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泽推开门出来,端着的盘子上都是染着血色的绷带,一抬头就看见连河站在出风口抽烟,脚边就有一个垃圾桶,里面都是烟蒂。
烟雾缭绕中,连河将手中的烟蒂扔到垃圾桶中,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接过他手中的盘子:“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严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连河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大概是处理医疗垃圾了。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最想做的反而是睡觉……现在已经饿过劲了,一点没有食欲,但是想起还有个病人要照顾,他打起精神走到客厅。
连河正坐在沙发上,见他做到旁边,将食物推到了他的桌前,皱起眉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严泽拿起勺子,他还好不是普通的医生,在以前什么没见过,这些年体能训练也没落下。
不然这段时间折腾下来,别人没好,自己就垮了。
“不救嗯么他就好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省的他以后缠上小溪……”连河在门口守了一夜,再说这样的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严泽笑了一下,当初见到狼枭且战且退,两人都以为是产生了幻觉,姚守那样的伤势,按理说在床上翻个身都难……可他的的确确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狼枭的辨识度太高,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一个,严泽和连河稍稍想了一下就明白,姚守这是为了连溪而来,他那违反常识的高调行动,应该是替连溪拉仇恨去的。
想到这,连河显然放心不下,跟随着动静,一个人远远地缀了上去。
不到两个小时,连河就背了姚守过来,湿漉漉的外套上浸透了血渍,说是在海里捞上来的。
这要是真的不想救,去海里捞人做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笑着,并不回应,没有了连溪,食物干涩难吃的厉害,明明是一样的调料,连溪做的,就是要更加的美味些。
所以,即使是中饭,都是连溪的手艺。
果然,等他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就听见连河开口:“他现在怎么样?”
“全身没有几块是好的……”严泽摇了摇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过了今晚,伤口会不会反复,还很难说。”
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语气有些太过悲凉,连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躺在沙发上,似是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小溪,应该逃出去了吧?”
严泽起身:“小溪会没事的。”
***
连溪所带来的消息,像是一道惊雷,凭空的在军部炸响。
紧急会议上开了一场又一场,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很多高级将领,设置在会议室地板上铺了个毯子,直接睡死过去。
而连溪,在看过花医之后,就被彻底晾了起来。
杭跃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找人将她看住,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但是理智上告诉她,这很正常,这是一个将女性物化的社会,他们在做任何重大决定前,不会去考量女人的意见。
连续吃过抑制剂,这会儿说不上难受,但的确不好过,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焦躁,让她的耐心越来越差。
这与她之前设想的相差太多,中间的落差,让她寝食难安,到了第三天,火气越来越重,嘴里都是水泡。
想到家里的三个男人,再想到祁安那一城居民,连溪已经坐不住了,拉开房门。
门外有人守着,着军官服饰,看着倒像是杭跃的亲信,让亲信给自己守门,大材小用了不是。
“你们将军……”
“将军正在开会,如果有什么事情,等会议结束,我会替您转达。”都是人精一样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连续听了意料之中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倚在门前,凉凉的说:“既然这样,我想再找你帮一个忙。”
***
这几日的会议,争吵越来越大,分歧也越来越大。
杭跃揉了揉太阳穴,姚守送出来的东西太过珍贵,他连夜将事情汇报了后,剩下该知道的人,在之后的两个小时之内,都知道了。
这一天一夜,他们几乎没有休息过,计划一个个提出,又一个个的推翻。
发展到后来,理念的不同越来越明显,他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慢慢的站到的不同的对立面。
一部分人以苏克为首,会议上都是沉默着,但是立场极为坚定,放弃祁安,换整个索兰和平。
而另一部分,则和刘德兴的立场相似,军人,即便是战死,也好过用一城百姓的生死去换回那苟且的安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这一整天,杭跃只是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既没有表达自己什么立场,也没有表达,自己站在哪一边……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群人吵得翻天覆地,看着他们,拿出一个又一个的计划,不时的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事发突然,会议室里的争吵突然的安静下来,就连杭跃,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背光处,连溪气定神闲的站着,脚边是两个敲晕了的看门人员,她扫了一眼百号人大的会议大厅,没有丝毫停顿地走了进来:“大家好,我是连溪。”
“连小姐,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等下在再说。”杭跃话是这么说,却抬起手制止住了跟进来保护的卫队。“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见连溪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样子,站在一旁记录文职人员立刻站了起来,伸出单手就想拦住连溪,见连溪一闪,没有拦住,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没有经验,跃身就扑了过去。
连溪嗤笑一声,抬起腿,利落的一脚,直接将对方倒飞出去几米,直直撞上后方的书架。
装饰用的书架,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会议室里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性别年龄,有这样的身手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但是连溪这个名字,这两天也算得上如雷贯耳,想一想,大概只有这样的身手,才能单枪匹马的杀进来。
连溪看了一眼表情深沉的杭跃,继续嗤笑了下,脸上嘲讽模式全开,自己拉开桌子末尾的一张椅子坐下:“整个祁安,几十万人口都在,要论不应该,那么也轮不到我应该冒死闯出来。我来这呢,不是逼迫大家,而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处理祁安。”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会议室中间的全息图像,脸上的笑慢慢的收了起来,作为大学课程都自学完毕的人,她当然看得懂这些图加起来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将祁安夷为平地?”
刘德兴第一个跳了出来:“不不不,连小姐,我们只是在商讨所有的可能性……”
“我们并不排除在最危险的时候,放弃祁安,连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深刻的认识到子舰兽的意图和伤害,任由它发展起来,整个索兰到时候……”
这话,他就是说出一朵花来,连溪也没有任何好感。
“上校阁下,你出生在哪?”连溪扫了一眼苏克的军衔,拉了一把椅子自来熟的坐着。
“费罗。”
连溪笑的笑:“费罗,著名的艺术之城,虽然没去过,但是魂牵已久。”
苏克没料到一个姑娘闯进会议室,问的话问题就这么不着边际,他看了一眼神色沉默着的杭跃,忍住火气:“连小姐,今日您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急,午睡时间还有十分钟,我还有时间问最后一个问题。”连溪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子舰兽围困祁安,你们就能放弃祁安,那下一次子舰兽围困瑞霄,上校阁下,您是不是也会放弃瑞霄呢?”
“这不一样。”苏克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今天的对话有些不对劲。
“就因为瑞霄是都城,所以不一样,还是因为瑞霄人口超过三百万,所以不一样?那么好,我们换一个对象,如果下一次围困的对象是费罗,上校阁下,为了整个索兰的安危,你又会怎么做?”连溪说完这翻话,在座的人若有所思,就连刘德兴也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坐了回去。
被女人撩起火气的苏克,此时耐心渐失:“自当一视同仁。”
“上校大人的一视同仁,让我开了不少眼界……今天能放弃祁安,明天就可以放弃费罗,那么接下来呢?”连溪勾起嘴角,“上校大人,你们不仅背弃自己了所守护的公民,还背弃了你们帽檐上的军徽……”
连溪留下这一段苏的要死的说辞,站起来,和来时一样,说走就走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看着苏克阴鸷的笑了笑,刘德兴叹了一口气,小姑娘的世界观果然太过单纯,以为撒了点心灵鸡汤,就能够扭转一个人的观念么?
殊不知,现在军部动摇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是杭将军,此时也被架空的厉害。
而出门左转过后的连溪,无视身后护卫人员的跟上,拉开袖子,露出之前守门小哥那抢来的的手表式光脑终端,将录制好的视频同时发送到了几个最大的网站论坛。
靠嘴炮就想说服那群人?
她脑子又不是进水了……
她只是要让整个索兰人都明白,一旦军部开了灭城这样的先例,下一次轮到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到时候民意倒逼……
一决死战的时间,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