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成熟的演员，萧瑾从没觉得憋笑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他鼻翼翕动，简直用尽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克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笑出声来。
是该说背景深厚的小少爷就是不一样吗，有恃无恐敢说敢做，看谁不爽就直接给脸色看。萧瑾虽然不太赞成宫麒这种直接当面给难堪的行为，但一联想到楚宛白之前的奇葩举动……
不得不说，看宫麒这么怼她其实还蛮爽的。
宫麒像是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一番话造成了多大的杀伤力似的，歪歪脑袋眨巴着眼：“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楚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死亡三连问，对楚宛白打出了暴击。
楚宛白：你他妈的让我怎么说话？！
楚宛白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想爆粗口了。她好歹也在圈里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一向自诩情商极高，能把男人们玩弄在鼓掌之间，即使是像前任金主那样不太好糊弄的，放低点姿态赔下小心也就行了，男人嘛，捧着他，一直夸他，顺着毛摸不就行了？
她是真的完全没见过宫麒这种路数的，在这个人面前，她以往的经验完全用不上。宫麒简直随心所欲，好恶的写在脸上，整张脸明明白白写着一排大字“你这个女人真的好烦，能不能滚远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干笑两声，大脑飞速运转，可还没等她想出一个化解此刻尴尬气氛的方法，老好人贺繁就开了口，三言两语间迅速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个地方。
好在宫麒还是给贺繁面子的，虽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黑气，发现他出面解围之后脸色又更臭了不少，但总算是没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
萧瑾完全不想掺和，全程在一旁浑水摸鱼，有人给他递话他就接两句，没有的话他就安静吃瓜；而楚宛白被宫麒这一加特林成精的小少爷全方位扫射了半晌，即使再想作妖，这会儿也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喝完杯中的酒后又尬聊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座位，之后倒也消停了下来。
终于坐回椅子上的萧瑾简直是劫后余生。
他是真的不大适应这种场合，饭都没吃几口就看着这一群人精打机锋，此刻不但胃口突然消失，连头都开始疼了。
荣蓝和毛媛的聊天暂告一段落，此时适时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了一下，找出一袋格外眼熟的话梅，从桌子下面递给了萧瑾。
萧瑾低头一看，瞪大了眼。
他对着荣蓝比口型：“你怎么还私藏了一袋？！”
荣蓝附耳过去小声道：“忘拿出来了，你吃不吃？”大有你要是不吃我就收回去的架势。
——吃。
萧瑾屈服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拈起一块放入嘴中。梅肉晒得恰到好处，不是干瘪的，而是一口咬下去能感受到果肉饱满的那种。汁水溢出来后，整个嘴里都是浓郁的酸甜味，细品之下却又夹杂着一股奶香，即使不吃，光是闻着那股香味，都足够让人口舌生津了。
萧瑾一连吃了两颗，才总算是压住了嘴里苦涩的白酒味，等他再抬头一看，祖导的脸居然红了。
几位主演刚刚聊天的时候，祖山置身事外，和编剧一起喝了点小酒，两个老兄弟这会儿都有了点喝高了的趋势，脸红得像是初升的太阳，但也没喝到思维停滞满嘴胡话的份上。
——准确来说，这两位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微醺，将醉未醉之际，思维刚好开始有些混沌，有什么平时不太会说的话都开始往外说了。
先是絮絮叨叨了一番对他们对这部戏抱有多大的期待，又说本子过审不易，再加上这两年行业剧呈井喷态势，之前备案的时候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批下来，希望拍摄上星一切顺利。
俩兄弟感叹完了，紧接着就开始抨击娱乐圈现状，从试镜的时候开始聊起，说现在真的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台词都没记清就敢来试主角的，私下里偷偷递红包的，不知道喝了什么毒鸡汤，进屋子了不好好演戏，先冲过去拿着扫把开始扫地的……
萧瑾没去参加《医术》的试镜，接不上话匣子，本来想吃再几颗梅子，荣蓝又跟他比口型说吃多了败胃，拦着他不让吃了。
萧瑾无法，只好兴致缺缺地听这俩人聊天，好在导演和总编剧说话，怎么着都会有人捧臭脚，倒也不至于难熬。
可这俩兄弟聊完之后竟突然开始聊在场的几位主演了。
“宛白的长相太过于妖艳了，总觉得不像个医生，虽然试镜的时候感觉还不错，但我一开始其实不想选的。”祖山美滋滋地咪了口酒，“但制片人跟我说，老祖啊这就是你对医生的刻板印象了啊，医生是不是都得是那种一身书卷气还带着眼镜的书呆子啊？我一想也是，就选了。”
楚宛白一听就笑了，说谢谢祖导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荣蓝跟旁边的毛媛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经纪人们心里那可是门清，《医术》的制片人姓曾，和李博明那可是多年的好友了，能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他为什么会出言劝说祖山不做他想。
祖山摆摆手，浑不在意楚宛白的表忠心，又道“贺繁呢，准备工作做的很充足，当时老孙抽了个最难的片段给他，我当时就觉得不好，想着要不换一个吧，结果你们孙编剧说啊，可不要小瞧我们凌霄奖的影帝，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那就试试。结果简直是出乎我意料的好，这角色跟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贺繁这两年在圈内沉浮，踩高捧低的人见的多了，此刻听见祖山这么真心实意的夸赞，觉得之前那几个月的辛苦准备都得到了报偿，眼里便有了几分遇到知己的感动和欣喜，他没说话，只是举起酒杯遥祝了一下，一饮而尽。
祖山笑了笑，转而开始点评萧瑾：“萧瑾吧，没来试镜，我直接定下来的。我之前就听陈导夸过你，一直没机会合作，但近两年你拍的戏我是都有看过的，对你的期待很高，可不要辜负我啊。”
萧瑾乖巧点头。
祖山说了半天，估计是有些口渴，喝了口茶润嗓子，点评演员的工作转而交给了孙大编剧：“小宫嘛，虽然之前没演过戏，但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本子是我写的，见到他就觉得像是院长从纸上跳出来了。这长相，这性格，活脱脱的小周院长啊！”
小周院长……刚出场的时候那可也是个目下无人固执己见的公子哥，也不知道孙编剧这是在夸宫麒呢，还是在损宫麒。萧瑾腹谤道。
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只想老老实实拍戏，反正这会儿祖山和编剧都已经彻底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力又都在他们那儿，萧瑾干脆在桌布的遮掩下开始玩起了手机。
他微信好友不多，基本都是亲朋好友，朋友圈没刷两下就刷到了底，没什么好玩的。萧瑾切回聊天页面，发现除了孟钦的日常骚扰以外，最近的一条信息居然是荣蓝给他发来的开机仪式合照。
他略微想了一想，点了原图保存到手机，然后发送到朋友圈，又配上了几个字。
【萧瑾】：[开工大吉，希望一切顺利。]
几乎就在发出去的下一秒，龚越泽的赞立马出现在了下方。
萧瑾看了下时间，确认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如果遇上有新项目，这会儿还是龚总的正常加班时间。
不是，长虹最近这么闲的吗？是不是要倒闭了啊？
萧瑾开始贷款担心。
···
“咳咳咳，哇——”
楚宛白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抱着酒店里的马桶，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酒量其实不错，可刚才基本上是完全空腹在喝，再是海量也顶不住。
她身边站了两个助理，一个人手上端水杯，另一个人手上捧着湿透的毛巾，随时准备递给她用来擦嘴。
郊区里的酒店，即使剧组已经定了能力范围内条件最好的那家，但洗手间里依然显得很是逼仄，尤其是三个大活人往里面一挤，简直连转身的空间都快没了。
楚宛白本来就咳得晕头转向，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了，伸手就把助理手上的水杯打掉，杯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在没碎。
助理们噤若寒蝉，连忙退了出去。楚宛白自顾自地又呕了一会儿，稍微好受点了后一抬头，张嘴就开始骂人：“一个个的眼睛长着干什么用的？我花钱就养着你们这一帮废物的是吧？”
助理们都被骂习惯了，赶紧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还帮着拧开了瓶盖。楚宛白漱完口，又喝了点水，靠在床边想了一会儿，抬手拨了个电话。
“李哥，我是宛白。”
“恩，今天一天接触下来，我觉得宫麒那边我们是不用想了，这小少爷估计脑子有点问题，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软硬不吃。”
“贺繁……他人气太低了，我觉得还是萧瑾吧。”
“你说荣蓝？”楚宛白皱了皱眉，思索半晌又松开，“都21世纪了，她那一套早不适用了，要我说啊，现在圈里面的经纪人，除了李哥谁敢称第一？有李哥在，她荣蓝算是个什么东西？”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被她哄得很开心，又说了两句，楚宛白眉头一皱，又松开了，脸上是跟适才无二的笑意。
“我明白，我办事李哥你还不放心呀？您当初签下我不也有这个因素吗？我心里有数。到时候第一时间联系您。”
楚宛白恩恩两声，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个计划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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