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修好(V)(1 / 1)

“那——那尊敬的教授,您能不能立即批准我前往柏林?我真有事要找米娅。”田尻光也越想越怕,愈发攥紧康拉德教授衣角,哭丧着脸频频鞠躬,“我求您了!”

康拉德教授见好不容易熨得平整的西服变得皱乱不堪,忍无可忍地拍开田尻光也的手,怒目呵斥:“就凭你这荒废学业的态度,也有资格去柏林?我告诉你,这期间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好每堂课,不得有丝毫怠慢!同时,罚你清理医学院所有男厕所一周,我会派专人检查!若你再敢擅自离校旷课,就给我从此滚回远东,别再来德国!”说完便骂了句粗口,在那些男女的劝说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如此严厉之辞,之于田尻光也而言不啻一道晴天霹雳。他僵立原地,满心懊恼再赴柏林的意图破灭,根本无法兑现于安科斯特随时监视‘林静如’的承诺。早知校方有这般安排,他之前何必辛苦赶赴柏林,狼狈到蹲踞于柏林街角那熏臭冲天的垃圾箱旁过夜,甚至差点无法返校?

更令他无法容忍的是,如今连‘林静如’都得以获准前赴柏林实习,他却不仅被剥夺资格且还被严厉警告。想起为了能让他出国深造,他那早已败落的家庭不得不四处筹款,债台高筑。倘若此次不能载誉而归,投身帝国扩张大业,反被勒令退学,黯然返程,该如何面对家人期望?重振北海道的田尻家族?以致让乡邻亲戚一致认定:所谓‘田尻家族的新希望’,其实是个连中国女子都不如的‘顿马’(日语:愚傻,痴呆)!?

一时间,惶急和恐惧如同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的往田尻光也心中扑来,令他躁乱得在这寒意萧瑟的时节,周身汗水涔涔。他强抑住无比窒闷的情绪,怒气冲冲地跑回宿舍,在那名保加利亚舍友惊讶错愕的目光中,将一把沉重的□□一霎拔出刀鞘,锋刃森寒如注!

“马鹿!我堂堂大日本帝国优秀学子,怎能败在你这该死的支那女人手上!?一定是你在教授面前诋毁我,窃取本该属于我的荣誉,令我和我的帝国蒙受如此奇耻大辱!我田尻光也若不让你死无葬生之地,必将以此剖腹,向我的家族及天皇陛下谢罪!”田尻光也狠狠揪了下那仁丹胡髭,直视这把亡父遗留的据说由幕府将军德川庆喜钦赐的□□,两截龅牙深深没入唇间。

窗外,疾风骤起,众木萧疏飒飒,无数枯叶仿若将死的春蝶,无力飘零于半空,颓然落地。

***

就在田尻光也恶狠狠的发着毒誓时,那列开往柏林的列车上,两个东方女子的棋局仍在继续。她们周围,聚集了不少高鼻深目的人,有些是她们同学,另一些则是别的车厢被吸引过来的乘客。一瞬间,这狭小的车厢显得热闹非常。

这些深谙装裱华丽国际象棋的观棋者们,正饶有兴致地关注着眼前被摆置得错落有致的黑白棋子,在两名黑发乌眸的东方少女巧妙布局下,那块宛如车窗外纵横交错铁道干线的棋盘上,如列车般各自疾行,却又角逐厮杀!

“约兰塔,你猜猜米娅与许,谁将是最终赢家?”许平君身侧,一名留有金棕色齐耳鬈发的女子,瞪圆一双湖蓝色眸子问身旁早已恢复精神的克里斯蒂娜,目光却始终不曾从棋盘上离开,这五子棋目前已逐渐流行于欧洲诸国,望着那纵横交错的黑白棋盘,不禁大叹黑白世界的精妙深奥。

克里斯蒂娜审视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会,耸耸肩:“究竟谁是赢家,我想即使全能的上帝也不能轻易判定。”

正如克里斯蒂娜所言,即使是全能的上帝也无法断言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观这棋盘之上:

一方是咄咄逼人,锐不可挡;

一方是步步为营,绵里藏针;

不知不觉间,这棋盘虽被黑白双棋覆盖得几近严实,进入激烈的官子阶段,却依然杀得难解难分!

许平君见黑子不住闪避诸多禁区,嘴角轻扬——毫无禁例约束的白方果真走得畅快淋漓,更能随时给黑方设下重重陷阱,迫使其犯禁而输。待又一着落定,她指着盘面,朝面前的雨薇得意一笑:“你我还剩下不足十着。再不定夺,你可就真正输了。”

雨薇但笑不语,只朝许平君调皮地眨眨眼,不慌不忙地将一枚黑子落在某白子旁,当即扼断了许平君再度成五【65】的意图。

霎时间,周围叫好声、拊掌声不断,毕竟相较白方,倍受各项禁例约束的黑方能始终稳步而行,着实不易。何况官子阶段虽已临近尾声,却也关键至极,致使不知多少棋艺精湛者偏偏熬不过这最后关头,棋错一步,遗憾落败。

棋盘上,又是两下清脆落子声传来,此刻周围众人已没了先前的喧哗,只是指向那已僵持了数小时的棋局,为黑白二子最终结局慨叹不已。克里斯蒂娜怔怔转身,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想临近末尾,竟暗藏了一记‘绝杀’——”

许平君悠然地捋起额前碎发,注视着雨薇,扬唇微笑:“真是精彩绝伦,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确实精彩,平君小姐。”雨薇环顾身周聚集得密密匝匝的人群,开怀大笑,伸手一扫棋盘,顿时将棋局全盘搅乱。她将黑白二子缓缓拾起,分别放回各自棋罐中:“好一场你死我活的角逐,令我不禁回想起当年那场厮杀。”

言罢,二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因为那场校内禁手五子棋决赛中,她们亦是如此对决,如此收尾。许平君沉吟了下,片刻后朝雨薇道了句在场任何西欧人也听不懂的吴方言,便拎着坤包,起身尾随着慢慢散去的观棋者,离开车厢。

雨薇却并未起身,而是镇静自若地将棋盘收拾整齐,这才拿着那蓝海豚挂件,款步走出车厢,直往盥洗室而去。待她走进这充斥着呛鼻烟雾与刺鼻恶臭的狭小空间时,就见许平君双手交叠于胸,扬眉直视她,以中文一字一句道:“你我终是有缘再聚啊,尊敬的学生会主席蓝雨薇。”

“彼此彼此,法医系高材生胡若彤。”雨薇扬唇淡笑,并未因为对方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而面露惊愕,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便向好友扑去,两个女孩紧紧相拥,雨薇语声哽咽,“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竟为房产一事,扬言与你绝交——所以我在北京与莱茵河畔时,一直拨打你手机想向你道歉,你却始终不接。我那时——说得太过分了——”

许平君咬紧嘴唇,两行泪自她面颊簌簌滚落。她双臂愈发用力拥紧雨薇,抽噎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遇人不淑,糊涂地将你我这十余年来的友谊活活断送——该道歉的人是我——”说完,她放开对方,猛地屈膝蹲下身,“求你原谅我,薇薇!否则我不会起来!”

“你干什么!?给我起来说话!”雨薇见许平君竟跪在她脚下,急忙将她一把拉起,嗔怪道,“还记得我们大学时汉服社社长陈美亦当时怎么说的?‘尔等学那些辫子戏动辄下跪,炎黄尊严何在!?’虽不知你怎么穿越到这时代,但你切记自己如今可是堂堂抗日名将之女,若再这般毫无尊严,休让我原谅你!”

许平君展颜而笑,直起身,感慨着:“你可知正是这凛然之气,令我能在校内立即分辨出你不是林静如?留学前夕,我在圣约翰大学与林静如曾有数次照面,她那色厉内荏的性格,岂能与你相提并论?另外她生涩的德语,更证明你们即便面貌酷似,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正是!所以,我深知现在的身份骗得了这世上所有的人,也绝不可能瞒过你。你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多年,怎能不清楚彼此个性?”雨薇伸手抹去对方脸颊上的泪珠,欣然一笑,“同样,你的一言一行,我也清楚得很。”她随即简单的将自己如何来到这时代的事述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那名神秘黑衣人的存在。语毕,她问,“不过你我终究不同——我卷入这时代,身体还是原先的;而你这与先前迥然的容貌,与我绝不是一个性质,难道如今的你是小彤的前世今生?”

许平君凝视自己双手,眼神中掠过伤痛,涩然开口:“那日与你机场道别后,我因不注意交通状况,被一辆卡车轧死——”

“什么?”雨薇脸色变得苍白,惊恐地伸手紧捂住嘴唇,平君黯然垂眸,“待我醒来时,才知自己来到了一九三八年的上海,让这本已死亡的躯体恢复生机。也许这便是穿越小说中的‘魂穿’,又或是——类似铁拐李的‘借尸还魂’【66】吧——”

“别说了!小彤!”雨薇打断许平君的话,抱紧她,悔恨地连连摇头,不断地说,“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先前那番话,怎会令你遭遇这一系列可怕的事?让我欣慰是,至少你还活着,活在‘这里’,而我也在‘这里’。但愿这次,我们能消除往日所有误会,再续友情。”

平君望着手中蓝海豚挂件,‘嗯’了声,泫然开口:“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薇薇,你放心,我胡若彤,不,我许平君今后再有任何负你之举,愿受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平君的话,门外随即传来极不耐烦的呵斥声!

许平君脸色大变,飞快用眼角余光扫视那些被她事先用胶布堵住的窃听器。深知那些在车内监听的密探们必是发现盥洗室的窃听器莫名奇妙的‘失灵’,所以前来探个究竟。她略一沉吟,朝雨薇低声道:“薇薇,你我今后还有机会详谈。现在听我的话:立即从这离开,然后假装与那敲门的人抱怨几句,千万不能出错。否则,你我必死无疑!”

“那你怎么办?小彤——不,平君,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雨薇扫了那被敲得震天响的门一眼,意识到外面的盖世太保必然察觉了这盥洗室内的蹊跷,前来抓捕可疑人等。虽不太明白他们是如何发现这蹊跷的,但,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弃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了。她搂住许平君双肩,一咬牙,“我不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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