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坚自然要为王阁老奔走,首要弄清楚的是,王阁老是怎么惹的同庆帝,才好对症下药。
这档子事不是问内监就是问锦衣卫。
这两处,锦衣卫如今正关着王阁老,内监那里,李子坚本就有仇,只恨下不去手。这些日子他频繁入宫,少不得和几个内监说上话。这会儿直接拿了银子,光明正大地砸了过去——官场上,他是王阁老的弟子,这会儿出头实乃理所当然。
金钱开道,李子坚还真给问了出来。
而后,无语。
王祯的奏章上没提立储,说的是两个皇子的课业问题。
两个皇子共同上课三年了,三年下来,大皇子到底年长一岁,二皇子才能不突出,这性子却是和同庆帝一等一的像。是以,群臣都坚定认为皇长子才是皇家最好的继承人,王首辅也不例外。他的建议是,修改两个皇子的课程,今后让皇长子**王之术,二皇子学臣子之责。
“让皇长子学**王之术,不就等于立皇长子为太子了么?你以为你绕着弯,朕就不知道了么?”同庆帝阴厉地说完,又十分善良大度地说,“不过,你没明说,朕也不直接打死你。传朕旨意,原内阁大学士王祯,因殿前失仪,革去一切功名,下昭狱,着锦衣卫封王家一个月!”
一个月后,王阁老能活着走出昭狱,同庆帝便让他安享晚年;反之,便是他命不好了。至于王家被封的这一个月,就看王家能不能长点心眼了。
不长心眼,非要步李家后尘,那也是自己蠢!
这后头的话,内监不需要告诉李子坚,只提醒他:“没事多想想李家当年。”
得着这一句,李子坚再仗着锦衣卫有关系,往王阁老家里递了信。王阁老的夫人又拖李子坚想法子去看看王阁老,毕竟,老人家今年六十有无,比李阁老当年入昭狱的那会儿,还要大几岁,不用刑都不见得安稳,何况用刑?
接下来的问题来了,便是有关系,空着手也进不去昭狱。
李子坚跑前跑后花了不少了,再花银子,势必再次找媳妇借银子——头一年从媳妇手里拿了八千,其中五千还是自己的,最后他可是还了一万呢。
可眼下,就是他想找傅振羽借银子,傅振羽也是有心无力。为了给齐阳筹集建公园的资本,傅振羽掏光了家底不说,还从万毅那里薅了不少,这会儿手头真没银子。
李子坚也不逞强,找了王阁老一派人商议凑银子。
也是到了这时,才明白大难临头各自飞。王阁老这岁数,便是活下来,一时半刻也翻不了身。原本就不是很稳当的派系,立即有人动起了旁的心思。
一听说凑银子,总有自己的理由,七凑八凑下来,四千来两银子。
这是很多人一生都见不到的金钱,但是在锦衣卫门前,却是不够看了。尤其是王阁老这种,是被天家金口玉言丢下昭狱的。
李子坚忙了一日,疲倦地回到家中,也无心用饭,只去傅振羽那里呆坐。傅振羽也不问,搂着他不说话。过了许久,傅振羽才听李子坚说:“我今日才算明白,祖父那样清朗的人,先是被嫡长子背后捅了一刀,又有天子一时之愤,最后在下头为求自保的小人推波助澜下,就这么白白丧了命……”
朝堂上的事,傅振羽就是不懂,也知道那是个成王败寇的存在,事实怎样,并不要紧的。从前如何已经来不及了,眼下嘛,傅振羽问李子坚:“可需要银子?”
“要,不仅要,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倾家荡产救师座。”李子坚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那声音,冷的让人打颤。
还有十日,傅振羽就做满双月子了。
自打满月礼过后,她便小心翼翼地每天运动一些,这会儿气色比二十天前好了很多。次日晨起,陪着李子坚先去了万贤楼。
因着明年有会试,万贤楼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热闹时刻。只不过眼下才刚开始,人不太多。再加上万贤楼原本逗留之人,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当着搜有人的面,傅振羽夫妇和万毅借银一万,救王阁老。
万毅当场允诺,并让人凑银。
学子只是未来的政客,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差别,有那热心的、家中富裕的,听闻是为了国本一事,摸了银子凑份子,李子坚自然代替王阁老感激万分。
自万贤楼出来,夫妻两个又去了镇远侯,不求见侯爷,只要首徒帮衬一把。顾咏言不知道二人弄的什么鬼,却会配合,夫妻两个拿了私房出来不说,顾咏言还截了父亲,又薅了一笔。
傅振羽想着昨日李家到访一事,便建议:“咱们也去大老太爷家借一借吧。”
李子坚这才知晓大老太爷已进京,还登了自家的门。心知这个大伯父不会拿银子出来,当即把傅振羽送回家中,自己去借银。
见李蒙也在,眼皮子都没抬,直接张口一家借一万两,跟所有人借,包括李蒙和那个隔房的姨母王田氏。
李大老太还好,做了那么多年知府,富得流油,一万两虽心疼,却也不是出不起;王田氏家里有这银子,若能为夫婿儿子出力,一万也能拿。只她两口子已知将来李家靠不上,王田氏便一口拒绝,只说家里没钱;李蒙那里只是个举人,只能算是小有恒产,一万两便是包括宅子、田产在内的所有家底了。
最惨的是族长。
族长没出息归没出息,能生孩子。他家光儿子,比李子坚大的就有四个,比李子坚小的还有三个,最厉害的是,清一色嫡出。儿子出息的话,有一个享一个的福,不出息,便是一个又一个的一债。族长是个没福只有债的,他自家又啥都不是,除了丢了脸皮到处坑蒙拐骗,也没别的着。
是以,这堆人里头,除了大佬太爷外,别人都说没银子。
大老太爷拿银子出来,却也有条件,丢下众人,只与李子坚一个说话:“我也不瞒你,我嫉妒你父亲,怨你祖父偏疼他。可当年的事,我真的是受人蒙骗,再没想过要父亲和兄弟的命,只想让你父亲失了官职,叫你祖父眼里只有我一个罢了。”
李子坚冷笑。
这话就是他家小师妹,都知道假得不能再假了,拿来哄他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