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宫中果然传来消息,令令卫老夫人于卫曦月早朝之后即进宫去。
昨晚皇帝歇在了临妃处,清晨醒来,临妃正为皇帝整理朝服,见皇帝如此吩咐内侍,她心中惶惶,唯恐卫曦月一时嘴快,说出事情真相。
她抚平衣襟褶皱的手一顿,皇帝敏锐地察觉到此,知晓此事于霍泽宇有关,临妃不免担心。
握着临妃纤白的素手,皇帝温声开口:“与泽宇无关,朕只是去问问卫府的情况。”
皇帝如此说,临妃却并不相信,将手抽出,保养得当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城中流言蜚语沸沸扬扬,竟都传到了宫中,那日凌宇也进宫来时向臣妾剖心表白。”
谈及霍凌宇,临妃真情流露,继续说道:“此事既是关凌宇,臣妾可否也到场旁观呢?”言罢便低下了头,双手扭捏地拽着袖口。
皇帝望着临妃乌黑柔顺的发顶,心中一片温软,他将临妃纤细的手自衣袖的缠绕中解脱出来,“放心,下了早朝朕会着人通知你的。”
临妃温婉一笑,将皇帝送出了门。见皇帝一行人渐渐远去,她收了笑容,紧蹙着眉,迅速遣人去到卫府,警告卫老夫人要想好措辞。
这一早上卫府实是匆忙,先是宫中传来消息要卫老夫人并卫曦月早朝后入宫,又是临妃要卫老夫人谨言慎行。
卫老夫人匆匆整理好衣装,便叫来卫曦月,与她一同等候皇帝传召。
卫曦月得知进宫的消息,并不慌乱,知晓这背后是霍凌霄的推手,她优哉游哉地坐在紫酸枝圈椅之上,看着卫老夫人兀自愁眉不展。
见卫曦月神色轻松,卫老夫人投去警告的一瞥,令卫曦月入宫陛见时不得胡言乱语。
卫曦月不予理会,仍是悠闲地把玩着一旁方几上的茶盏。
不多时,宫中便派人前来,将卫老夫人并卫曦月带入了宫中。
来到殿内,见临妃也在,卫老夫人神色一凝,回头一瞪卫曦月。
二人恭敬上前,规规矩矩地伏地行礼,内侍尖利的声音传来,令两人免礼起身。
侍女将两人引导两人坐下,老夫人唯唯点头致谢。
“卫老夫人,朕敬你一家忠烈,向来对卫府上下多加容忍,万万没想到,你竟令朕如此失望。”皇帝开口道。
见皇帝如此痛心疾首,加之临妃在一旁虎视眈眈,卫老夫人两股战战,她心中惶惶,不由便顺着椅子滑下,又跪了下去。
卫曦月见卫老夫人在皇帝面前如此懦弱,嘲讽一笑,心中不屑之情更甚,见卫老夫人跪下,她冷哼一声,起身也跪在了一旁。
“皇上明鉴。”卫曦月朗声道,“自民女回京以来,府内老夫人便处处针对于我。那日在宫宴之上,民女遭人陷害,手中的剑遭人顶替,险些伤到太后娘娘,回府之后老夫人也并未详查...”
临妃见卫曦月口出狂言,心中一急,忙使眼色,令卫老夫人速速制止卫曦月。
临妃身旁的皇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见卫老夫人似有制止之意,他摆摆手,“卫老夫人,你若问心无愧,便令她说下去。”
卫老夫人无奈,只得听得卫曦月将她的罪状一一道来。
得了皇帝的支持,卫曦月更是势不可挡,“同是应考天赐书院,同时卫府嫡女,老夫人只为府内二小姐延请名师。此事不过平平,接下来的事才是跌破民女眼球。”
皇帝闻言,对此事越发感兴趣,“你且细细道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知晓临妃势大,且皇帝十分宠爱临妃,卫曦月并不将临妃宫中发生之事告知皇帝,只是讲卫老夫人欲在宴上,在衣服上动了手脚,欲令自己名声有毁。
卫曦月慷慨陈词,激昂澎湃,但是忽得,她又落下泪来。
皇帝奇道:“这是怎么了?”
方才慷慨激昂的卫曦月嗫嚅着嘴唇,似是有口难言,她抬眼看看四周,又看看皇帝,皇帝了然,挥挥手令众人退下。
待内侍、宫女鱼贯而出,皇帝开口道:“这下无人,你可以说了吧。”
卫曦月咬咬牙,踯躅片刻,方才开口道:“民女所言之事,涉及皇家声誉,故而须得谨慎相待。”
听闻与皇室相关,皇帝收了笑意,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那日临妃娘娘自宫中传话出来,要为四殿下娶亲,民女祖母为针对民女,竟公然抗命,要...要令民女做妾。”
抬眼看看皇帝脸色,卫曦月复又说道:“祖母此举,实是大不敬之所为,民女不敢不报啊!”
卫曦月聪明地将临妃下药一事隐去,只余四皇子娶亲一事,临妃闻言,面色渐渐和缓。
她出言附和:“皇上,臣妾万万不知道这卫老夫人竟如此大胆啊!”言罢便起身想要请罪。
卫曦月见临妃也开始在旁煽风点火,心中会意一笑,“求皇上看在民女父亲战死沙场的份上,为民女做主啊!”
卫珂沐是自己身边得用之人,皇帝并不想过分苛责他的母亲,仅仅只是敲打一下作罢,万万不曾想到卫曦月横空一脚,令事情陷入不可控制的局面当中去。
皇帝左右为难,一边是英烈之后,一边是重臣之母。见皇帝不决,临妃向卫老夫人一使眼色,以口型比道:“陈氏。”
卫老夫人忧心皇帝责罚于自己,得临妃暗示,连忙将责任推卸到陈氏身上。
“回陛下,月姐儿所言重重,老妇皆不知情啊,府内乃是老妇儿媳主事,老妇以不掌家多年了。”
平日里亲如母女,关键时刻便将情分撇在了一旁,卫曦月心中嗤笑。
皇帝听闻有人可解这困境,连连唤人将陈氏带入宫中。
路上,陈氏心中惴惴不安,十分局促,见陈氏如此,内侍皱了皱眉,开口:“陛下已知晓你所作所为,入宫之后万不可狡辩。”
陈氏闻言,心中更是慌乱,莫非是那事败露了?
进入殿内,见陈氏已到,皇帝咳嗽一声,出口威严道:“陈氏,卫曦月已将事情悉数道来,你可有什么辩解?”
陈氏悄悄抬眼,看到老夫人一个眼刀,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一个四,陈氏便什么都明了了,她心生绝望,无奈闭眼道:“妾身没有什么好说的,妾身知罪,任凭陛下处罚。”
见陈氏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皇帝一喜,速速将此事解决。考虑到陈氏乃卫珂沐之妻,皇帝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令陈氏闭门抄经思过,未经允许不得随意活动。
见处罚竟是如此轻飘飘,卫曦月心中不甘,但皇帝金口玉言,她也不再多言,只好作罢。
事情平息,一行人回到府中。
马车之上,气氛剑拔弩张,陈氏望着老夫人,怒目圆睁,却碍于卫曦月在侧不好多言。老夫人被卫曦月当众举报,兀自气愤不已,陈氏的怒气更是火上浇油。
卫曦月于一旁隔岸观火,心中是十分的幸灾乐祸。今日这一出,虽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仍是大大挫了卫老夫人与陈氏的锐气。
回到府中,三人四散离去。迫于皇命,陈氏只好乖乖回到院中,便开始抄经。老夫人坐在辇上,脑中思索着今日之事,十分头大,她长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将将步入院中,便见一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跪在自己院中,这又是怎么了?老夫人心中更是烦闷。
“老夫人不好了!卫小少爷不见了!”
听得侍女此言,老夫人两眼一黑,世界在眼前摇晃、摇晃,她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陈氏得知老夫人晕倒,不顾皇帝的禁足令,匆匆赶到了老夫人房中,径自坐在老夫人床榻边泣涕涟涟。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老夫人悠悠转醒。尚未睁眼,便听得声声抽噎,心知定是陈氏前来哭诉,睁开眼来,果不其然。
老夫人心中无奈,心知今日之事,确是对不住陈氏,他咳嗽一声,以期引来陈氏注意。
陈氏被这声咳嗽惊醒,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娘,您醒了!”言罢便要叫人进屋。
老夫人见陈氏第一反应竟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由感慨,她和缓了声色,温声制止陈氏。
“今日确是老身对不住你,卫曦月突然撒狂,开始胡乱攀咬,但事态情急,应临妃娘娘之言,不得以将你叫去,老身先给你赔不是了。”
听到老夫人所言,她将临妃搬出,自己倒摘了个干净,但自己却是奈何不了她,便将恨意悉数堆彻到卫曦月身上。
“卫,曦,月。”陈氏咬牙,一字一顿。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之声,侍女通报卫曦月求见。老夫人与陈氏面面相觑,不知卫曦月所来为何,片刻,老夫人点点头,令卫曦月进来。
“听闻祖母一回府便晕了过去,想是需要好好休养生息,檀哥儿就不牢祖母费心照顾了,我自来领会檀哥儿。”
这...这卫清檀已然失踪不见,卫曦月却来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卫曦月见老夫人不语,心知为何。卫清檀已被霍凌霄接入府中,她环抱双臂,倒要看看卫老夫人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