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卡罗尔心里有点沉重。
“虽然你们很希望我成为一个黄金骑士，接过你们的旗帜。可我是个炼金师。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卡罗尔默默地向大胡子道了一声歉。有时，长辈们苦口婆心的“为你好”，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至于“绿林三杰”这个名号，就让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吧。
终究，自己要走的路，和他们不一样啊。
脖子上被马蜂蛰的大包火辣辣的疼。卡罗尔从兜里摸出瓶解毒药水，抹在伤口上。感觉好多了。
“嘿，哥们，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地狱之路没通过？没事，你应该还没到十八岁吧，来年还有机会的。这群该死的魔法学徒，今年的考试难度比去年高多了。”马修走过来，拍了拍卡罗尔的肩膀。“哥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卡罗尔。”卡罗尔笑了笑。“事实上我已经通过了全部的考试，现在应该称呼你马修学长了。”
“这么快？”马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我算是走后门进来的。黄金推荐的名额。刚才的地狱之路本来不需要参加的。很不幸啊，遇到一个熟人，逼着我在跑道上跑了两圈。”卡罗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原来是黄金骑士推荐来的。马修也没有问卡罗尔的推荐人是谁，毕竟被推荐的学员多数都是难以通过入学考试的，在没有混出名堂之前说出推荐人的名字，只会让黄金骑士们脸上无光。作为一个老生，他是知道这条潜规则的。
“哈哈，卡罗尔学弟，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咱们去找点乐子吧。”
“找乐子？”卡罗尔很是不解。
“对，咱们射麻雀去。”
在之前的交谈中，卡罗尔了解到，“射麻雀”对于魔法师学员而言，是入学考试的第三项，是对感知力和反应速度的考核。而对于骑士学员而言，则是一次光明正大报复的机会。骑士新生在“地狱之门”中被魔法师学员变着花样整，肯定憋着一肚子气，这“射麻雀”便给了他们一个合法的发泄途径。当然，魔法师新生们就要倒霉了。
射麻雀这项骑士们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在操场上的一个巨大帐篷里进行。帐篷直径十几米，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帐篷顶还画着蓝天白云呢——不知这是哪位魔法师的恶趣味。
二人走进帐篷。帐篷的中间是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台，圆台上站着个魔法学徒装束的年轻人，蒙着眼睛，身前悬浮着一面精神力操控的小圆盾。他的前方五米处则是一名见习骑士，手中一把特制的小弓对准了圆台上的魔法学徒。帐篷两侧则是两拨观众，一群是魔法师，另一群是骑士。
骑士学员屏住呼吸，脚下缓慢移动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他悄悄挪到侧面，手中的箭搭上了弓弦。拇指一松，箭矢离弦而出，直奔魔法学徒的左肩。箭头上的魔法药剂被触发了，发出淡蓝色的光。空气中的水系元素被激活了，开始朝着箭头的方向聚集。
“砰！”是箭头击打在硬物上的声音。魔法学徒感知到了元素的异常，操纵圆盾挡住了飞来的箭。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是魔法师那边。
“六箭全部格挡成功。恭喜你，马尔福，你被学院录取了。”负责本项考试的裁判宣布。
马尔福在欢呼声中走下台，而台下的骑士则有些沮丧。
一名穿着学院制服的老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罗伊，这个家伙很厉害，有个叔叔是魔导士，他从小就接受魔法师的教育。射不中他并不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下一个！埃德蒙·格林！”裁判喊道。
“谁来射箭？”刚才那个老生问道。
“学长，我来吧。我家祖上是猎人。我叫杰克逊。”一个小个子学员站了出来。
埃德蒙是自然系专精。所以，用来射他的箭也是在自然元素溶液中浸泡过的。小个子骑士接过了弓箭。箭的头部包裹着棉花，防止有人受伤。
埃德蒙被蒙住眼睛带上了圆台。他可能是有些害怕，身体一直在发抖。在他的操控下，圆盾缓缓升起。
“第一箭！”
小个子杰克逊很随意地拉开了弓，也不瞄准，随随便便就射出了一箭。这看似寻常的一箭，却是来势汹汹，速度几乎是罗伊那一箭的两倍。感受到元素的流动，埃德蒙抬起了盾牌。可是已经晚了。虽然没有箭头，可箭矢本身的冲击力也是很惊人的。箭矢射中了埃德蒙的右臂，留下一大块淤青。埃德蒙疼得都快哭出来了。
“第二箭！”
杰克逊弯下腰，从两腿之间射出了第二箭。这第二箭射在了埃德蒙的眼眶上。顿时，埃德蒙多了个黑眼圈。
“第三箭！”
杰克逊干净利落地射出了第三箭，直击埃德蒙的胸口。这一箭，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埃德蒙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三箭三中，不合格！”
骑士学员们沸腾了。“杰克逊！杰克逊！”在他们的高呼声中，杰克逊挥挥手向他们致意，走回了人群。随后，他被搞搞抛起。
台上的埃德蒙哭了，哭得很伤心。或许，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欺负过，而且还是堂而皇之的欺负。
“哈！这小子真是活该！谁让他刚才用马蜂蛰咱们来着！”
“杰克逊，你这一手可真是漂亮。恐怕你很快就要出名了，哈哈。”
“伙计，我说，其实你刚才那一下，应该射爆这小子的蛋，那才够劲。”
两个魔法学院的老生扶着埃德蒙走下了台，安慰了他几句。很快，埃德蒙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家，或者去其他的学院碰碰运气。或许，在别的地方他会有好运气吧，也不会有人堂而皇之的欺辱他。
毕竟，这里是圣罗兰。
卡罗尔突然感觉有些压抑。
在圣罗兰学院高层领导的授意下，骑士学员和魔法学员相互敌视。在被魔法师们称为“遛狗”的负重越野中，魔法学员用各种规则范围内的手段对骑士学员们施暴。而在被骑士们称为“射麻雀”的感知力测试中，双方的角色发生了交换。虽然不会有人重伤，可是，在埃德蒙引来马蜂攻击骑士学员的时候，在杰克逊把箭对准埃德蒙的脸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把另一方视为敌人，并在“敌人”的痛苦中寻找快乐的时候，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称为暴行了。
“真没想到，圣罗兰居然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卡罗尔不禁感叹。
卡罗尔可以猜到校方这样做的目的。学院里，一半是同伴，一半是敌人。有了敌人便有了前进的动力，在屈辱中磨练意志，在战斗中提升自我。战士，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毕竟，这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三大帝国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摩擦不断；一众小国也是战火连连，打得有来有回。更不要说，他们还要面对人类共同的敌人——魔族了。
可是，这种刻意制造敌人的做法，真的合适吗？暴行的制造者与受害者，毕竟还只是一群年轻人。
更可怕的是，施暴者是一个群体。如果有谁拒绝了这种“娱乐活动”，那么他们很可能被群体排斥。为了融入这个圈子，他们不得不以他人的痛苦作为投名状。久而久之，这样的生活就习惯了。
或许，几十年之后，他们会意识到校方的“良苦用心”吧。可现在，对这群年轻人来说，还是太残忍了。
卡罗尔记得，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实验，“路西法效应”。在环境的压力和上位者的授权之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恶魔。今天的他，也扮演了一次恶魔的角色——他用地刺术爆了一个小眼镜的菊花。他承认他当时的确是冲动了。那个魔法学徒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所幸的是，冲突被校方控制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卡罗尔只能期望这只恶魔不要脱离封印来到这个世界上。
“下一个！莉莉丝·坎贝尔！”餐盘喊道。
一位女魔法师走上了平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哇哦，是个小美女哦！”
“托马斯，要不你上去对付她？”
“算了吧，欧文，这么可爱的一位女士，我可下不去手。听说你有个妹妹今天也参加了考试。不如让她上？”
“她被马蜂蛰了，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呢。哎，那个新来的！说你呢！”
一名学员指着卡罗尔的鼻子。
“你，上！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
卡罗尔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兴趣。马修，咱们走吧。”
卡罗尔拉着马修，拉开了帐篷的门。
“嘿，不合群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卡罗尔头也不回。
“我是卡罗尔·斯特林。记住我的名字。下次遇到我之前，记得带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