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正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在这一年,势不可挡的秦军一路攻破了长长的青峡,彻底将延缅数万里的大楚国土彻底攻占,在高高的青峡峰顶插上了秦国的旗帜。秦军收缴了大量的楚国军备,数万难民被俘入秦国,成为奴工。
在这一年,天下榜再次迎来重编,十九国的翰林院学士聚集在一起,分析着世间强者的名号。一个个曾经的强者的名字被划去,一个个闪耀的新星脱颖而出。
在这一年,大月国据北,得到了秦国与匈奴边境的大片土地,一统北方,而作为收益最大的战胜国,秦国迁都南下,国土几乎覆盖了楚国三分之二的领土,一座座富饶的城池被秦国收编,秦国实力大盛,成为新一位最强的霸主。
在这一年,han国,赵国,魏国三雄鼎立,盘据在内陆,互相制约,称霸一方。
在这一年,秦武王即位,任秦子婴,秦子渔两位亲王之子为左右大将军,一位是天下剑客榜第二强者,虽然在攻楚一战中,秦子婴受了重伤,即便是休养了一年,身体上所受到的创伤已不可复原。而另一位则是深受百姓爱戴的治国大将,有望成为下一任秦国宰相。
而在这一年,称霸了数百年的楚国黯然落幕,在经过与十几个国家的一战后,国都被破,无数亡国之将散落在世间各地,地位一落千丈,大楚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
只不过,楚国的余威犹在。
楚王失踪,两名皇子不知去向,这是全世界的人都不想看到的。
楚王国号威王,在楚庄王逝世后,楚威王发动政变,杀死太子篡位,率领一万轻骑攻进帝都。称帝后,持续动兵,发动各类战争,开拓疆土,各国不得不屡屡退让,各地赔款。三十万楚军横扫大陆,各国敢怒不敢言。
但楚王最终犯了一个错,使得楚国顿时走下断崖式的低谷,各国不约而同地起兵反楚,似乎不计任何代价,要将楚国从版图中抹去。
终于在一年前,都城破,楚国覆灭,在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结束了风雨飘摇的辉煌。国印落入秦国之手,而楚王则在破城之时弃城而逃,不知去向。
楚王的皇后在逃亡时被刺客截杀,而她的身边仅有几名侍卫,帝都最强的客卿王莽和禁卫军教头陈晨已经在卫戎战中死去,一代皇后香消玉损。而楚王的太子楚墨不知去向,江湖上流传他还有一私生子,也不知所踪。
风云大定,这场规模巨大的战争终于落幕,大片的良田变成荒地,数百万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近百万的各国将士牺牲在了疆场上。
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天下大势已定,百废待兴。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土地,开始重建家园,不过家的主人已经换了。大月国位北,与匈奴接壤。赵魏韩三国位中部内陆,占据了广袤的中原,秦位东,领土囊括长江黄河,地盘最大,国力也最为强盛。吴国地处江南,鱼米之乡,以安闲富饶著称,重文抑武,受到战争的影响也最少。齐国位诸国之中,领土最小,但交通便利,据有最多的峡关栈道。燕国位于最南,气候常年闷热潮湿,算是一大特色。其余还有些小国各自沦为大国的附庸。
仍是江南。
楚墨来到了吴国的都城,杭州。
几日的舟车劳顿,他的一身官服上已沾染了不少灰尘。还来不及歇息,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进了一座威武的大宅子。宅门旁有两名仆从看护着,两尊石狮子伫立在门前,大门上方大书两字,县衙。
楚墨从马车上下来,一名仆从见了他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大人。”
楚墨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波澜不惊,道:“把马车拉到后院去,再通知下师爷,把近几日的文书拿来我看看。”
仆从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忙活了。
车夫下了马车,走到楚墨的旁边,随着他一起进了县衙的大门。
“公子,天枢阁那里已经下了告示,对楚国遗孤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了,公子最近一段时间可以安心做个县令了。”车夫边走着,边凑近了楚墨小声道。
楚墨道:“那帮老家伙估计没这么容易放弃,即便天枢阁那里可以放一放,秦国的刺客,燕国的杀手还在暗中盯着,咱也不能掉以轻心。”
县衙大门进去后,是一条不宽的青石路。上面整洁干净,没有外面随处可见的杂草。两旁是人工开凿的小池塘,上面种了几束荷花,荷花下面几条红鲤鱼在水下轻轻地游动。道路尽头是正房,也就是县令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时的县衙没什么人,下人们都在后房,两人的交谈也无人知晓。
“不管怎么样,天枢阁的事总算是结束了,根据国师大人的安排,下一阶段的行动快开始了,最近都留意着点。”楚墨道,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异样。
“是,公子。”车夫恭敬道。
“你先下去吧,看着点我们身后的尾巴。”楚墨吩咐道。车夫应了声,行礼告退。
楚墨进了正房。即便是吴国都城的县衙,地方也不大,和寻常的地方县衙规格相差无几,屋子两旁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根沾满灰尘的杀威棒,昏暗的房内后中央摆着张长桌,上面磊着几卷文书,屋子上方挂着一个高大的牌匾,上面书写了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一个陀着背弓着腰的老者从偏门走了进来,眼角耷拉着,对着楚墨行礼,道:“见过大人。”
楚墨对他笑笑,道:“师爷,好久不见。”
师爷走上前来,慢慢低下身子,道:“大人,您离开的这段时间,上面的大人们没什么动静,县里平安无事,只有几卷案子,请大人过目。”
楚墨走过他的身旁,来到长桌后面,入座,慵懒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文书,边翻边道:“嗯,讲讲吧。”
师爷听罢,走了上来,到楚墨的后面,开始在他身边道:“大人,这几卷案子小人无法定夺,只能请大人指点一二。”
“哦?还有能难倒师爷的案子?来,给本大人讲讲看。”楚墨微微笑道。
师爷陪着他,拿起一卷文书,翻开道:“大人,这宗是安舍镇上的一户大户出的案子,户主牛涛于前些日子清晨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家里上上下下有八人被带到衙里审问。”
“哦?然后呢?”楚墨问道。
“说来也是今人有些不解,这八人居然同时都有杀人的动机,并且在同一日都与牛涛有过接触。”师爷道。
“我看看。”楚墨从师爷手中接过了文书,开始翻开查看。
牛府,位于杭州文县安舍镇,是镇上有名的大户。家有良田千顷,租户数十家,家里还经营着一座客栈,一所钱庄,以及一家茶舍。这些在富饶的江南还不算什么,牛府的祖上关系能牵扯到吴国的皇室,家族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翰林院当了个大学士,由此,牛府在当地的地位也算很高,与官府也有往来,生意上托着那位大学士的关系做得更是顺风顺水,一跃成为安舍镇鼎鼎有名的大户。楚墨在吴国的这几年对这个牛府也略有耳闻。就这么一个关系硬地位高的牛府居然发生了一起连县衙师爷也棘手的命案,死者还是牛府的老爷牛涛。楚墨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平稳安定的江南,命案也是特别罕见,他下意识地开始警觉了起来。
“嗯,现在调查到哪一步了,大致说说看。”楚墨轻声道。
师爷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位身旁比他年轻几辈的后生,毕恭毕敬地讲了起来。
这位牛府老爷的性格和他的身份,以及他那位翰林院大学士的关系可不一样。据文书上的描绘和师爷的讲述,牛涛在平日里性情急躁,虽说年过花甲,仍然精力旺盛得不同常人,没事就会花重金去购置壮阳的药物,平日里去江南各地花街柳巷且不说,近段时间还纳了个春楼的亲女作妾。这么一来,牛涛身边的人除了他的一名正妻,两名小妾,还有一儿一女,按理说这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常态,但据当地人的说法,牛涛此人性情暴躁,又极好女色,经常对下人非打即骂,还垂涎身边的侍女,家里稍微有点姿色的下人都难逃他的眼睛。
“就这么多了?”楚墨翻看着手上的文书,对师爷问道。
“回大人,由于小的实在不好定夺,况且由于牛涛这人身份比较特殊,上面已经派人吩咐过要慎重对待这个案子,还给了我们期限,要求十日之内破案,现如今,已经过了五日了。”师爷回道。
楚墨闭起眼睛,似在养神,嘴里道:“那事不宜迟,先去将你们前几日搜到的人都带上来认认吧。”
师爷拱手道:“回大人,与此案有关联的人小的已经命人捕了回来,现在就关押在大牢里头。”
“将他们带上来问问吧,既然上头关注起这个事了,咱也不可耽搁啊。”楚墨道。
师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楚墨靠在后背上,苍白的脸颊上略显疲态。
一转眼,他来到吴国已经三年多了。
十五岁的他,从锦衣玉食的大楚皇宫里走出,身着一身黑衣,来到燕国,潜入大名在外的燕国天枢阁。
天枢阁是燕国特有的特务机构,执行的任务小到一些江洋大盗,天下榜上被除名的强者,大到全世界声名显赫的人物,都是他们所侦查的对象,比如,被全世界所警惕的楚国皇室,其中便有太子,楚墨,还有一名被雪藏的楚王私生子。但天枢阁估计也想不到,被他们侦查的对象,竟然敢潜入他们的队伍,来到他们的身边做一个卧底,而且还是一国太子。
楚墨改过许多次身份,而天枢阁一向以神秘著称,在集楚国智囊的努力下,他一路在天枢阁潜伏了很久,甚至楚国灭国,全世界追查他下落的时候,他的身份仍然没有暴露出来。
一转眼,他在南方兜兜转转,转了无数的城镇,在天枢阁的任务下,年纪轻轻的他坐在了一个六品官的位置上,就是如今的都城杭州萍乡县县衙官。
楚墨的脑子里越来越乱,他的思绪搅和在一起,剪不断,理不开,他感觉好累,好像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就会睡着一样。
太累了。
正屋内,一个檀香罐子放在书桌旁边,从锈了一大半的壶嘴里头漫出一缕好看的香烟,香料的味道渐渐随着若隐若现的烟雾弥漫在屋子里,房梁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喧闹声将楚墨吵醒,几个衙役不耐烦的催促声从屋外传来。楚墨强打起精神,在长椅上坐直,看着屋外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