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的两个悟道镖局前来仅剩的黑袍男子警惕地向后望了望,他们也不知道齐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行走的路是一个高耸的小山坡,山坡一侧便是高达数丈的断崖,被常年风沙侵蚀,形成如同波涛般的壮阔景象。
山坡上的几人视野开阔,却看不到在脚底下,正有两个缓慢步行着的身影,一高一矮。
那两个身影正是躲在断崖下躲着太阳赶路的陆川和楚留笙。陆川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与五人经过时,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个方法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地冒险激进了,主动让韩路遥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也是陆川不得已而为之。经过一年多的潜伏,他大致已经打谈到各国所藏法器的位置,但经过长时间的推演,怎么也无法用寻常的方法去接近法器,反而更容易暴露自身,他只能用这个方法,以退为进,利用齐国朝廷上的纷争,让韩路遥以验明真身的时候去接近法器,再想办法将法器夺回。此举风险很高,无论成功与否,其他各国只会更加严密地遁藏自己所有的法器,然后以更为高压的态势去搜寻楚国剩下的势力,那时他们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
陆川先是主动用令牌将韩路遥的身份透露给齐昱一方,那么按照新旧二党目前的形势,旧党为了翻身,在想着围剿楚国余孽之前,必然会先将她作为一个武器,去瓦解新党势力,不出意外的话,韩路遥在他的计划之内应该没有大碍。
这么想着,陆川抬着头看着山坡上的一行人缓缓走过。
跟在他身后的楚留笙见状,疑惑地跟着抬起头,片刻后喃喃道:“我的天……这腿真白……”
陆川一愣,回过头来,对着楚留笙恨恨地踹了一脚,骂道:“能不能有些出息,你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楚留笙憨笑地擦了擦嘴,道:“糟老头子,还不是你先看的?还看了这么久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了?”
陆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自顾自地走开,嘴里道:“受不了你了……”
楚留笙嘿嘿笑着,跟上去对陆川道:“我在长安城里也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姑娘啊,长得可真是好看,一点都不逊色那什么丝韵楼里的姑娘。他们是不是西域姑娘来这里跑商的啊?看着就像有钱人……”
陆川听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哪知道?有本事你自己打听去。”
楚留笙嬉皮笑脸地道:“切,我这个叫花子人家大户闺女才懒得看我一眼呢。她不看我我还不能看她么?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水灵的,你就这么走了,不多看几眼?”
“那你自个儿看去吧,我可懒得搭理你。”陆川没有停下脚步,背着他的小包裹健步如飞。
“死老头,这么短的腿捣腾得还挺快……”楚留笙一边嘴里吐槽着,一边扭过头,远远地望着山坡上的韩路遥。
此时,高坐在马上的韩路遥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低头向下望去。
山坡下乱石叠嶂,与她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死角,那里一片阴影,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陆川二人。
但楚留笙却从坡下看到了韩路遥披着纱巾的脸,和她那双勾人心魄的双眸。
突然,他感觉脑袋一阵晕眩,周围的烈日,戈壁,乱石仿佛在一刹那间变得白花花一片。四周的一切瞬间被一片雪白所覆盖。
随后,他的脑袋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好似被人迎面举起大锤狠狠地砸了一般。他不禁闷哼一声,跌坐在地,面目扭曲地捂着脑袋。
陆川听到身后的动静,赶忙回头,看到楚留笙此刻正死死地按着脑袋,身体痉挛地蜷缩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呻吟着,看上去痛苦万分。
“完犊子,要出事!”陆川不禁低声呼道,说完,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来到楚留笙的身边。他腾出手来,用力拽着楚留笙的衣襟,将他拖拽到了断崖底下。
楚留笙仍然紧闭双眼,不住地喘息着,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恍惚起来,陆川拖着他却没有一点察觉,好似沉入了深渊一般的梦境。
头痛欲裂,他感觉自己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在他的面前深不见底,尽头一片漆黑。
“你怕死么?”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好像就在他的耳边呢喃细语,听不真切。
他害怕地捂住耳朵,闭起眼睛,想将自己缩成一团。
“殿下,只要有你在,楚国就有希望……”
一阵温柔好听的女声在他的耳边想起,如同春风拂面,安抚着他恐惧的心境。
“……楚国的子民永远在你身后……我也是……一切都有希望……”
那个呢喃声开始在他周围萦绕,驱赶走了一切令他感到恐惧的黑暗。
他仍不敢睁开眼睛,但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个声音,把它留住。
唰!
他在梦境中反复挣扎,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蛛网粘住,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声音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好一会儿,楚留笙感觉没有什么不适,才鼓起勇气,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他就看到陆川那满脸皱纹的小脑袋,浑浊的双眼正紧紧地盯着他。
“哇!老头儿,你丫要吓死我啊!”楚留笙一惊,一屁股坐了起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是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浸得湿透。
陆川斥道:“小兔崽子不知好歹,我好心看你被热晕过去了,把你拖到这儿来好一顿忙活,你还说我?”
楚留笙一愣,脑子里一片空荡荡,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我热晕过去了?”他怔怔地问道。
陆川一屁股在楚留笙身边坐下,揩了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不然你以为呢?你丫好吃懒做,身子薄体质差的,叫你平时多干活也不听,这么点路就倒了……”
楚留笙听着陆川没好气的训斥,有些出神。
他记得刚刚明明自己正精神抖擞地和陆川插科打诨,顺便看看路过的大户人家的闺女,却好似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棍,脑袋一疼就晕了过去。
他竭力回忆着,可就如同回忆自己的身世一般,隐隐约约有些零散的碎片,却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头也越来越疼。
“走吧走吧,再不走,天黑之前也到不了驿站。”陆川休息了会儿,没有在意楚留笙一脸迷茫的神情,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道。
楚留笙好似提线木偶一般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跟在陆川的后面。
他鬼使神差地转头向山坡上望去,那里已是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只有黄沙吹过滚烫的地面。
两个人沿着早已枯竭干裂的河道向前走着,各自想着心事。河道很长,一直蔓延到戈壁滩深处。放眼望去一览无余,只有几棵白衫歪着干瘪的枝干伫立在坚硬的土地之上。
陆川暗暗地回头偷瞄了楚留笙一眼,见他面色恢复了红润,才勉强放下心来。
时间秘术初有小成,就不得不用在了楚留笙身上。那段时间,楚王近乎疯狂的欲望,使他不得不束缚了手脚。西麓书院在各国游说联盟抗楚其实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楚国那时还在鼎盛时期,还有大把的统治时间,时间秘术只要再给他几年,便可大成。但天下的人们对于长生不老有种异常的贪婪,他们以替天行道为由,列数楚王的种种暴行,其实暗中不过是想得到这种秘术以求永生成仙。
那个时候,天下十大神器已经尽归楚国所有,陆川将它们潜藏起来,不露于世人。时间秘术所需的便是其中七样,陆川列阵将它们炼制成了法器,借用其中的神力以研制出时间秘术,但时间还是过于仓促了,等他终于盼到曙光之时,秦军的铁骑已经踏在了楚国帝都的城门口。
匆忙使出的时间秘术虽然挽救了死在叶不留手下的楚留笙,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副作用。他的肉体被强行扭曲时空带了回来,但记忆却死在了那里。若是一旦唤醒他的记忆,便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也是因此,楚留笙身上流淌的血脉成了时间秘术觉醒唯一的必需品。他的肩上还担负着复兴大楚的重任,数百年的基业不能在此时便毁于一旦。其他大国皇室中,也有少许人知晓时间秘术的秘密,但绝没有人敢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时间秘术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天下人谁都想拥有,但都怕殃及自身。他们此时最需要的,便是楚留笙的血脉,有了它,便可以窥探这个秘术的奥秘。
但此时的楚留笙还浑然不知,背着长长的古剑,正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晕倒时脑海中产生的景象。
陆川明白,复兴大楚之途任重而道远,唯一让楚留笙不被记忆所反噬的方法便是用易容术,他发现,只要容颜改了,时间秘术的副作用就不会伤到他。他在第一次与楚留笙见面时,就用街边流浪的乞丐的脸用易容术换在自己身上,才能跟他相安无事这么久。按照他的下一步计划,韩路遥若是成功将炼妖壶从齐国宫中带出,便让沈梦溪用易容术与楚留笙回合,用他的血脉唤醒炼妖壶,不仅能得到这一神器,还能使沈梦溪顺理成章地留在楚留笙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