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缨摆摆手道:“不会不会,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二位相谈了……”语罢作势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那人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怕什么,法师你不是早就与傅小姐认识么,真要说起来,该是你们二人更熟罢?”
戚长缨眼睛睁得圆圆的,这才想起先前地公假装是她亲爹胡编乱造的事,愣了半晌,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去。
傅连春眼尾轻微地挑起一个上斜的弧度,仅露出双眼与额头的面孔显出三分非比寻常的贵气:“看来,戚姑娘的父亲已经来这儿找过你了,怎么不见他呢?”
戚长缨忙应道:“家父已经回萧京城了。”
傅连春神色中不见丝毫的意外之色,声音却高了几许:“他一个人回去的?戚姑娘,恕连春冒昧,戚伯父年逾古稀,又染了咳症,你当真放心让他孤身一人回去么?”
“这……”戚长缨语塞。
楼世礼在一旁慢条斯理道:“在下已派随从护送戚老爷回萧京,不劳小姐费心。”
傅连春眉眼一弯,只看她双眸便觉艳光四射:“那就好。”这一声似叹如嗔,柔美直入肺腑。那美妙至极的眼波一转,落到戚长缨身上,竟蓦地变得寒冷刺骨,戚长缨一颤,不自在地垂下头去。
“不知傅小姐远道而来是不是为了棋洲城群英会?”楼世礼问道。
傅连春摇头:“家父与沈家堡的老堡主是旧交,连春不过是承傅沈两家世交之情到此做客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地公身上会有沈家堡的通行玉佩,八成是傅连春给他的,想到此处,戚长缨心中又生疑窦,傅连春生得再美也不过是个凡间女子,什么时候地公竟成了她的下手?
“连春这会儿还要去往沈家堡前厅见沈堡主,就不多加叨扰公子了,告辞——”傅连春盈盈行了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戚长缨见楼世礼望着傅连春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嘴巴一撇,啧了一声揶揄他道:“大人若是舍不得美人离开,追上去便是。”
楼世礼淡淡扫她一眼,沉吟片刻道:“傅连春没问我在这沈家堡的缘由,似乎是早就知道。”
戚长缨一顿,回想了一下,刚才傅连春的确连客套都没客套,完全没有提及此事。不过这姓楼的未免也太心细敏锐了,说不定这也不过是傅连春忘了问而已。
楼世礼看她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分外同情地看她。
戚长缨抬头时望见他这种悲悯神色,登时莫名其妙:“干嘛?”
“果真是缺智之症——要你一时想那么多,真是难为你了……”
“……”
戚长缨真想仰天哀嚎:师尊,长缨在这凡间,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
入夜,戚长缨正酣睡。
梦见仙池合欢果与仙鱼齐飞的绝景之际,一条肥大的红斑仙鱼忽然朝着她俯冲下来,猛地将又冷又硬的尾巴狠狠甩在了她的面上。啪的一声!这感觉真实无比,她竟生生被痛醒了过来。
她悠悠睁开眼,隐约望见一张寒冰一般的脸,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你干嘛!”
乌龟仙人缓缓将手收回去,嘴角冷冷一扯:“弄醒你。”
戚长缨想到刚才梦里那条红斑仙鱼,又发觉侧颊火辣辣的疼,意识到了什么气怒地指着他道:“你打我!”
乌龟仙人一脸鄙夷:“你睡得跟头死猪一样,难道还指望我叫醒你?”
戚长缨捂住肿起来的面颊,给他一记白眼,他肯定是故意的!他仙法在身,要把她弄醒何其容易?他就是有意要打她的!丫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迟早有一条,她要扇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呱呱叫!
乌龟仙人伸手一指墙角,戚长缨看过去,竟瞧见地公被束仙绳五花大绑。地公的仙力被束仙绳吸走,一脸虚弱的样子,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你抓他来干嘛?”戚长缨疑道,这就是乌龟仙人大半夜到她屋里来打醒她的原因?
乌龟仙人嘴角一扯,笑得阴阳怪气,其实他是极少笑的,只不过看在戚长缨眼中,乌龟仙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每每都是皮笑肉不笑,还不如不笑呢……
“白天我与你们进沈家堡地牢前,察觉到有人施用锢仙的隐秘仙家阵法,”乌龟仙人道,“当时我担心有人要加害尊……咳咳……要加害于我,所以就顺着那股气息去找这仙阵所在,没想到正好在沈家堡后面的园林内撞见此人在施法。”
怪不得他后来忽然不见了,原来是去找仙阵了。戚长缨意识到什么,眸子一凝,直直地看向地公:“你要害谁?”
地公眼神闪避,没有回答,乌龟仙人在一旁道:“这就是我抓他来你这儿的原因,在那仙阵中央的玉石上,刻着的,正是你戚长缨的名字。”
“什么……”戚长缨听得一呆,她匪夷所思地看向地公,他干嘛要害她?!
乌龟仙人沉声道:“本来你的死活,我是一点也不在意,只不过,我向来最看不起这种背后暗施仙阵的卑鄙做法,再说,这家伙这么做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也不一定。”
戚长缨从床上下来,穿了鞋,缓缓走到地公面前,俯下身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真是萧京城那个地公?”
她自问,自己对待地公绝不算多好,却也绝对差不到会引他夺自己仙魄这么狠厉歹毒吧?
地公低下头不敢看她,乌龟仙人冷笑道:“你不要以为闭嘴就行了,我有数不清的宝贝和仙术可以撬开你的嘴,不过,你最好不要让我在你身上浪费仙力。”
戚长缨看他半晌,只叹出了一口绵长幽怨的气来,心想自己上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世总是到处被人喊打坑害……
地公害怕地看了她与乌龟仙人一眼,自知隐瞒不过,眼神变得灰败,默了片刻,声如蚊呐道:“是……是扶摇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