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潇潇急得扭头就走,却发现了这屋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里……好像有人啊……
程潇潇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呻吟声,那声音很轻很细,就像小奶猫在叫唤。
她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着,除了她狂跳如雷的心跳声,屋子里分明传来了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这声音程潇潇当然熟悉,不光是因为她阅片无数对这种再熟悉不过,更是因为朝夕相处后彼此间的熟稔。
程潇潇再无刚刚试探小琴时的那一腔孤勇,她现在根本不敢动弹。
很奇怪吧,她就是特别害怕进去,她怕看到她脑子里想的那些画面。
明明应该愤怒冲进去质问一番,可是现在她连门都不敢进。
她程潇潇还有如此胆小鬼的时候,想想就觉得好笑。
很快屋子里又有了新的动静,这次程潇潇听得更清晰了。
“不要……”
随后便是女人的一声呜咽,听起来倒像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堵住了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到深处,那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更显软糯婉转,程潇潇听得整个人身子骨都酥酥麻麻的。
屋里的轻声细语动静虽小,可耐不住程潇潇与这声音的主人也是相处甚久,久到早就对她的音容笑貌烂熟于心。
程潇潇甚至能想象出现在那人脸上定是绽放着两个诱人的小梨涡;那双柳叶眉下的永远秋水盈盈的眼睛定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是啊。
程潇潇不用闭眼都能想得出来。
因为太熟了,太熟悉了啊。
那可是,那可是……晚霞啊。
原来晚霞的声音还可以这样啊……
原来这两人鱼水之欢时是这个声音啊……
程潇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大概是太过于吃惊了吧?
真的仅仅只是吃惊吗?
程潇潇感觉眼睛酸胀得厉害,视线里的这扇门也逐渐模糊不清。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俩呢?
不是说……
不喜欢的吗?
难道说其实他们早就情根深种,但碍于自己这个电灯泡的存在,所以无处诉说。
现在一时情难自已……
程潇潇突然不敢继续往下细想,她知道这个念头很可怕,她在疯狂奉劝自己不要开这样的脑洞,可是越警告自己,那个念头越疯了似的在她心中蔓延。
程潇潇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
那个声音告诉她,进去吧,进去就能知道一切了。
可是无论程潇潇怎么努力,她的前后爪均是不听使唤;无论她怎么使劲,就是没办法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明明不过是几步之遥的距离,程潇潇却感觉自己所站的地方和屋里是两个世界。
不过是一扇门,就将她与他们完全隔开了。
屋里那细微的响声突然戛然而止了,一时间屋里屋外安静得只听得见程潇潇‘砰通’、‘砰通’叫得很大声的心跳声。
怎么会没动静呢?
几乎是前后秒的时间,程潇潇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如同被闪电劈过般,她感觉老天似乎给她打通了超强五感。
她真的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晚霞轻撩她那一头秀发的声音。
不光如此,程潇潇还看到了晚霞轻咬红唇的样子,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男人的眼睛。
那个男人乌木般颜色沉如深潭的眼眸……
大概是因为产生了这种离谱的幻觉,程潇潇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有咸咸的液体滴在她刚刚被门夹断的指甲上。
那尖锐的疼痛让程潇潇顷刻间清醒过来,她居然借足了勇气终于将眼前的房门用爪子推开了,用的还是那只断甲的爪子。
程潇潇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纵身跃过了大门门槛,她的身体刚刚稳稳落在门槛内,就被房间内刺鼻的香味熏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是晚霞身上的香味!
只是这香味怎么如此浓烈,就像是有人将一整瓶香水打翻在地。
程潇潇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她尽可能的屏住呼吸往前走,小琴那句‘姑娘好香’也反反复复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果然,书桌那边空无一人,窗户还是密闭着的。
程潇潇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打开,就怕自己会弄出什么声音惊到里面的人。
惊到里面的人?
程潇潇都觉得自己有些讽刺。
但是她这个逻辑好像也算正确不是吗?
打扰别人做‘好事’,确实很缺德啊,可是她今日偏要做这‘缺德之人’呢。
程潇潇很想深呼吸一次,想要打足精神调整好状态,然后再斯斯文文站到那两个人面前。
可是她才尝试着吸了一小口就被空气中那呛人的香味糊住了嗓子,程潇潇想咳又不能咳,又刺嗓子又憋,一时间眼泪鼻涕一大把全流到了她的脸上。
这下好了,想体面都不行。
你的人生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窘迫中度过啊,程潇潇。
程潇潇很佩服自己,都这时候了还能开吐槽技能。
不光如此,她还能笑出来。
程潇潇用爪子将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黏.腻液体抹了个干净,蹑手蹑脚的往内屋挪去。
其实她都不用刻意放轻脚步,程潇潇都忘了,她现在是猫嘛。
没想到猫身的优点第一次体现,居然是用在此情此景上。
程潇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前去‘捉奸’的可怜女人,可转念一想,她好像连‘捉奸’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她算哪块小饼干啊。
她根本算不上这里面那个人的谁啊。
好像从始至终,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不是吗?
程潇潇站在内屋的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突然真的不想进去了,那两个人的事,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可是来都来了……
那个人那里讨说法她是没有什么立场,但怎么说晚霞这样也算是欺骗了她,晚霞会不会,跟她解释什么呢……
程潇潇闭着眼将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全部隐藏于心中,终究是迈出了或许早就该迈出的那一步。
只是这一步,竟比万丈深渊还要令她痛苦。
那张熟悉的丝绸大床下扔了一地的衣裳,凌乱揉成一团的外袍,明显就是因为着急而胡乱蹬下的长靴被翻了个面。
而床边与那男人对坐着的女人一头秀发瀑布般披散着,因为是低着头,那三千青丝将她姣好的容颜遮了个大半,但程潇潇还是清楚看到了那女人连鼻尖都带着一丝粉红。
是啊。晚霞每次害羞都会这样,情绪激动也是如此,那瓷白色的肌肤就会悉数沾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程潇潇站在这里还能清楚看到晚霞优美的蝴蝶骨,那是程潇潇一直追求的好身材,现在她却丝毫羡慕不来。
晚霞只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那肚兜被她撑得鼓鼓囊囊的,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更是深深刺痛了程潇潇的眼睛。
程潇潇也不管空气中的香味了,她大口呼吸着,就像一条上岸后濒临灭亡的鱼。
楚云深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有生人的气息,他一个翻转就将叠在床头的被子披在了晚霞身上,用他的身子将晚霞挡了个严严实实,头也不抬得对着门口厉声喝道:
“滚!”
滚?
他居然让我滚?
程潇潇突然很想笑,是真的觉得好笑。
虽然她跟楚云深是用猫身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但其实她心里早就将楚云深当成了自己的未来伴侣。
或许她自作多情的成分更多一些,但也耐不住是因为她真的动了心啊。
她也知道楚云深大抵一直都当她是宠物来养着的,一只有些灵性的狮子猫,所以他跟她是不一样的,他对她的感情也跟她的感情不同。
可纵使这样,程潇潇也不得不承认,她沉沦在楚云深这种对待狮子猫的温柔里了。
她迷上了这份宠溺,以至于现在楚云深让她滚,她便觉得心痛到窒息。
就好似千万把针在她的心上扎来扎去,每次扎过来挑的还是原来的那些地方。
楚云深也未穿上衣,他和晚霞换了个位置后程潇潇便看到了他那布满伤痕的背部。
程潇潇盯着楚云深后背上那上面最瞩目的粉色伤痕,突然觉得那伤痕碍眼得很。
那是楚云深上次为了护着她不被黑衣人伤害而受得伤,但现在楚云深心心念念护在怀里的,却是别人。
眼前的这一切都那么荒诞讽刺,程潇潇甚至觉得她的胃里翻江倒海的,竟然有些想吐。
楚云深盯着门口地上那一团看不真切的白色团子,脑子里仍是混沌一片。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现在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楚云深又转过头看了看面前的‘蓝衣女子’,她那水雾朦胧的大眼睛亦是看着楚云深。
这下丝毫没有犹豫,楚云深紧了紧被子将那‘蓝衣女子’盖得更严严实实。
他居然还在护着她,他是怕别人看到,还是怕我伤害她?
“喵——”
像是终于受不了眼前的刺激,程潇潇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楚云深没有被这突然的猫叫吓到,恰恰相反,他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脑袋在这一瞬间疼得近乎炸裂,脑海里的记忆也如潮水般一股脑涌来。
猫叫声还在持续,一声声如同婴孩哭啼。
楚云深的眼前不断晃过他和眼前这个白色毛团的往日种种。
有他抱着狮子猫喂鱼汤的画面;有狮子猫抱着他的手指舔个不停的画面;狮子猫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撒娇的画面……
这些画面在他的眼前心头一直转悠盘旋,围绕着他,叫嚣着让他清醒一点。
又有不知名的歌谣在他耳边吟唱,那个枯井里温暖的拥抱,那双带着血痕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