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是，三叔就宽心吧！你看看，这些日子冷落了三婶子，婶子都跟着瘦了一大圈儿，本就身子骨弱，你也不知道多照顾点儿。”
薛子妍这话让三叔猛地发现自己还真是，看着赵氏，将她冰凉的手拉在手心里，有些愧疚。
“其他事娘做主吧！我困了，先回去睡会儿。”薛子妍说道，柳氏点点头，“让添香多加点儿炭火，不然冷。”
“知道啦！”薛子妍摆手出了屋子，犹豫了下，她还是朝着对面的东屋走去。
唉……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爷奶不是？
进了屋，她才发现两人已经形容枯槁了，特别是老爷子，头发跟枯草般，灰白灰白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那眼窝也都陷进去了。平日里她因为害怕，所以没进来，可是，这与她上次进来看他的样子变化也太大了。
整个人就像骷髅一般，不同的是披了层皮罢了，可是那那层蜡黄布满褶皱的皮披上去更加显得恐怖异常。
许是听到了她的动静，那双突出的眼睛缓缓睁开，薛子妍猛地捂住了胸口。
呼吸颤抖。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浑浊，眼珠子上似是盖了一层膜一般，薛子妍知道，那是将死的象征。可是这会儿亲眼看到，带来的震撼总是太大了。
耳边传来如同破旧的木门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那种破碎的声音，“是子妍啊！你来了。”他的眼睛还能看到，正对着她。
垂下眸子，她走近两步，在离床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说道，“爷爷，你怎么样了？”
“快死的人了，还能咋样，倒是你，又长大了，总算是不负所托啊！”
“什么？”薛子妍顿了顿，“什么不负所托？”
“你爹呢？咋没看见他？又去打猎了吧？”他叹了口气，“唉，大冬天的，怪冷，能不去就别去了吧！山里狼多虎凶的。”
薛子妍微微一愣，这才知道原来老头子已经神志不清了，认识她，可是明显错乱了。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薛子妍又看了他一眼和床里的熟睡的老婆子径自离去。
老爷子似乎没听到，呆呆看着前方不知哪处，说道，“少爷，奴才必定照顾好两位小少爷，您就放心吧！”
薛子妍脚步顿了顿，还是将门关上了，这胡话说的，乱七八糟。出门就撞上了柳氏，吓了一跳，“娘，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她拍了拍胸口，一天之内被吓了两回了。
“去看爷奶了？”柳氏看了眼她身后的屋子，薛子妍点点头，“是啊！爷爷似乎病的有些……总之说话颠三倒四的，有的我还听不懂呢！”
“哦？”柳氏上前一步，“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少爷，什么奴才，总之我也没听清楚。”
柳氏松了口气，“我知道了，怕是日子快了，瞎说呢！往后你就别进去了，不干净，这里就我们几个大人打理着，没你啥事儿。”
想她去她也不去了，那模样看过一遍她恐怕今晚都会做噩梦了。抖了抖身子，她摇头，“你让我进我也不进去。”说着就跑了。
添香正在给子默说着什么，两人聊的正起劲儿，薛子妍坐到他们对面，喝了一大口茶。
“我跟你们说，你们千万别去看爷奶了，太恐怖了。”
“咋了？”子默一听问道，就连子兴也侧首看着她。
薛子妍放下被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剩一层皮了，眼睛这么大，还是灰白色的，看着你都觉得渗人，你们进去，晚上保准儿做噩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子默咽了咽口水，身子往后移了移，一脸苦相，“有这么恐怖吗？”
“不信啊？你试试啊！三叔和娘他们平时不是也吩咐咱们不要进去嘛！为啥？就因为这个呀！怕吓到咱们。”
“幸亏没进去，我可不想晚上做噩梦。”子默松了口气。
薛子妍又说道，“而且呀！爷爷还说胡话，我估计呀！真过不了几天了。”
“说了啥话？”子默好奇地问道。
“说什么少爷啊奴才的，会不会是爷爷灵魂出窍过，经过哪些地方游玩了下又回来了？”她睁大眼睛说道，以前看过灵异的书，似乎有这么说过。
人快要死得时候会看到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有可能灵魂也会飞出身体去过哪些地方，所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得，对不对？
“大姐，你也忒会唬人了吧！”子默嘀咕着，就连子兴也蜷起手在嘴边，“咳咳，大姐，别想太多了。”这根本不可能好么！
“嘿嘿，我也就是说说嘛！”薛子妍笑道。
添香一直不发一声地听着，微微垂下了眸子掩住心中所想。
夜晚，院子里寂静无人，寒风凛冽，一抹身影不疾不徐地走着，来到东屋前停下，轻轻推开。
吱呀……
门被打开，里面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床上两人，似乎感觉到了来人，薛老爷子睁开了眼睛，看着来人。
待到走近，他看清了来人，愣了好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薛仁，你可知罪？”来人冷漠地问道。
薛老爷子吐出一口浊气，费力地回答，“奴才知罪，还望大夫人开恩，给我儿一条生路。”
“此事大夫人自有主张，容不得你我来多嘴。现今你时日已无多，不如就趁早去了吧！”
“奴才罪有应得，死不足惜。”老爷子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流出泪水。
“啊呜……”薛老婆子不知何时醒来，看着身旁的人叫着。
老爷子又睁开眼睛，望向她，伸手将她的手拉在手心里包裹着，“阿凤，咱们走了，牵好我的手，别迷路了，啊？”
薛老婆子颤抖着，想要点头却无能为力，只得任由鼻涕眼泪和着哈喇子留了满脸。
“你动手吧！”老爷子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说道。
来人冷漠地抬手，只见她两人的面前一挥，老爷子和老婆子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是他们的手从未分开过。
即使生前再吵再闹，此时此刻也携手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