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瑾极端不想去，但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这种应酬逃不掉他还是明白的。
萧瑾在心中跟羊肉串鸡中翅蒜蓉茄子烤韭菜挨个挥泪作别，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保姆车。
长虹派来的司机不是泉城人，荣蓝说了目的地之后他便在导航上操作了一番，当听到那句“预计需要三十九分钟”时，萧瑾震惊了。
他本来还抱有荣蓝是乱报的时间的期望的。
“怎么定在这么远的地方啊？”萧瑾又吃了几块饼干，肚子里确实是没那么饿了，可嘴里干的厉害，把保温杯里的水一气喝了个精光，有气无力地瘫在后座向荣蓝提问。
“还不是因为楚宛白。”荣蓝叹了口气。她今天也在外奔波了一天，论起疲惫感和饥饿感，一点都不比萧瑾少。
荣蓝从包里翻出一块糖丢进嘴里，咬的嘎嘣嘎嘣响，“祖导本来说就近找个好点的餐馆大家随便吃点，吃完之后赶紧回去洗漱睡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第一场戏，大餐等杀青了之后再吃。”
“这不挺好的安排吗？”之前拍戏一般也都是这样的啊。钟徽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前不久才从泉城的市中心大采购回来，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看着时间有点晚了，就在快餐店随便吃了点汉堡薯条对付了一餐，结果没想到居然成了三人中唯一一个吃饱了的。
饿着肚子的经纪人和演员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钟徽打了个炸鸡味的饱嗝，赶忙闭上了嘴，再不敢说话了。
荣蓝无精打采地继续往下讲：“那祖导这决定好了不就得安排人去餐馆订位置订菜吗，他都吩咐下去了，人场务那边正打电话呢，给楚宛白的助理拦着了，说什么她们老板下午说了要请大家吃饭赔罪的，一早就在泉城最好的酒楼定了四五桌席，菜都点好了，一等到了就能吃，还说什么不去的话就浪费了，要不就是还在计较她们老板迟到的无心之失。”
荣蓝在副驾驶，钟徽在第二排，萧瑾在第三排歪着，这会儿跟钟徽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是无语。
“她都这么说了，祖导也没办法。结果一问，那酒楼离片场开车都得三四十分钟。”荣蓝简直没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叹口气，朝后座伸出了手，“小钟你包里还有吃的吗？”
《义》的提名出来了以后，向萧瑾伸出的橄榄枝明显变多了，龚越泽那边也活动了几个资源，只等荣蓝回去接洽，等谈的差不多了再跟萧瑾商量。荣蓝后天就得飞回宁城去帮萧瑾谈工作，没法一直在这边陪着他。钟徽回到片场的时候萧瑾还在拍定妆照，他便被荣蓝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科普了下午发生的那出“楚宛白奇葩道歉”给惊呆了，然后便被耳提面命了半天，说一定不能让她有任何跟萧瑾炒作的可能。
钟徽的震撼劲还没过呢，这会儿又听了一堆关于这顿晚饭的吐槽，他先天的倾向就偏向于萧瑾和荣蓝，尤自在心里感叹照片上那么一个妩媚多姿的女神居然是这种人，顺便庆幸相比之下自己女朋友虽然作了点但也不错了，就被突然cue道：“啊？”
钟徽下意识地表达了一下疑问，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翻包：“有的有的，我怕明天酒店提供的早餐不合萧哥胃口，给他买了点面包。”
萧瑾还在记挂着有缘无分的烧烤，再加上吃多了饼干，对寡而无味的面包已然失去了兴趣，摆摆手道：“没事儿荣姐，你先吃吧，我吃完饼干也不太饿了，如果明天的早餐真的难吃到无法下咽那种，我就让小钟在片场附近给我买碗面，好歹也是个热食。”
“那也行。”荣蓝点点头，她是真的饿坏了。虽然干了这行基本上就跟准时吃饭无缘了，但自从她闯出名气之后，差不多都被人供起来了，混得像今天这么惨的时候真的挺少。
她也不再跟萧瑾客气，伸手接过钟籍递过来的面包：“那我吃了啊。”
萧瑾点点头，反应过来荣蓝坐在副驾驶可能看不到，又“嗯”了一声。然后他裹上自己熟悉的小毛毯，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
楚宛白说是请剧组里的大家吃饭赔罪，但其实请的也就是主创团队和演员，实习场务之类的不在她的请客范围之内。
制片人不在剧组，经纪人也只有萧瑾和宫麒的跟到了片场，于是编剧、导演祖山及萧瑾他们几个演员坐在了一桌，荣蓝和宫麒的经纪人毛媛作陪。
其余的四桌，就都是随便坐的了。
忙活了一整天，又被千里迢迢地折腾到了这儿，剧组成员基本都快饿过劲了。好在一坐下菜就陆续端了上来，五分钟之内上齐，其中有不少泉城的特色菜肴，热腾腾的冒着蒸汽，色泽鲜艳红亮，让人看了就不由得是指大动。
这家酒楼的菜看上去就不错，味道也没辜负它的价格，前五分钟之内，五张桌子上基本没人说话，只听到筷子不断碰撞的声音，连萧瑾他们这桌都不例外。
演员们好歹还有些偶像包袱，下筷子的速度虽快，总体看上去都还是优雅的，但其他桌子上……那就基本算是吃到抬不起头来了。
——这一幕在应酬场上实在是罕见，细想其中缘故，又是真的有些尴尬。
楚宛白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看到他们一群人吃成这样，脸上实在是有点挂不住。她伸手取过桌上的酒瓶，自顾自地倒满了一满杯白酒，施施然站了起来。
“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了，先是下午因为堵车迟到，后面让助理安排餐馆的时她们又不小心选错了位置，害的大家这么晚才吃上饭，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我嘴又笨，就以酒赔罪吧。”她一抬手一仰头，一饮而尽，还将酒杯倾倒过来示意了一下。
喝完这杯之后，没等大家伙反应过来，她又凑上去单独敬了祖山和编剧一杯。
祖山是海城人，正慢条斯理地喝汤呢，看见她端着杯子过来，便也端起了酒杯，跟她手里的轻轻一碰。
海城靠海，泉城却在内陆，桌上有一道清蒸海鱼，一看就是为了祖山特意点的，再加上敬酒这个在中年人世界里无往不利的大招，祖山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行了小楚，没必要一直道歉，这事儿就算过了。”
楚宛白满饮一杯，听罢还要再敬，祖山连忙制止：“你酒量挺好的啊，但真的不喝了，明天还要拍戏，你坐下吃点吧。”
萧瑾和荣蓝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楚宛白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
先是又提了下午迟到的事儿，然后就说餐馆是助理来定的，总之锅都甩出去了，跟她没什么关系；还在全场敬了杯酒。
如果在别的剧组，开机仪式的时间误差在十分钟之内都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祖山是个迷信的人，可楚宛白转头就去敬他的酒了，态度又放得低；现如今，祖山的毛都已经被她捋顺了，导演开口说了这件事已经过了，谁还敢当面拿这件事刁难她？
周围的人面色各异，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大家表面上看上去都还挺和谐，楚宛白娉娉婷婷地坐下了，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菜，像是专门对着镜子研究过怎么吃饭才能显得更好看一样。
萧瑾对看她吃饭没什么兴趣，不顾荣蓝飞过来的眼刀，伸着筷子就去夹排骨。
——我都辛苦一天了，吃点肉怎么啦？！拍戏肯定会累瘦的！到时候瘦脱相了上镜也不好看啊！萧瑾瞪着一双被影评人评价为“会说话”的眼睛，试图用眼神向荣蓝传递自己的心情。
荣蓝也是无语了。龚越泽还怕他胃口不好，急吼吼地给他带梅子，要荣蓝来说，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梅子还没吃呢都筷子不停，梅子要是吃了莫不是要连桌子都一起给啃了？
萧瑾根本不管荣蓝在想些什么，反正他今天穿的鞋是纯白的，料荣蓝也不敢直接上脚踩，更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
荣蓝不着痕迹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陷入了绝望。
算了算了，萧瑾平常也不是个特别馋的，今天倒也是真的累着了，要吃就让他吃吧。
她转头去跟毛媛聊天去了。
圈子也就这么大，毛媛之前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两个人聊聊工作，再聊聊最近买了什么包，气氛还挺融洽。
萧瑾乐得荣蓝不管他，一个人低头吃得心无旁骛，可总有人不愿意看他闲着。
萧瑾的右手边是荣蓝，左手边坐的是宫麒，宫麒的另一边则是贺繁。按理来说，经纪人是应该和艺人坐在一起的，但毛媛说希望宫麒能跟他们多聊聊天，学点东西，便不由分说地把这位小少爷给安插了进来。
萧瑾是学院派出身，可平常演起戏来更偏向于表现派和体验派的二合一，也就是通过预先做功课来尽可能地代入角色，同时创造出一些角色专属的小动作，让他的人物形象更为丰满立体。
听上去有些复杂，其实说白了就是“让自己成为角色”，这种代入的方式比较玄学，不太好教。
萧瑾本来还有点紧张，怕宫小少爷问起来的时候自己回了一句“幻想自己就是角色本人”，这位毫无任何演艺经历的小少爷会觉得自己是在敷衍他。
万幸的是，宫麒估计是觉得贺繁身上的奖项更多，也更唬人一些，坐下去没多久便别别扭扭地去找贺繁聊天了。他大概是不太常求人，萧瑾听了一耳朵，一句简单的“等开拍之后可不可以教一下我演戏”被他说得千回百转。
萧瑾都不由得为宫麒的拜师捏上一把冷汗。
好在贺繁是个体贴的老好人，居然还真的对上了他的脑电波，两个人慢慢地说了一会儿话，宫麒明显放松了不少，咧嘴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两个小虎牙。
萧瑾只求他们俩能够多聊一会儿，最好能赶快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可以请教演技的对象，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远处的楚宛白用筷子稍微挑了几口菜吃，架势跟小鸡啄米差不多，萧瑾看着都替她着急，怀疑她是在一颗颗地数米。
等胃里稍微垫了个底，楚宛白端着个熟悉的酒杯，又走过来了。
估计是下午的那一番对话让她彻底熄灭了跟萧瑾拉关系的想法，这一次，这位白梅奖的最佳女配角，是冲着宫麒来的。
她走路走的婀娜多姿，带着一阵香风，静静地停在了宫麒的身后。
萧瑾用余光看了一眼，姿态如弱柳迎风，但凡是个怜香惜玉的，这会儿都会站起来跟她聊上那么两句，再主动跟她喝一杯酒。
可宫麒居然旁若无人地跟贺繁又说了几句话，还拿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权当身后的这个大活人是个背后灵。
萧瑾发誓他听见楚宛白磨牙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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