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帝君平淡地问候道。
“千下的事我……”
“你跟孤之间只有别人的事了么。”
帝君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伤狂微微一怔,一抹苦涩划过嘴角,“那云狂还能当帝君是只为云狂来的吗?”
帝君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孤,若说是呢?”
伤狂震惊一瞬,旋即自嘲低垂眉目一笑,“您身后的军队已经告诉我了,不是。”
“孤要说是呢?”帝君定睛看着他。
他目光闪烁,“帝君何苦问这样的问题来为难云狂?你若不是为千下报仇,派这些军队来做什么?北国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过吧?大天的军队你摆平了吗?你这样的声势不会让大天疑心是要开战吗?帝君如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会是为了云狂?”
伤狂连番轰炸的问题让帝君无从开口,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却什么也没说。
伤狂吸了口气,闪烁着看向别处,雨帘已让他看不清楚军舰。
“恕云狂不能信,帝君若是为千下报仇而来,云狂在此,命任帝君处置。只请帝君不要为难我身后的嵇康。”
“呵。”帝君忽然轻笑,伤狂蹙眉看他,不解。
“你比从前更理智了,嗯,当然不可能是只为你来的。”帝君淡淡地说着,伤狂眸子忽然黯淡,看向了地上外翻的泥泞。
帝君继续道:“不过这些军队只是为了引你出来。真正的仇孤要亲自向你讨。”
伤狂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飞快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来,点着头,“好,多谢帝君放过嵇康……不过帝君能不能给我几日的时间,让我处理完嵇康的事,再来此偿命。”
帝君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可以,但报仇的方式孤要自己选。”
“只要帝君不为难嵇康,云狂……”伤狂顿了顿,屈辱地合上眸子,“全凭帝君处决。”
帝君看着他,“你不会以为孤是要继续让你留在孤的身边吧?是不是对自己的美貌太自信了些?连别人找你报仇也会以为是用那样的方式赎罪?”
伤狂的睫毛轻动,隐忍着什么,缓缓睁开眼,平静道:“反正几日后的云狂将不再有什么羁绊,帝君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是吗……”帝君冷漠道:“可惜孤对你没兴趣。”
“……”
帝君骤然转身,“七天后,还在这里,你为你的侍卫,孤为孤的三弟,做个了结。”
“什么……”伤狂一怔。
“一人一掌,生死由天,绝不留情。”说罢,帝君便踩着泥泞回军舰去了。
伤狂一人站在雨中,有些错愕,他为肆琴?帝君为千下?
什么叫一人一掌?帝君要和他对掌吗?
呵,也好,反正也打不过你……
如此,我也算没对不起肆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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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呢!”
夜辛昀站在承欢殿门外,瞪着一直垂首的币元问道。
“太妃,您就别再为难币元了。都是帝……君上自己的意思,现在的帝君是昔日的二王爷。您还是请回吧。”币元一直低着头,微微摇首。
他还是不习惯为另一个人接驾、守夜、端茶、研墨……
不会习惯!
不管多久!
“自己的意思?他不是去军队振军威吗?不是要打嵇康吗?!奥,本宫明白了!他根本是去找伤狂的是不是?什么打仗只是个幌子是不是?”夜辛昀不等币元回答便是凄凉一笑,“呵,他才三十岁啊!就能放下江山去找他的美人。”
“连嵇康那种地方他也愿意去!一座北国都留不住他的心!”
“太妃……”
“亏本宫还担心他。”夜辛昀吸了口气,“好啊,他不想要北国了,那满族进军的事本宫也不管了!随他吧!”
币元一听,抬头看他,“太妃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向飞龙在京郡多久了?帝君不怕他们打过来,可以放任不管到嵇康去,本宫操什么心!”
“太妃不要说气话,君上已经把一切都交给帝君了。帝君这几日正为满族的事发愁,您有退敌之策吗?”虽然极其不愿服侍千水,但北国毕竟收养他十五年,他总是不肯让帝君的心血毁于一旦。
夜辛昀自然也知道帝君为北国付出了多少,他一直以为帝君当北国是自己的第二生命,所以才想要为北国做点什么。刚才也都是气话,不管帝君当不当帝君,他也要为北国的安定做点什么……
只为他是北国人——帝君曾经的妃。
只为他是满族人——满族现在的大祭司。
“自然有。”夜辛昀看他一眼,“不过我只与帝君说。”
“太妃,您这……”
“本宫知道!本宫说的是里面的帝君!不是已经退位的君上!”夜辛昀不甘地承认着这个事实。
伤狂有恩于自己,帝君去找他,给他幸福,自己不是不能接受,可总需要一点时间……
“哦……”币元反应过来,立即一笑,“太妃请稍等,币元这就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千水忽然拉开门走了出来,“孤都听见了。王嫂,你有什么办法。”
“本宫可配不上称你的王嫂,你真正的王嫂只有临仙宫的那一位,本宫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很清楚的。”夜辛昀高傲地扬着下巴。
千水浅浅一笑,“有什么差别吗?太妃在后宫陪了君上十五年,一声王嫂还是配的起的。”
“不用恭维本宫,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对付满族的办法?”
“太妃请。”千水屈尊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夜辛昀看他全无帝君的架子,不免也觉得自己太过小气,毕竟这个二王爷的性子他也是了结的,如果不是君上甩手不干,二王爷怎么也不会自己挑起这个担子吧?
想着,他便进了承欢殿。
来到书案前,千水引了他入座之后自己才坐上主位,让宫侍上了茶,屏退了所有人之后,这才问:“王嫂的退敌之策是什么?”
夜辛昀刚送到唇边的水还没送下,便是放下杯子,正经地说:“就是本宫。”
千水一怔,“嗯?”
夜辛昀忽然掀起袖子,千水忙偏开了视线,“王嫂自重。”
“想什么呢!你看!”夜辛昀喝到。
千水迟疑地转回眸子来,只见夜辛昀掀起的半管袖子下的玉臂上竟有个火苗状的红印。
“这是什么?封印?”
夜辛昀收回手放下袖子,“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什么封印!这是满族祭司生来的胎记。”
“胎记?满族祭司?”千水越听越懵,“王嫂不是太师的孙子吗?据孤所知,夜家并无满族人啊。”
“夜家是没有满族人。可满族有夜家人。”
“嗯?”千水无奈地摇头苦笑,“王嫂就别跟孤打哑谜了。”
“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称本宫是太师的孙子而从来不提本宫的两位父亲吗?”
“不是因为太师的名气更大吗?”
“这是原因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本宫的亲生炎父并不是现在的炎父。”
千水瞳孔皱缩,看着他。难道这个夜辛昀是抱养的?可是他和太师长得这样像……
夜辛昀眸子忽地一颤,陷入了回忆,“小时候爷爷就让本宫学满语,起先本宫不知为何,直到本宫成年的时候回家省亲,爷爷才告诉本宫,原来本宫现在的炎父出生的时候其实还有个和他一起的兄弟。”
“双生子?”千水一怔,他从未听说过太师还有一对双生子。
“嗯,双生子。只是那个从小身子就不好,被爷爷托付给了一个满族人照顾,没让别人知道。他是以前爷爷打仗的时候认识的战友,会医术,后来爷爷才知道他是满族的祭司。”
“所以那个让满族祭司养大的才是你亲生炎父?”
“嗯,他和满族祭司的孩子生下了本宫,没想到本宫会有祭司印记。左右他身子不好,本宫一岁多的时候他就死了。姮父或许和他感情真的很深吧,居然也不管本宫,随他去了。”
“自杀?”
“不然呢。”
“对、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本宫现在的炎父和姮父都对本宫很好。”
“那你是……”
“是怎么到爷爷家里的是吗?是爷爷亲自去把本宫抱回来的。过继到现在的炎父名下。反正都是一条血脉……”夜辛昀看他一眼,“君上都不知道这些。”
千水错愕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孤……”
“只是为了北国。本宫需要出宫去见向飞龙。”夜辛昀淡淡地说。
“他认识你?”
“不认识。但他是满族的族长,会认得本宫的胎记。更何况,本宫学的满语是比他们更上等的祭司语。他儿子向灵都能认出来,他怎么会装糊涂。毕竟爷爷请来教我满语的就是那个满族祭司。”
“那他不也算是你爷爷……”
夜辛昀眸子忽地黯淡,千水一怔,“孤、说错什么了吗?”
夜辛昀眉宇间添了几分苦色,“他是我爷爷。只是从前本宫不知,他死的时候爷爷通知人来宫里叫本宫回家,但本宫觉得无关紧要就没回去……”
“那时候你不知道……”
“都是成年的时候爷爷才告诉本宫的。”
“王嫂……”
“行了。本宫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只是要你一道不会为难向飞龙的旨意和出宫的许肯。”
“呃。好。”说着,千水便铺展开一张白纸草拟起圣旨来。
“拜托王嫂了。”千水将圣旨双手捧上,夜辛昀淡淡接过来,站起身,行至门外币元开了门,他忽然顿足,回眸看向来送他的千水,道:“本宫要见君上。”
千水一怔,“这,恐怕王嫂要到嵇康才能见了。”
“那本宫就要去嵇康。”
“这……”
“我也去!”千水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旁的币元也站了出来说道。
“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向千水。
“……好吧。那王嫂你办成这件事之后孤就派人把你们送去……但是你们还是要回来的啊,嵇康可不太欢迎这么多北国人。”
“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