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化是午川当初在知晓林还德才是杀人凶手之后却仍想借此事一石二鸟打掉伤狂和夜辛昀两座大山而派出去的一把利剑,只是利剑还没砍下去,他的主要目标伤狂就被击垮了,以至于午川都忘记了自己准备的这一步好棋。
可是现在一家独大的夜辛昀却又不得不让他想起自己的棋局来,好在,利剑回来了。夜辛昀,你等着吧。
临仙宫出人意料的安静也让心急的妃嫔们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焦躁,隔岸观火。其实他们心里是不解的,因为当初无伤臣得宠的时候临仙宫那位几乎天天登门造访,美其名曰是照顾无伤臣,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那是在捣乱。可是轮到这丽妃得宠,那位倒没动静了,现在合宫上下都知道他有孕一事,难道那位还不出来?
这天众人早早的就来到临仙宫请安,午川睡够了时辰才悠哉地走出来,一看满屋里坐着的妃嫔都用一双热切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感觉一阵好笑。这些人,没本事套住帝君,倒指望起我来了。
他也不着急开口,缓缓登上后位坐下,众人尽都起身行礼。
“都坐下说话吧。”他迅速扫了一遍,众人都在,唯独夜辛昀没来。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只是这次自己不能再说他了,谁让人家有了孩子当借口。
浮华捧来一杯清茶,他接过来,抚弄着杯盖,微微地吹着热气。
“帝后。”
有人打破了寂静,午川举目望去,原来是顾文敏。他与最初午川见到他时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现在的他恨不能把帝君赏赐的珠宝首饰尽都别在身上,整个一“首饰盒”。本来极书生气的俊俏人儿被自己打扮的俗不可耐。
“嗯?”
顾文敏看着众人对他瞧来的目光,也不避讳,说道:“如今丽妃有孕,精血供养妖姬势必体力不支,帝后应该劝谏帝君不要这般日日传召丽妃,以免坏了丽妃的身子,对龙嗣也不好。”
言论一出,午川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本是可以的,像是个和伤狂一般与世无争的模样,可那眼神却不知比伤狂差了几个境界,实在也是个拐弯抹角的小人。
“你这话说得在礼,本宫一定会转告帝君。”午川假惺惺地笑着,“不过也许帝君今夜就会传旁人了,谁去了可以顺道提一提。”
“帝后哪里的话,这些日子丽妃专宠,偶尔帝君也会召帝后几次,可我们却是差了,像被遗忘一般。”
发出这一声叹息的是朱岑。若是帝君从未临幸过他,他或许不会这样寂寞,因为不曾拥有,也就不怕失去。他实在喜欢那深邃如海的黑眸,更爱那乍一听是冰冷其实暗含温柔的语气。多少个夜他在床上独自辗转,回想着和帝君的点滴不能入睡。为什么,偏入帝王家!连喜欢也要与人分享。
“弟弟这话就是折煞本宫了。本宫上次侍寝还是这月初一。如今都过了十五了。”午川不失威仪地露出一点自嘲的微笑。
众人皆是暗淡了目光,连帝后都如此,他们还能说些什么?都忍着吧。
“唉,我真不明白,本来帝君对咱们都一样,可为什么偏偏对着丽妃一夜之后,就全然变了呢?”九清孩子气地嘟囔着。
别说他一个未成年人不明白,这满屋坐的人包括帝后在内也全是一头雾水。也就没人接他这话了。
众人又寒暄了小半日这才散去。午川虽然也急,可是方化就像一枚定海神针一般,牢牢地插进了他的心海——有陈渠这张王牌在,不怕你夜辛昀不死。先让你快活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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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狂托腮倚在花床边等着,千下马上就要从雪灵阁出来了,今日是十六日。这些日子,他和千下聊了很多,因为真身已露,千下一直以来不敢面对伤狂的最后的顾虑也就不复存在,反而更加坦荡了。所以闲暇的时间他也是彻底了解了千下的身世。
原来二十年前北国几乎遭受灭顶之灾之际(千河水患),有一群神祗忽然降临,他们齐心协力拯救北国,抗洪杀敌,救死扶伤。但毕竟现实是残酷的,神祗们几乎消耗了他们全部的能力才能有今日的北国。而在神祗中,有一只九尾狐仙因为消耗过度而不幸坠落人间,被如今帝君的帝父所遇,他便引了狐仙的魂魄入了自己未出世孩子的妖姬,顶了那个孩子的灵魂。
伤狂听到这些是不相信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千下并非帝君的手足。
但千下还是解释说血脉大抵是相同的,因为是借了那个孩子的肉身。不然他的出生地就不会只是电闪雷鸣经久不息这样简单了——人类之躯必然限制了几分神的能力。
当然,这一切都是千下听帝君和千水讲起来的,他本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年幼之时还经常毁坏东西,别人骂他是妖孽,时间久了,他自己也觉得帝君和千水是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神仙”不是那么好当的。每到月圆之夜,天地阴气浓郁,对至阳的千下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此消彼长,千下到这一天便会虚弱到暴露真身,若是有人在这一天攻击他,胜算将是百分之百。而八月十五中秋夜,则是全年之中至阴之日,千下能活下来已是神迹。
还好,他有九条命。
但才不过二十年,便已经死了五条命,伤狂还是有些忧心的。
“云狂。”
千下从伤狂身后走来,贴伤狂坐下,从后面抱住他。
“嗯?怎么样,身子好多了吗?”伤狂想到昨夜千下引来的雷劫,那浩浩荡荡聚集的乌云和密密麻麻的闪电实在触目惊心,如今想起来都有些害怕,却在千下口里只是一句“习惯了”,多么的心酸。
“好了,有你看着,不好也能好了。”
伤狂微微一笑,“又在拿我说笑。”
谁知千下一本正经,“没有说笑。本王感觉你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养我,在你身边,比那神玉还管用。”
伤狂撇撇嘴,只当这是花言巧语了,笑着敷衍了。
沉默良久,伤狂轻声道:“那我若是走了,你还要靠神玉帮你呢。”
“去哪?你还要走?”
气氛有些低沉,伤狂尽力咧出一抹笑容,“若非那日红泪寻不到你,我有些担心,我便是早就游历山水去了。”
“那倒怪本王了。”千下笑了笑,“那本王陪你一道游历如何?”
伤狂侧过头,正贴着千下的脸,“你能离开红楼吗?我记得在嵇康你出现的日子都是白狐之身,算着日子也是月圆前后,没有神玉,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千下一愣,心中一阵苦涩,哪里是吃苦头,根本是搭了一条命进去才陪你走完了嵇康。
但这话他是不敢说得,只是笑了笑,“又让你发现了。大不了本王每逢十四就折返一次京郡,反正本王日行千里。”
伤狂的心带上几分暖意,不由笑了。
“笑什么,说话么,怎么样?”千下殷切地看着伤狂,他实在太想正大光明地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心里一直住着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你若不嫌麻烦,我自然是没说的。”伤狂的嘴角扬着幸福的弧度。
千下立即摇着头,“不麻烦不麻烦。”
伤狂但笑不语,千下反倒有些向往,“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走吧?本王也好久没去过外面了。”
“今天?那去哪啊?我还没想呢。”伤狂有些急促,隐隐地也期待起来。和一个爱自己的人一起醉心山水,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千下低眉想了片刻,旋即红唇一勾,“欸,平州如何?本王从前去那的时候,那里幅员辽阔,实在很美。”
伤狂一听,想起自己看得《州牧》,那里记载着平州地处中原,土地开阔,人口比之京郡还要密集,道路四通八达,经济繁荣,若非他四面临州不易管理,北禁城恐怕就建到那里去了。所以这平州还是值得一去的宝地。
“好,那就去平州,不过我身上的银两不多了,我自己节俭些不要紧,你……”
“笑话,本王好歹是北国的三王爷,银钱方面你大可放心。源源不尽呢。”千下毫无顾忌地说着。
伤狂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千下虽然是一国的王爷,可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难道他能走到哪里都白吃白喝?那倒是,他恶名昭彰,吓唬人混点饭吃应是容易的。可这样一来,自己出去游历山水未免也太高调了些。
“我不想让帝君发现……”
千下一怔,“你想什么呢,本王这一手医术,走到哪里都能大赚一笔,放心吧,不会用帝君的钱,更不会去地方上胡闹的。”
伤狂放心地点点头,但又想起一事,为难地勾起千下垂下的一缕红发,“可你这相貌……世间怕是寻不到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