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恰巧霍凌宇约了卫妃羽前去赏荷,顺带着按照往年的惯例,提点卫妃羽一些天赐书院入学考试的注意事项。
卫妃羽清早梳妆之时,看到了案上摆着的那个香囊,千叶莲华与今日倒是应景,她心念一动,将那香囊系上了衣带。
霍凌宇今日与卫妃羽赏荷,心中也是十分激动,昨晚将那注意事项列了整整三页纸,写完又担心卫妃羽看不过来,仔细斟酌语句,精简再精简到了一页纸,有额外添了诸多自己猜测的题上去。
今日一到这园林之中,天阶如碧,柳丝徐徐,他缓步走向院后那十数亩荷塘。
不同于卫府千叶莲华的精巧别致,这数十亩映日荷花,衬得斜倚栏杆坐着的卫妃羽染上了别样的红晕。
“妃羽。”他叫了一声。
卫妃羽惊喜回头,散在耳边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漾开,她满意地看到霍凌宇眼中的惊艳,不妄自己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霍凌宇但见她身穿粉色底提花褙子,逶迤拖地宫黄色撒花棉裙,柔顺的长发挽成一个堕马髻,垂下了几缕发丝在她鬓边轻摇。不盈一握的腰肢系上了淡红色撒花缎面腰封,还挂着一个粉蓝色银丝线绣莲花荷包,整个人端的是一派清雅脱俗。
迎着初升的晨光熹微,微风送来清浅的荷花香气,卫妃羽逆着光聘婷走来,袅娜地低身行礼。
霍凌宇直直看愣了去,被这眼前的美人、美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殿下?”卫妃羽轻轻淡淡地出声,柔柔的唤着霍凌宇。
半晌,霍凌宇终于找回几分神志。
“妃羽姑娘今日可真美!”他由衷赞叹道。卫妃羽闻言,娇笑着连称过奖。
他二人正坐在亭中,霍凌宇就这入学考试侃侃而谈,卫妃羽则是一脸仰慕,崇拜地看着霍凌宇。
看着卫妃羽的目光,霍凌宇更是得意,本欲接着说下去,鼻端却传来一阵异味,他抽抽鼻子,那异味更甚。
环顾四周,他又仔细闻闻,那异味的来源似是卫妃羽,他心中讶异,婉言提醒道:“妃羽姑娘,你今日可是用了什么香,恐怕与这荷花有些相冲。”
卫妃羽听了这番话,颇有些尴尬,她抬手闻闻袖口,却只有“玉兰清梦”的淡淡清香,她疑惑抬头,满脸不解。
霍凌宇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强自镇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异味愈发浓重,他终于忍受不了,落荒而逃。
卫妃羽被他落在亭中,心中自是十分的委屈,唤来贴身丫鬟,委委屈屈的回到了府中。
“祖母!”卫妃羽扑在老夫人怀中,抽抽噎噎地将此事道出。
老夫人心中疑惑,妃羽不当是如此不谨慎的孩子,她安抚着卫妃羽,心中细细思索。
待卫妃羽离去后,她叫来了陈氏,仔细询问一番,令她多多关注卫妃羽的香料,免得再次遇到如此窘况。
卫晴雪得知卫妃羽哭着奔向老夫人房中的消息,暗道看来是卫曦月的计划成了,虽然不知详细计划,她还是往卫曦月房中道喜。
“恭喜大姐姐,昨日所谋之事成了。只是不知姐姐是如何布局的啊?”
卫曦月但笑不语,故作高深地吊着卫晴雪胃口。
卫晴雪按捺不住,抱着卫曦月的手臂撒娇,“姐姐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卫曦月这才缓缓道来,原来这香囊之中的一味香料,与皇家子弟所用的龙涎香相克,一旦相遇便会奇臭无比,但若只是平常使用,则并无大碍,此香极为小众,她也只是在边关偶然得了一些。
卫晴雪恍然大悟,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敬佩,同时也暗自警醒,如卫曦月一般的人,当盟友比当敌人再好不过。
昨日虽然被卫曦月婉言拒绝,但霍凌霄仍是放心不下,又来了人手前去调查,顺藤摸瓜,这才发现原来前几日自己屡屡采访失败,原来还有瑶贵妃的手笔在。
他简明扼要记下调查结果,飞鸽传书给了卫曦月。
接到来信,卫曦月这才将事情经过串了起来,那日自宫中回来之后,瑶贵妃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反而是传令给卫老夫人,叫她断了自己与霍凌霄的联系,这次对柳氏下手,其背后也脱不了瑶贵妃的干系。
这几日因着天赐书院的考试,加之一月之久,还要举行祭天典礼,京中难得太平了一些。霍凌宇窝在府中,日日筹算着形势,见此时机,认为计划实行的时候到了,便传信给瑶贵妃,想让母亲想法设法尽早出来,自己暗暗隐身朝中,煽动大臣要求立太子,以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误了这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
卫妃羽沉寂几日后,仍是十分的不甘心,听母亲日日相劝、日日教导,她鼓起勇气,又一次向霍凌宇发出了邀约。
霍凌宇这几日中,忙着朝中之事,本不欲应下卫妃羽的邀约,但转念一想,卫妃羽得知自己拒绝了她,怕是要哭着不行了。
一想到那张清丽婉约的脸上沾上了莹莹泪珠,卫妃羽那梨花带雨的柔弱姿态便令他怜惜不已。想了想,他还是挤出时间,见了卫妃羽一面。
与卫妃羽见面后,纵然知道卫妃羽是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但还是被今日的卫妃羽所惊艳。
不同于上次见面的雅致,卫妃羽这次眼眶略有些红肿,身上也是穿着浅浅的纱衣,一阵风吹来,她摇摇欲坠。
霍凌宇登时软了下心来,自己上次不告而别匆匆离去,定是狠狠伤了她的心。
上次那异味,许是她新换了香料,并不了解相冲相克所致,霍凌宇如此想着,轻而易举便原谅了卫妃羽。
只是他贵为皇子,加之此前那事着实有些尴尬,他也不便多言,只好蹲在卫妃羽身前,柔声细语安慰着她。
话说那瑶贵妃在宫中日日筹算,本就预料着一个时机能够重归皇上身边红人之列,接到了霍凌宇的来信,她更是坚定了决心。
一日,她悄悄传信给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她受宠之时,次次都少不了这太监的好处,看在那些财物、房契、地契的面子上,大太监勉为其难,答应了为瑶贵妃传话的差事。
在窗外看了看情况,见皇帝并不在处理政务,他轻声走了进去。
“陛下,近日里宫中流言蜚语漫天,瑶贵妃娘娘也受了不少搓磨,直说是娘娘失宠了,这宫中小人也开始拜高踩低。”
皇帝闻言,面色叵测,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大太监一眼,“你想来自衿身份,怎愿意当这传声筒了?”
大太监陪笑道:“奴才知道瑶贵妃娘娘是陛下的手中宝、心头肉,如今这么长时间不见,陛下您定是相见娘娘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罢了,奴才想陛下所想,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皇帝到了这话,倒是笑了出声,“你这老狗,真真儿是活成个人精子了。”
言罢,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下一篇圣旨,放了瑶贵妃出来。
大太监带着皇上的旨意来到瑶贵妃宫中,登时瑶贵妃宫中又恢复了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的场面。
皇后听得如此消息,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狐媚子,竟有如此手段!”她狠狠道,转身便去了太后宫中,开始向太后娘娘诉苦。
太后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心中无奈,但碍于皇帝,她也不便过多阻止。
但见皇后怒气冲冲的前来诉苦,看着皇后一脸“怨妇”的神态,她仍是有十分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呀,能不能争点气,把住皇帝呢!”
听太后如此说到,皇后心中颇为委屈,但深知太后所言不假,也只好无奈应下。
遭霍凌宇一阵煽动,朝中形势恰如一锅平静的水逐渐沸腾,立储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自认为自己年富力壮,但见朝中如此局面,疑心病登时发作,莫不是有人认为自己已经担不得这个国家,想要取而代之了吗?
他并不理会那些躲起来半人高的折子,想要让事情再次酝酿,看看能否一举揪出这背后指使之人。
谁料背后那人甚是隐秘,皇帝并无头绪,但见立储的折子霍凌霄与霍凌宇半半,处于往日里的父子情义,他将怒火尽数转移到了霍凌宇身上。
纵是如此,他对霍凌霄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将霍凌霄扶了上来,对他颇为重用,一时之间,霍凌霄一阵烈火烹油的繁花似锦之态。
卫曦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两世为人的经历,她深知此乃捧杀之举,暗暗担心霍凌霄,但三皇子府日日门庭若市,她着实无法传递消息。
灵机一动之下,她想到了霍凌申,约来霍凌申与他一阵详谈,霍凌申若有所思的离去,知道事态紧迫,当即就把卫曦月的忠告告知了霍凌霄。
霍凌霄自然心中也是有数,但皇帝将他架上了高台,他也着实是进退不得。
无奈之下,他想出了一个无赖之举——装病,闭门谢客三日之后,他前往宫中,于皇帝密探了一个时辰。
无人知晓那一个时辰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霍凌霄一道出门的,还有一卷令他静养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