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氏一向不喜欢有求于人,听到这里便淡淡笑了笑,说道:“拜师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就算拜不了梁公允,还可拜其他人嘛!”说着转过脸来,对着崔娆道,“阿娆,你给外祖母准备的礼物呢?快拿来给外祖母看看呀!”
听桓氏这一问,崔娆才回过神来,想起献礼之事,赶忙让提香将自己为桓老夫人做的鞋子拿了过来。她双手捧着,微笑着呈到桓老夫人面前,说道:“外祖母,阿娆不如阿栉能写会画,只得自己绣了一双冬鞋,便让它代替阿娆陪伴外祖母过这寒冬,以尽孝心!”
“你和阿栉送的礼物,外祖母都喜欢!”桓老夫人接过鞋子,顺势一把将崔娆揽入怀中,笑道,“看你们俩都如此知礼识仪,外祖母也就安心了。阿娆,你娘这辈子不容易,你们俩以后可要好生孝顺你娘啊!”说到这里,桓老夫眼圈一红。
见外祖母如此,崔娆也觉得自己鼻尖酸得发痛。
她轻轻吸了两下鼻子,抬起头来,一脸的微笑:“外祖母放心,我和阿栉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乖!乖!”桓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亲家母!”崔老夫人在此情景,赶紧在一旁劝慰道,“今日你可是寿星,我们还是多说些开怀之事。”
“好,好。”桓老夫人赶紧抹了抹眼睛,“就依亲家母所言。”
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位婢女,疾步走到张氏面前,低下身轻声说道:“夫人,老爷让我来禀报,说谢司马和青阳公主到了。”
张氏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对着桓老夫人说道:“母亲,谢司马与青阳公主到了,媳妇这便带着阿拓他们前往迎接!”
“去吧,注意礼数要周全!”桓老夫人点头道。
“媳妇明白的。”张氏应了一声,然后便带了桓拓与桓萱、桓莺出了门。
崔娆见袁伶薇的目光一直跟着桓拓出了院门,直到看不见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心底不禁一笑。
待袁伶薇转过头来,崔娆便望着她,问道:“听说伶薇姐姐与拓表哥的婚期定下来了?”
闻言,袁伶薇面色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钟氏在一旁笑吟吟地说道:“定了,就在明年二月十八。”
“那可真好!”崔娆咧嘴笑道,“过了年,伶薇姐姐很快便是我表嫂了。”
袁伶薇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
“对了,阿容,阿妙,阿娆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吧?”郗氏在一旁插话道。
崔娆一听这话,不由得怔了怔,心一下便沉重起来。
是啊,自己已经及笄,也该说亲了。可前世的丈夫赵斐,自己是不能再嫁了,那这一世自己又该嫁谁呢?
崔娆这一想,便又觉得头痛得紧。
算了,再想这些也无用。实在无法,便让伯父随意帮自己挑一门吧,反正伯父不会害自己的。再说了,再差的亲事,也不会差过上一世吧?
想到这里,崔娆的心情便定了定。
这时,桓氏在一旁说道:“阿娆上个月才及笄,自然要阿妙说了亲,才会轮到阿娆。”
“理虽如此,不过阿娆若有合心意的,也可以先说着。待阿妙定了亲,再给阿娆定亲便是!”袁氏微笑道。
“阿妙、阿娆都长得好,若放出话去,上门求亲的怕是将你们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钟氏在一旁笑道。
“谁家的门槛要被踏破了?”一阵清泠泠的笑声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茜色捻金丝云锦如意裙的中年美妇站在门前,桓夫人张氏一脸笑意陪在她身旁,再往后则是谢浔、谢绛等人。
这中年美妇便是谢浔的母亲,青阳公主。
说起来,自从前世离开建安后,崔娆便再也没有见到青阳公主。今日猛然见到她,心里不禁还有几番感慨。青阳公主,仍然与自己记忆中一样,风姿绰约,美貌非常。虽然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风韵依然不减当年。与谢绛走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一双姐妹花。
见青阳公主到了,桓老夫人赶紧领着众人上前行礼。
“老夫人今日是寿星,不必多礼!”青阳公主赶紧上前将桓老夫人扶起来,又将她扶到座上坐下,便又转身对着众人笑道,“大家也不必多礼了。”
众人谢过青阳公主,这才起身,各自落了座。
“三郎,阿绛,上前给老夫人拜寿呀。”青阳公主对着自家儿女吩咐道。
“是,母亲!”谢浔清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接着便看见谢浔领着谢绛进了屋,一身玉青色的衣裳,显得他格外挺拔俊逸。兄妹二人端端走到桓老夫人面前,行礼拜寿。
“乖!乖!”桓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趁着上前给谢家兄妹送红包时,细细看了看二人,回过头对着青阳公主,笑道,“公主这双儿女,男如玉树,女似琼花,真是羡煞旁人呀!”
“老夫人过奖了。”青阳公主笑意盈盈道,“阿拓,阿萱,阿莺,不也挺讨人喜欢的。”
“公主抬爱了。”桓老夫人笑道,“他们三个哪能跟三郎兄妹比啊。”
“老夫人过谦了。”青阳公主笑了笑,又说道,“对了,你们先前是在说谁家的门槛要被踏破啊?不会是来向阿萱求亲的人吧?”
“我们先前是在说崔家有阿妙和阿娆两个适婚姑娘,两人又都长得好看。只要崔家放出话来,怕是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郗夫人笑道。
郗夫人话音刚落,谢浔一下将眼皮抬了起来,望了望崔娆。
见谢浔这般望着自己,崔娆一怔,忙将眼睛转了开去。
“哦?阿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青阳公主抬起头看了看崔娆。
见青阳公主抬头看向自己,崔娆笑了笑,道:“回公主的话,崔娆上个月便满了十五。”
闻言,青阳公主轻声一笑,说道:“这日子可过得真快,我还老记得你是个小姑娘呢。”说着青阳公主望着崔娆,感慨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没见到阿娆了,如今真长成大姑娘,可比小时候还标致呢。阿娆,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回公主,崔娆一切都好。”崔娆答道,“崔娆与母亲、阿栉一起回清河为父亲守了三年孝,所以这几年未能向公主请安。”
“此事我知道。”说道这里,青阳公主摇头一叹,“崔太傅也真是可惜,如此有才,却年纪轻轻就去了。”
听到青阳公主这话,想到父亲突然亡故时,那天塌了一般的情景,崔娆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
“母亲,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别提不开心之事。”谢浔在青阳公主身边轻声说道。
“对。”青阳公主笑了笑,又看着崔娆说道,“阿娆,既然回了建安城,怎么也不见你来府里玩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常过来找阿络玩的,现在长大了,与阿络生疏了不成?”
那时候是想见谢浔,才会借着找谢络跑到信国公府。现在躲他还来不及,自然便不去了。
想到这里,崔络抬头笑了笑,说道:“最近家中事情有些多,还不得闲。”
“那有空闲了,便过府来玩呀。”青阳公主笑道。
“好。”崔娆笑道,“多谢公主。”
青阳公主点了点头,回过脸又看了看桓萱姐妹,笑着说道:“阿萱,阿莺,你们俩有空也过府来找阿绛、阿络玩呀。”
“是,公主。”桓萱恬静的笑了笑。
青阳公主不仅是太皇帝养女,又是皇后之母,身份自然尊贵异常。好在她平易近人,大家仅拘谨了片刻,便又自然地拉起家常来了。
一群半老女人说话,自然又扯到儿女亲事上来。
“听说阿妙已经有人来说亲了?”钟氏突然对着袁氏问道。
崔娆一愣,赶紧看向崔妙,只见她亦是一脸茫然之色。
袁氏怔了一下,然后笑笑说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嫂嫂这便知道了!这还算不得说亲吧?就是前几日王丞相跟侯爷提了想与崔家结亲的意思,不过未说看中的是阿妙还是阿娆。”
丞相王玄,不就是王阑他爹?他如果是为王阑说的,那肯定是看中了崔妙啊!
想到这里,崔娆心里一动,忙问道:“王丞相可是为王七郎来说亲的?”
她话一说完,谢浔便转脸盯了她一眼。
桓氏听崔娆如此相问,忙嗔道:“阿娆,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打听这么细干啥?”
崔娆赶紧低下头,面色有了几分尴尬。
桓氏又转过脸,对着袁氏笑道:“阿妙比阿娆年长,王丞相看中的,自然应该是阿妙。”
“王家还有好几个适龄公子未订亲,索性将阿妙、阿娆都与王家定亲,姐妹俩还能有个照应。”郗夫人在一旁笑道。
桓氏笑了笑,说道:“我只阿娆一个女儿,他父亲死得早,阿栉还年幼,若让她嫁到王家这般的豪门大族,我还不甚放心,倒不如让她嫁个小门小户倒还省事些。”
“阿容多虑了,阿娆虽然没有父亲,但也是有伯父与兄弟的啊。”崔老夫人说道。
“是,媳妇知道大哥和阿植对阿娆好的。”桓氏赶紧回道,但脸上笑容却有些沧凉。伯父与堂哥再好,毕竟隔了一层,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听了母亲的话,崔娆心里一酸。是啊,没有父亲兄弟替自己撑腰,若嫁了豪门世家,便像前世在燕王府那般,受了委屈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嫁个小门小户,看在清河崔氏的名下,至少不敢轻视自己。
“阿娆,你母亲这般想也是为了你好。”桓老夫人望着崔娆,满眼的疼爱,“你若是低嫁,凭崔氏和桓氏,至少可以护住你。”
崔娆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动:“阿娆明白的,阿娆的婚事,但凭母亲和伯父作主。”
听到崔娆的话,桓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声轻叹。
谢浔抿着嘴,转眼望着窗外,看着阵风拂过,树枝上的落叶打着圈,慢慢地飘落下来。
陈郡谢氏的门第,可比清河崔氏还高。
“这事也不急。”张氏见气氛有些凝重,忙在一旁笑道,“不管要将阿娆许给豪门大族还是小门小户,阿容先慢慢选,反正清河崔氏的女儿又不愁嫁。”
“那谯国桓氏的女儿又愁嫁吗?”青阳公主轻笑出声,“对了,阿萱有可人家来说亲了?”
“我家公爷正在相看,不过还未有合适的。”说到这里张氏笑了笑,“反正阿萱今年才及笄,我们也不急。”
听母亲提起自己的亲事,桓萱偷眼瞅了瞅谢浔,面色绯红。
青阳公主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阿萱这姑娘甚好,知礼识仪,懂事孝顺。谁家若能娶到阿萱做儿媳,真乃家门之幸啊!”
青阳公主话一出口,满座皆静。
这话很明显,青阳公主看中了桓萱,有与桓家结亲之意。
谢浔显然也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随即便恢复平静。
崔娆望了望桓萱,只见她瞪大眼睛望着青阳公主,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张氏怔了怔,随即抬头望了望桓老夫人,见桓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她心中便有了数,转头对着青阳公主笑道:“公主此言,真是折煞阿萱了。说起来,三郎才是人中龙凤,谁家女子能嫁与三郎,才是大幸之事呢。”
张氏的意思也很明显,很是满意谢浔。
崔娆怔了怔。
这,算是两家达成合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