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公主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望着帐顶,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何年何月,身在何方。直到耳边传来小婢女的呼声,她才从癔症中回过神来,转动眼珠看向趴在床边的知雨。
“公主,你醒啦?”知雨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你睡了好久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乐公主坐起来,感觉头还有点晕,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绵软许多:“我饿了,可有吃的?”
“有!”知雨点点头,“御医说公主上午一准儿能醒过来,吃食是现成的,都在炉灶上煨着呢,婢子让人去端来!”
知雨快步出去,吩咐完在外间候着的婢女,便返回来扶温乐公主起了床。
“彩墨呢?”
“她在帮御医给公主煎药呢!胡尚宫说外面危机四伏,公主的药最好别假于他手,咱能防一点是一点。公主这次遇险,可把奴婢们吓死了!”
正说着,彩墨进来了。见温乐公主已醒,正由知雨服侍着更衣,她笑着走上前去帮手。
脱下寝衣,温乐公主见手臂上的伤痕比昨日消退不少,闻着还有一股奇特的药香,想来是两个小婢女在她昏睡时帮她涂了药。
“驸马的药果然管用,昨个婢子还担心会留疤呢,今儿一看不仅红肿消下去了,连划痕也淡了不少。想必再养两日,就全好了。”彩墨道。
“公主可真是遭了大罪了!”知雨叹道,“不过,经此一劫,倒是验证了驸马对公主的一片真心。公主有所不知,昨儿是驸马将公主抱回来的,药也是他帮公主上的。婢子就在旁边看着,驸马为公主上药时那是一脸的心疼,还握着公主的手,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公主许久。临走时,还交代我们若公主醒了要即刻通知他呢!”
温乐公主悚然惊呆,知雨说的那情形她简直无法想象!柴峻会心疼她?还凝视着她,深情款款?他们之间连情都尚未发生,何来深情?知雨这小丫头莫不是分不清深情款款和虎视眈眈?
“之前婢子觉着驸马对公主太过冷淡,现在想想许是他与公主刚接触彼此不熟悉的缘故。”彩墨道,“经过相处,觉着公主好,才慢慢热络起来,打心眼儿里把公主当成未婚妻来看待了。不然,在马嵬驿他不会不顾阻拦冲进火场里救公主,这回公主在法门寺遇险,他不会二话不说就前往邪教老巢救公主。”
彩墨的话让温乐公主陷入沉默,她想起在地牢里柴峻见到她时的反应,他将她抱得那么紧,那种惊喜和激动应是真情流露。他真的开始在乎她了吗?不掺杂别的,纯粹是出于喜欢?温乐公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情是迷惘的。
两个小婢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她们还以为公主醒来听了这些会高兴呢,结果反而让她愁眉不展起来。作为远嫁的公主,能抓住驸马的心,得到他的关爱,不应是件好事吗?怎么公主看起来倒像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眸中尽是懊悔和忧虑?
彩墨接下来想说的话就都咽了回去。她本来还想告诉公主,在她昏睡时,温将军也来看过她。昨夜,踏着夜半的更鼓声,温将军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值夜的彩墨尚未睡着,眼皮正在打架,听到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猛然清醒,才站起身正要开口,温将军抬手制止了她,示意她不必起身,然后他就走进了内室。彩墨跟了进去,但站在了屏风外,透过镂花的缝隙,她看到温将军在床边轻轻坐了,掀起公主的衣袖察看了下她的伤势,没像驸马那般心疼得眉心都纠结成一团,他反而笑了,还用手指刮了下公主的鼻子。
在彩墨和知雨的不苟言笑榜上,冰坨坨冷巍排第一,第二谁也比不过温将军。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整日板着个脸,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的话也是冷漠的、严肃的、不好惹的,厉害起来不用多大声讲话,只需眉头一压,那凌冽的气势就散出来了。他这一笑,虽然是欣慰的笑,可也难得一见。至少感动到了彩墨,让她忽觉鼻酸眼热。毕竟是亲人,哪怕平时不甚亲近,心里总是记挂着的。这份默默的真挚的关怀,胜过千言万语。
眼见公主心情忽然低落,彩墨就没再继续说,想着等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梳洗过后,用过斋饭,温乐公主精神好了些许,便想去三霄峰的半山别院看鹿隐。知雨快人快语道:“可是那个腿受了伤的郎君?”
温乐公主一怔,问:“你如何知道?”
“他人就在寺里呀!是昨个跟着公主一起回来的,强波和周毓用门板抬着他,浑身都是血,鼻青脸肿,看着老吓人了!驸马安排了周毓和阿吉照料他,周毓说那人真是条硬汉,旁人要是伤成那样早活不成了,他却还苦撑着一口气……”
温乐公主哪还坐得住,急忙催知雨带路。
阿吉喂鹿隐喝完药,察看了他腿部的伤处,虽然周围青黑一片,好在外面的纱布还是白的,没有血渗出来了。
阿吉正要出去,手腕却被鹿隐拉住。
“腿……”
阿吉“啊”了声,手脚并用的比划:伤到骨头了,很严重,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恢复。
鹿隐点头,又摇头,他的嘴角裂了,胸腔中似有团火在烧,一吸气就疼,只能断断续续的问他:“腿……绑腿的……红纱,在哪?”
阿吉明白过来,用手指指他的衣裳,做了个团成一团扔了的手势。
鹿隐急得皱紧了眉头,问他扔哪儿,还能否找到。阿吉心想那条红纱估计对他有特别的意义,遂点点头,指指外面。
“劳烦,小兄弟,帮我,找回来!”
阿吉拍拍他,示意他别着急,也别乱动,他这就出去给他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