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傲天改主意,其余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接二连三地找了地方坐下来,玉临风和福至去寻了些柴火,用最传统的方式钻木取火之后,几人便围在一起,木心对火光似乎有些过敏,只是坐在不远处。
吕傲天仍然呆在姜夏身旁照顾着她,连一眼都不舍地移开。他脱下自己的外衫套在姜夏身上,又抚摸着她的脸颊,缓慢地、极尽此生温柔地摩挲着。
“慕……”蹦蹦下意识地唤吕傲天的名字,但只说出一个字便咽了回去:“爹爹,你说娘亲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等蹦蹦醒过来,娘亲就会醒过来了,所以蹦蹦要赶紧睡觉,这样一睁开眼睛才会看到娘亲。”吕傲天撒了一个谎,双眼盯着蹦蹦认真地回答。
“还有跳跳也是哦。”吕傲天摸了摸跳跳的脸颊,眼中充满万千柔情。
蹦蹦和跳跳一听,立刻听话地连连答应着,赶紧躺到玉临风给他们用稻草铺的小床铺上,两个小娃紧紧闭着眼睛,吕傲天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由得一笑。
五岁的小孩子,还真是好骗。
他在这般年纪的时候,也被他父皇和母后给骗了。他们说一定会来找他的,一定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最后,当玉姬一边流泪一边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们骗了他。
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父亲母亲,然而吕傲天却没有办法恨他们。
父皇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苟且偷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变成别人的。那样的情况下,也唯有一死了结一切,而母后那般爱父皇,也必定会跟着他走,而现在,他好像渐渐理解母后对父皇的感情了,吕傲天望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人儿。
此时的这一幕,刚好被东无痕给瞧个正着,男子一脸温柔的表情,望着自己昏迷不醒的妻子,呵,多么深情的男人啊,东无痕嘲讽地勾起唇角,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里,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此事了结之后才和她说清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必要做那件事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应该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吧?东无痕想,他真的很想拆穿他们,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吕傲天在朗溥国还有好几房妾室,而姜夏一双儿女的亲生父亲也不是吕傲天,他们是假的!假的!
只要他说出来,他就能够明目张胆地靠近姜夏了,更能理直气壮地赶走吕傲天,不准他那样抱着她,不准他用那样温柔似水的目光看她。
可惜他不能。东无痕不由得苦笑。他脑子里还剩了一分理智,为了能够顺利得到玉珏,为了东奚国的百姓们,他必须忍气吞声。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好像已经败了。
“东公子,你怎么了?”见东无痕苦涩不已的模样,司马竟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东无痕立刻转移开自己的视线,望向坐在自己的对面的司马竟笑着摇头:“没怎么。”
“是么?听东公子的口音,同姜姑娘也一样,是朗溥国的人?”
这么拙劣的套话方式,东无痕立刻就识破了。他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是。”
“这样啊,那东公子一定去过朗溥国的岳山了,听说那里风景很美,可完全不亚于南城国的沅山。”司马竟也笑着问道。
“岳山?我可从来都没听过有这座山,我只知道朗溥国的崂山卿山虞山,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东无痕自幼饱读诗书,自然对五国的地理环境都十分树立,司马竟用根本不存在的山名来试探他,怕是想错了。
“哦?是吗?”司马竟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阵惊讶,紧接着,取而代之的便是释然,“也许是我记错了。表哥,你说是吧?”
司马竟望向坐在不远处的木心,木心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之前的表情,没有回答司马竟的话。
司马竟吃闭门羹吃惯了,要是在从前,他才不会有半分在意,只是见过了刚才那番场景,他对木心的身份好奇得很。
“对了表哥,你好像还没同我们解释,你为何会狼叫?”
这话要是由别人问,多少有点多管闲事的意味,但司马竟可是木心的表弟,问他这问题理所应当,玉临风和东无痕便都沉默下来,紧紧盯着木心,等着他的回答。
木心缓缓抬起眼,望着一脸期待表情的司马竟,嘴唇不由得紧抿:“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我可等不了了。”司马竟收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换上了郑重其事的神色。
木心没有回答他。
“表哥,请你告诉我,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连我都不能知根知底么?”司马竟似乎同木心较上了劲,他现在对每个人的身份都非常好奇,刚才从东无痕那儿套不出什么话,只好将目标转移到木心身上。
“你还不困么?”木心反问道,“你不困,我也乏了。”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半靠在树干上,竟然就此睡了过去。
司马竟蓦地勃然大怒,他现在就剩木心这么一个亲人了,可是这个亲人却对他有所隐瞒,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豁地一下站起身来,朝木心走去。
“司马兄!别这样!”玉临风立即上前去阻止司马竟,“既然你表哥不愿意说,肯定有他的苦衷,你又何苦相逼,他说得没错,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了。”
司马竟听不进玉临风的劝告,依然一副冷硬的表情,直到东无痕也出手,他才渐渐遏制住自己的怒火,但脸色却仍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抿唇,一言不发地走到不远处的稻草床铺上去睡觉,他司马家的公子还从来没睡过稻草,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不适应,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木心的真实身份,完全将此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过一会儿,东无痕、玉临风和万春也睡了过去,玉临风在睡之前劝吕傲天也休息,但是他却恍然未闻,眼神一直在那母女三人之间逡巡,玉临风见劝不住,也只好摇摇头,自己倒头沉入梦中。
吕傲天就那样守了一晚上,没有阖眼。
他一直盯着姜夏的那双眼睛,希望她能有点反应,只是他等了一晚上,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喂,我有话对你说,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不告诉你了。”吕傲天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念叨着,用极其温柔的语气。
然而她还是没有反应。
吕傲天眼中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他落寞地拥紧姜夏的身子,万分后悔当时没有冲出来阻止姜夏使用迷魂术,如果他能够阻止,姜夏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是在惩罚我么?惩罚我总是犹豫,总是不肯对你说出真情实意?你醒过来,醒过来我就告诉你,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然后……”吕傲天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然后把你变成我的。”
原来他已经爱得这么深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候,吕傲天才恍然大悟,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不能没有姜夏的地步了。
这并没有令吕傲天感到恐慌,相反,他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所有的克制都消失不见,他就是爱上这个女人了,那又怎么样?尽管他背负着家国之恨意,但他凭什么就不能幸福了?
“姜夏,你给我醒来,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和你说。”吕傲天望着怀中人儿那张脸,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你必须给我醒过来。”
然而她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也许……她根本就没听到吧,吕傲天想。
但是其实,如果他够细心的话,他就会发现怀中人抖动的睫毛,可惜他没能看出来。
在他说出第一句话后,姜夏就已经醒过来了,她本来准备睁开眼睛,只是听了吕傲天那番话之后,突然就怯懦了。
她才不会蠢到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他和她一样,都被彼此吸引了。听了他的话后,姜夏忽然紧张得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脸颊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热气,让她觉得又烫又羞。
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盯着他的脸听他讲出那“很重要的话”,姜夏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胆小,但却没有办法,无论她怎么催眠自己,都鼓不起勇气睁开眼睛,于是她只好装作还在昏睡。
时间一直拖,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其余的人也渐渐醒了过来。
东无痕最先走到吕傲天面前,望了一眼他怀中的姜夏,失落地问:“她还是没醒来么。”
吕傲天“嗯”了一声,并未否认。
“回云城吧,云城有大夫。”东无痕建议到,吕傲天没有拒绝,只是重新将姜夏打横抱起来,“替我照顾好蹦蹦跳套,姜夏要是醒来,一定会吵着要看他们。”
“我陪你一起去。”东无痕没有答应吕傲天的要求,固执地要同他一起去云城。
“不必了。”他吕傲天心仪的女人,可不会同别人共享,东无痕虽是他的合作伙伴,但他连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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