单挑熊明华的英雄事迹。
“臭小子，杜老大是你叫的。”一旁的杜蛮粗声粗气地敲了下小菠菜的脑门。
“唉呦，别，别，谁不知道青帮杜家老三力大无比啊，您这轻轻一敲我小命都快没了。”小菠菜夸张地抱着头对杜蛮说。
“哥哥别闹了。心鑫姐，翠儿姐你们来了，快坐吧，双双姐跑步去了，一会就回来，顾妈知道你们来，怕你们没吃早饭，她去王家姆妈那里买大饼油条去了。”小青菜看到翠儿和姚心鑫在往厨房里张望，知道她们在找顾妈连忙说道。
“那我和杜蛮下午来接你。今天下午我们早点来接你，到时陪你去商店里再添置点衣物。”杜子康觉得做衣服时间等的太长，坚持要先帮姚心鑫买些现成的衣物回家。
“好”姚心鑫答应了杜子康。
“翠儿，下午我和大哥一起再来接你啊。”杜蛮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翠儿说。翠儿被杜蛮说的莫名其妙的。姚心鑫却了然一笑，看来这个大老粗对翠儿是上心了。
杜子康和杜蛮走后没多久，顾妈和红双双就一起进来了。顾妈用筷子串着好几根热腾腾的油条，又拿着盛豆浆的锅子，“这么早就来啦，快趁热喝豆浆，吃油条。”顾妈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小菠菜就伸手抓了根油条往嘴里送。
顾妈和小青菜都教训起不讲卫生的小菠菜。红双双跑的满头大汗，她去厨房间拿了条湿毛巾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又走了出来。
看到神清气爽的红双双，姚心鑫欣慰一笑，看来她是听进昨天自己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了。
自从昨晚在杜子康口中知道她对白婉的感情时，姚心鑫吃惊归吃惊，但也没多大的反感。她本身的时代不仅有女女，还有男男相爱，她都觉得没什么。杜子康因为以前在英国留学，所以也没有很多的成见，就是有点担心姚心鑫会被红双双看上。
姚心鑫想起昨晚有点好笑地劝说杜子康让他别瞎操心想歪了，就算是同性哪有那么快见一个爱一个的。不过这事她没敢告诉翠儿，她怕吓着传统的翠儿，毕竟这种惊世骇俗的情感搁在现代也会被人忌讳，更何况是半封建的民国时期。
“顾妈，我们是吃好早饭过来的，以后你就别特地出去买了。”杜府魏管家早就吩咐魏妈准备好了早点，他们都是吃好出来的，姚心鑫怕顾妈花钱体贴地说。
“以后顾妈就帮我们做午饭吧，我们最爱吃顾妈的馄钝了。”翠儿对顾妈说，“顾妈，拿着要是你不拿我们就不来了。”翠儿把姚心鑫早上给她的10块钱大洋都交到顾妈手上。
“啊呀呀，怎么又给我钱，你们住的房钱我还没退呢。”顾妈拿着烫手的大洋着急地说。
“顾妈，房钱不用退，这点钱你先拿着，万一有一天我们又无家可归了，你可要收留我们。”翠儿说着出门前姚心鑫教自己的话。
“是啊，顾妈，房间你帮我们留着，万一哪一天人家不要我了，我还有地方可回。”姚心鑫打趣着。
“好好乖孩子，顾妈帮你们把房间留着，留着。”顾妈眼湿湿的收起了钱。
“顾妈我们中午还想吃你包的馄钝。”翠儿撒娇地说。
“好好，要吃馄钝简单，顾妈这就去切菜弄馅。”顾妈说着就忙开了。翠儿跟上帮忙，小尾巴小青菜也紧跟在后面。
红双双冷淡地看了眼姚心鑫，也没打招呼，自己盛了碗豆浆拿了根油条就上楼了。
小菠菜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姚心鑫说：“心鑫，我们老大问你，你和他的那个赌约？”原来小菠菜是来打探消息的。其实自从杜子康出现在龙虎帮的地盘上时，马德明就让手下的探子一直悄悄地打听着他的行踪，当得知姚心鑫就是杜子康的未婚妻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这个姚心鑫是否还会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以让住在一起的小菠菜来打听一下。
“告诉你们老大，我没忘记，初五百乐门那场宴会，我们会准时出席的！”姚心鑫扔下这句话就上楼了。
楼上红双双已经用好早饭了，“状态不错”姚心鑫难得的表扬了下她。
“单词，歌词都记住了？”姚心鑫问。
红双双点了点头，她轻唱起了一遍姚心鑫教的英文歌，不得不说，红双双对音准的控制和领悟能力非常强。
“好，接下来就是要和百乐门的乐队合作一下，和乐队合作默契了，唱起歌来效果会更好。”
“我。。尽力吧。”红双双的话里透着勉为其难，她知道现在赵经理并不喜欢自己，要让乐队腾出时间配合自己彩排非常难。
“不行就让我就和赵经理商量下吧。”姚心鑫说。赵钱就算不看在马德明面上，看在杜子康的面子上也应该会答应的吧，她心想。
“马德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去求他，要求他还不如去求你男人。”红双双似乎看穿了姚心鑫的意图对她说。
难道自己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姚心鑫不得不佩服红双双的眼睛真厉害。
“对了，你把上次买的演出时的衣服都换上让我看看，还要注意点什么。”姚心鑫建议红双双。
红双双听了身体一僵，“好”她轻轻说了一句。慢慢地她面对着镜子，背对着姚心鑫换下了身上早上跑步时穿的宽松衣服，当她全~裸的背部暴露在姚心鑫面前时，她惊呆了。
红双双的背部竟然纹着一个硕大的棕熊，黑色的刺青颜色使得这只熊看上去张牙舞爪，显得非常的恐怖，让人看了从心底里觉得渗的慌。怪不得第一次看到红双双的时候总觉得她衣服下的肤色有点奇怪，原来是纹身。
“呵。。可怕吗？第一次看到时，我恶心了三天，砸碎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什么都吃不下，我差点想去死。”红双双侧过头看着窗外，眼里掉下一滴眼泪。镜子里展现的是她正面的身体，她的正面更令姚心鑫吃惊，前面全都是些旧伤痕，深深浅浅的。有一条条的、一圈圈的。。。那些疤痕显得异常狰狞。
“一条条的是鞭子留下的，圆的是烟头烫下的痕迹，这些疤都是那个姓熊的杰作，怎么觉得可怕吗？”
“他在虐待我的时候，并不觉得，他甚至还把我当成了马德明的替身，做~爱的时候还叫着马德明的名字，你说他是不是好人？”
“有时候看到这幅身体我都觉得自己不是女人”
。。。
看着在自己面前半裸身体的红双双，姚心鑫心想，如果不是杜子康对自己昨天说的那番话，或许自己今天会再出主意去找白婉帮忙。毕竟曾经相处的像亲姐妹那样，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肯能的，可昨天杜子康的话。。。姚心鑫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杜子康说话时的画面：
“可你不知道红双双是喜欢白婉的吧？”
“是啊，她们的感情就像我和翠儿一样，她们以前是姐妹”
“不是姐妹亲人间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情人间的喜爱，红双双爱白婉！”
“啊。。。”
她惊呆了。
“你知道白婉为什么肯跟我合作，去做内应杀熊明华？因为她的弟弟曾是我手下的一个兄弟，他不小心踩了熊明华一下，被砍下了双脚，后来失血过多死了。”
杜子康开始缓缓回忆诉说起来：“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救不了了。白婉是为了帮她弟弟报仇，才选择接近红双双的。那天我刺杀熊明华的时候，是白婉帮我报的信。姓熊的死后龙虎帮起了内讧，注意力也全都放在选帮主上，白婉也算功成身退了。”
“但有一天手下的探子告诉我红双双知道白婉是内应后跑到百乐门去找她对质，我怕白婉有事就赶了过去。”
“我进门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人被赶了出来，刚要敲门时，就听见白婉和红双双激烈的争吵声”
杜子康那时看不到她们，却清楚的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你。。你是青帮的内应？熊明华是你帮着杀死的？”红双双带着颤抖的声音问白婉。
“是，你不是也很希望他死吗？”白婉一改平时娇柔做作，她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淡。
“为什么？”
“为了我那无辜的弟弟，他死的时候连脚都没有”白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音调，变得恶狠狠起来。
“姓熊的死活已经不管我的事，我只想问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杀他？”
“他每次虐待完我，我快活不下去的时候，你抱着我安慰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不会的，要是没有你那些天和我的同枕共眠，我早就已经死了，难道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话都是假的？”
“我们每次在一起的那些夜晚，你对我说的都是假话？”
“是你说的，男人永远只能伤害女人，只有我们才不会彼此伤害，难道那些都是你骗我的？”
“男人，原来还是男人？是不是那个姓杜的？你看中了那个姓杜的？”
“你为了那个姓杜的就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了？”红双双一连串的发问劈头盖脑地泼向白婉。
杜子康顿了顿，看了眼姚心鑫，他随手点了根烟。姚心鑫知道每次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就会吸烟，也没打断他，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这时候房间里没其他声音，就只有红双双对白婉一声声地责怪声，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继续回忆着：
还是红双双在自言自语：“不要相信那些臭男人，那些男人是最容易变心的，这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白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们不会像那些男人那样互相伤害，姓熊的已经死了，我们走吧，走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从头开始，我们到时会有自己的孩子。。。”红双双的话还没说完。
房间里一声“啪”的耳光声，就听白婉说：“你别做梦了，我们没有未来，更不可能有孩子！”
“不，会有的，我。。我怀孕了。”红双双说。
“你想让我抚养仇人的孩子？”白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也是我的孩子啊”红双双哀求着。
“白灵，你听好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假的，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你的，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男人，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只令我作呕！作呕！你这个变态，怪物！！”
杜子康对姚心鑫说，“我第一次听到白婉这么声嘶力竭地叫着，后来房间里半天没反应，再后来就听见白婉大叫一声，我感到不对劲就冲了进去。”
“当时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白婉傻傻的站在一边，她的脚下躺着全身是血的红双双，她的腹部插着把刀。我准备叫人，但被半昏迷的红双双死死地拉着，还有白婉跪着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了她们，叫来了我留学时认识的保罗医生，做了急救治疗，虽然红双双命保住了，但孩子没了，她也不能再做母亲了。”
“那天由于是晚上，百乐门舞厅快打样了，所以人本来就少，再加上当时就我一个人在，所以她们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杜子康把抽好的烟掐在烟缸了，似乎佣人们都默契地知道他一定会待在姚心鑫的房间里，连烟缸都帮忙准备好了。杜子康满意的对着烟缸点了点头，这房间有女主人的感觉真好。
而当时姚心鑫听完了杜子康的回忆后，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她们真正的恩怨纠缠，她忽然脑里就想到天龙八部中巫行云爱上李沧海的那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红双双对杜子康愤恨的态度一半源于熊明华，一半应该源于难堪吧？毕竟她们的事只有杜子康一人知道。拉回自己思绪的姚心鑫在镜子里看到了红双双腹部的刀疤时想到，怪不得她酒醉时对顾妈说自己不如下蛋的母鸡，怪不得她说话行事会那样，她所作的表象和她的内心是矛盾的吧。
姚心鑫有点怀疑自己重新让红双双振作起来，让她面对深爱着又深深伤害自己的白婉是对？是错。？
红双双自顾自地穿起上次买来的演出服，是一件很显男性化的白色的衬衫，大小正合她的尺寸，腕子上的袖口也像男士衬衫那样要用袖丁扣着，当时姚心鑫帮红双双选择了一对黑底带金色的袖丁，举手投足间闪闪的颜色非常亮眼。
看着还没穿外套，只穿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的红双双时，姚心鑫眼睛一亮，她拉直后的黑发随意地一扎，加上高挑的身材，真的像个男人一样酷！
“白灵”姚心鑫叫了声红双双以前的名字，她没管红双双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说：“你们的事，杜子康昨天都跟我说了，要是你初五那场宴会后你唱的好，重新红了，以后白婉就是你的对手了，你确定？”
“你知道了？那你还要帮我？你不认为我是变态？怪物？”红双双忽然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已经很久都不碰的香烟，抽出一支，狠狠地抽了起来。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爱上一人，而那个人刚巧是同性而已。”姚心鑫突然想起前世有个名人说的这句话。
红双双听了，没说话，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抽着烟。
过了许久，她才重重的说了一句“我要让她知道，让她后悔，我并不比任何男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