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川把午杰留给伤狂,无非是为了监督他,时刻掌握他的动向。但这个举动在伤狂的眼里就是午川的又一大善举了——如果自己出宫被发现,那么照看他的人就一定会被问罪。这个时候裴度和法印因为照顾林氏而不在场则可以免于刑罚。但午杰就罪无可恕了。
在午杰给伤狂披上一件防风的斗篷之后,他就怀着对午川午杰的深深愧疚之情上路了。
出宫无疑是难的,但是他想着千下可以来去自如,那想必出宫的最大捷径就是轻功。当然这个他是不会的,所以他还是动了让千下悄悄来一次的念头。
只是不知怎地,他用红泪竟然召唤不来千下,他甚至静下心来都无法感受到红泪的存在。如果现在有人看伤狂一眼,便会发现他眉心的红泪有些暗淡,不似平日鲜活。
“千下……”
伤狂的心有些揪痛。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向灵伤了他?
怀着满满的忧心,伤狂越发想要快些出宫去红楼看看了。可是要怎么出宫呢?除了千下,自己还能找谁呢?千水?自己与他又没有红泪蓝伤般的联系。帝君就更不可能,那自己还能靠谁?难不成真要去求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伤狂定了定心神,现在不是计较私仇的时候,若是可以付出点什么让他帮自己一次,也未尝不可。反正他那样的人也只是求利而已。
笃定了心思,伤狂便是要寻马井去。只是走了几步,他就有些犯难了——要怎么找他呢?他是否就跟在自己身边呢?
他不知道。
漫无目的地在深宫中行走,偶尔遇到一两支巡逻的侍卫也多半都是在发牢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就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自己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御花园的一角,什钥亭。
驻足,四面环绕,雨幕遮挡了他的视线,茫茫望去,什么也没有。
唉,根本不会这么巧吧。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有些绝望,似乎真的是他自己想多了。再说,就算真遇到那个人,他又凭什么愿意帮自己?那个吻算什么?不过是猎人玩弄猎物罢了。至于他为什么又把自己送回到帝君身边,一定是想利用自己继续完成一些他不知道的计划吧?
失落的伤狂终于不再奢望,停止了在原地傻等的念头,转身。
“你不会是在找我吧?”
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伤狂居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果然在。
不过到底是淡定的伤狂,他忍住自己那一刹那地喜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雨幕当中,周身流转着淡淡的蓝光,那是为了避雨而释放的真气。
“我想出宫。”伤狂直截了当地说。
马井错愕地看着他,他想走?为什么要来找自己?难道他想跟我走?不可能,我那样伤害过他,他怎么可能是想和我走……
平复了心情,他走向**的伤狂,在伤狂的震惊中一把拦住他的腰,幽蓝的真气将伤狂也包裹了起来,谐谑地笑着,“为什么?”
伤狂心里的那一丝喜悦在他的动作下彻底被厌恶替代,“你先放开我。”
马井撇撇嘴,“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我会听你的么。”
伤狂后悔地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是啊,我真不该相信你会带我出宫。当我没来过,我要回去。”说着,他就要推开马井。
马井知他的性子,忙说:“我又没说不带你,只是我就不能问一句?”
伤狂一双蓝眸打量着高他一头的男人的表情,那是一种妥协,可明明他根本不怕自己,那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可以问,但我无可奉告。”
马井的表情迅速变得僵硬,但伤狂紧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你说吧,送我出宫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我们这种人?”马井愣着重复着伤狂的话,“我是哪种人?我就不能好心的帮你一次?”
“好心?”伤狂想起水牢的一切痛苦,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你有吗?”
马井的心猛地一揪,越发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死死地让伤狂的肚腹贴着自己,“是啊,我没有。我这种坏人不做赔钱的买卖,那好,我送你出宫,你给我一次。”
伤狂震惊地看他,满满的愤怒与厌恶。
马井似乎是被他这一瞪搅得有些心虚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后悔自己开这样的价码,一张脸憋得竟有几分紫涨,但口气上却丝毫不减锐气,反问:“怎么?不愿意?”
“哼……龌龊。”伤狂嗤之以鼻。
马井更加难堪,索性耿着脖子,道:“是啊,我龌龊,在你心里我不一直是这样吗!既然你不愿意,大可以走啊。”
“你!”伤狂气愤地看着他,若非自己没有其他办法,怎会求他?
马井心虚地避开伤狂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但也不说什么。
僵持许久,雨越下越大,风声呼啸,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角落中另一双蓝色的眼睛正玩味地盯着他们——是午川。他本只是好奇伤狂要怎么出宫,假若他真没有办法,自己也好从旁帮助他逃出宫去,却没想到在这北禁城里竟能看到沅香会的马井。
而且他们二人的对话让午川的心里又临时酝酿起一出更好更绝的戏码。他指尖在空气中幽幽地勾出一个圈,空中即刻浮现出一个荧荧的绿色气泡。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叫帝君速来什钥亭。事关无伤臣。”
话音刚落,绿色气泡就盈盈地飘走了。这是午川给潜伏在宫里的他的人的信号。相信不久,御书房就会收到箭书或者其他信号,帝君就会惊慌地赶来,然后看到他心爱的人和别的男人幽会,甚至出宫,甚至……
久久,伤狂终于气馁了,“能不能换个条件……我是帝君的人。”
马井心头一震,伤狂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过话,即使在水牢之中,伤狂都是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是神灵,他从不委身下凡,自己永远只能用仰望的目光看他,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他是为了另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是帝君的人……
呵,多么好笑。
“不能。”马井冰冷地吐道。
伤狂瞪着他,真想甩脸就走。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这一走,无疑是让千下和帝君都陷入两难之境。何况千下的情况还未可知,他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那他有事,自己怎能吝啬身体而拒绝出现。
“我……”伤狂挣扎着、犹豫着,终究还是没说出“答应”二字。
看伤狂如此为难,马井真想说算了,可他一想到伤狂在水牢之中的傲慢与倔强、一想到伤狂竟为了另一个男人要对他低声下气,甚至差点接受自己如此无礼的要求,他就越发生气。为什么!自己要得到他一定是用这种手段!
“你若是觉得为难,就回去吧。”马井松开搂着伤狂的手臂,只是真气仍包裹着伤狂,害怕他淋雨生病。
但伤狂却没有留意这些细节,他慌乱地看着马井,“我、我真的要出宫。”
马井有些不忍,但他更生气,敷衍地说:“关我鸟事。我何必冒险。”
伤狂咬着嘴唇,不语。自己怎么可能给他!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帝君!但若不给,人家又凭什么带自己出去?“你能不能换个条件……”伤狂委曲求全地说。
马井冰冷无情地反问:“你还有什么。”
一句话问得伤狂哑口无言,是啊,他还有什么。他的身子在风雨中单薄地可怜。
马井终于松口了,皱着眉头,“这样吧,你也别说我为难你,下面不行,上面总可以了吧。”
伤狂身子一颤,蓝眸中斥满了血丝,“你、你说什么……”
马井竟也觉得自己龌龊到无地自容,但在伤狂面前,他还是挺直了几分腰板,将肚腹微微顶起,不耐烦地说:“快点,再磨蹭我就要走了。”
“在、在这?”伤狂惶恐地看他。
马井不置可否地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快点。”
伤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甘,却无可奈何。
“快啊!”马井愤怒地喝道。
伤狂惊吓地颤了颤身子,终于,他目光空洞地缓缓地蹲下了身子。艰难地抬起手,搭在马井的腰带上。
马井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从未想过要这样对待伤狂,他的内心深处不知道多想疼爱这个男人,可每次遇到他却总是带给他无尽的伤害,甚至这次自己完全践踏了他的尊严……
一旁看戏的午川满脸堆积着戏谑的笑容,他真想给马井点个赞,如此玩弄伤狂,看得他心里一阵痛快。
而更让他开心的是当伤狂蹲下的时候,雨幕的那一头赶来的另一个身影。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帝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