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本可以直接走去巡防营,但是通往巡防营的直通道路必会经过留清池,辰星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会之后便选择了另一条路。
于是在辰星到达巡防营前的时候,便发现岑安已经在门前了,看上去像是和人在争吵。
“不行就是不行,军营里的规矩,就是不能进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家姑娘在里面,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岑安言语里带着些许怒意。
“什么你家姑娘,我说了没女子可以进军营,你可别告诉我你家姑娘也是秦王妃。”无拘对于上次的事情还在介怀之中。
“你......”岑安还想说什么,但是一转头瞥见了辰星。
“姑娘,你在这里啊。”岑安有些好奇,辰星到的竟然比自己还要晚。
“是啊,走了些弯路,才到,你这是和谁在争吵?”辰星走上前问道,眼神却看向了无拘。
“秦王妃......”无拘见是辰星,便有些迥然的想要行礼。
“不必了,在军营之中,王妃,姑娘什么的称呼都不合适,你直接唤我辰星便好。”辰星直言说道。
“在军营之中?”无拘听着辰星的前半句话有些疑惑。
“是,你没有听错,的确是在军营之中,接下来的行军,我会随行,不仅我会随行,岑安也会和我一起去。”辰星直接将话对着无拘全部讲开了。
“还请王妃恕罪,无拘直言,这军营之内向来没有女子,这是战争,不是什么茶会小聚......”无拘想了想,别过了眼神,像是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
“茶会小聚......你果真很敢说。”辰星冷了几分神情。也明白了景子瑜曾说过的无拘的耿直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拘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无拘边请着罪,边继续拦着门前。
“那我也不妨直言告诉你,我在助秦王夺得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我在宣政殿翻阅奏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何处给人守着营前。我和谷莀无数次博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这个人会是你们最后需要攻破的对象。”辰星面无表情,一句句冷言带着几分呵斥。
“我......”无拘闻得这么一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固执浅薄,带着无知的偏见,若是日后上了战场,哪个军士敢把生命交给你,哪个士兵敢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你!”辰星已然带着几分疾言厉色。
“无拘,还不知错吗?”景子瑜从巡防营内走了出来。
“殿下。”无拘侧身,对着景子瑜施礼道。
“看来上次的二十军棍,不痛不痒,所以不长记性。”景子瑜神色带着几分不悦。
“可是殿下,无拘只是奉军令行事而已,这自古就没有女子军营随军一说的。”无拘尽管对辰星方才的话感到震惊,但是也如辰星所言,依旧固执着心里的那点偏见。
“那我且问你,有能人贤士有才学,却因着身份微贱难入士大夫之列,你觉得如何?”辰星继而问道。
“自是不公,朝廷选材本就当一体公心。”无拘回答道。
“那我再问你,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曾被断言有封侯拜相之能,但是因着身份地位的原因,不能入朝。如今天下局势大乱,自愿成为秦王殿下的幕僚,但是却依旧因着身份的原因被人拒绝,你觉得此等情况如何?”辰星继续问着。
“这,有才者自当重用,这身份地位非人力自主所能决定,怎能以此为借口拒绝。”无拘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你既然懂得这些道理,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拦我作何?”辰星瞬间冷冽了语气。
“我,可是......”无拘心里已经开始觉得有些茫然和动摇之意。
“我现在不就是因着女子这个身份的原因被你固执地拦截在外吗?如你刚才多言,身份地位非人力自主所能决定,我这女子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你却一直在用这个身份作为借口拒绝让我入内。”辰星一步一步逼近着无拘,声声质问。
“我......”无拘整个人此时都陷入了迷茫的状态,觉得辰星的话句句真理,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把墨守成规当成尽职尽忠,把迂腐无知当成忠志不二,当真是可笑!”辰星一句句重责之言抛出来,不仅砸在了无拘心里,连一旁的景子瑜也是有些惊讶,更不要说岑安了。
“你说,这回我应当如何责罚你才好?犯上,你得罪了秦王妃,无知,你差点让我失去了幕僚贤士,这份罪责可是有些重的。”景子瑜对着无拘说着话,但是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辰星的身上。心想着辰星一直都是一个一流的谋士不假,但是没想到今日之事,竟发现还颇有几分服人的将帅之才。
“无拘,愿受罚......”无拘有些无奈地回答。
景子瑜闻言,一个眼神将责罚的问题抛给了辰星。
“这怎么样的责罚,若是改不了你心里的偏见,都是无用的,若你执念当真这么深,那便罚你做我的随行侍卫,这样的话只要在你对我在军营的偏见一天不消,便每时每刻都是处罚了。”辰星会意地想了想,转头对着无拘说道。
“这......”无拘闻言,惊讶之余瞬间抬头看着景子瑜。
“还不领罪?”景子瑜转过了头,声音却格外坚定。
“是......无拘领罪......”无拘也有些无奈,只得奉命领了这份处罚。
“那便好,这军令如山,可别叫人觉得你是阳奉阴违。”辰星点了点头,事先提醒着无拘。
“是。”无拘低着头应了声是。
“岑安,无拘会亲自带你去别院将一概需要安置好的。”辰星说完,便转头吩咐着。
“好的。”岑安带着几分偷笑回答道。
“这边请。”无拘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岑安说道。
岑安瞥了一眼无拘,便提步走进了巡防营地。
景子瑜和辰星站在门前看着无拘带着几分不情愿走进了巡防营。
“随行侍卫?”景子瑜转身问着辰星。
“不好吗?”辰星笑着反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的?”景子瑜摇了摇头,边带着辰星走进了巡防营。
“就如我之前说的,无拘各方面都很好,但是就是有些奇怪的固执,他言语里其实真的没有半分轻视我女子身份的感觉,但是却实打实地在抗拒着,这份对于规矩的固守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古板到让我怀疑他的年岁。”辰星有些疑惑地说道。
“其中若有缘由,怕也只有无拘一个人知道,不过好在他跟着你,多少可以改变些这种奇怪的固执了吧。”景子瑜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辰星说的没错,无拘各方面都很好,唯独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恪守古板,为此得罪的人不少就算了,明明是个人才却一直备受挤压不得晋升。
“但愿吧,我也希望他以后能多帮帮你。”辰星微笑着说道。
“大军会有人留守在皇城之内,并州城也已经布防妥当,这里我会交给夏豪,最快明日,我们便要起身回青州那边,谢子逸那边若是我离开的久了怕军心不稳。”景子瑜将事情的安排告知着辰星。
“我们怎么回去?”辰星继而问道。
“兵力大多都要留守并州城,所以我们回去的兵马并不多,不过好在周围都是友军,不用担心,人少反而轻便些,可以尽快赶回去。”景子瑜解释道。
“也好,具体事宜等回了大军之内再做打算。”辰星点了点头。
“不过,对于谷莀,尤其是困兽之斗的谷莀,万不可掉以轻心。”景子瑜还是有些担心,最后留下的是谷莀,是奸诈狡猾到让人切齿的谷莀。
“我明白的,对于谷莀,不光是殿下,我也必须和他做个了结。”辰星说着,双手不自觉的在腰前紧紧交握,低眉合眼,掩住一片蚀骨恨意。
军情比辰星原本想象的要更为紧急,果真,翌日大军便整顿完毕,景子瑜率着一队人马便打算直奔谢子逸所率大军所去。
岑安帮着辰星梳洗完毕,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辰星,嘴角一直咧着笑意。
“也难为你这么些日子就做了这么些衣裳了。”辰星转身瞧着岑安,带着谢意。
“合身便好,没想到姑娘扮成个男儿装,俊俏极了。”岑安来回打量着辰星,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辰星晨起的早,但是已然听到外面集结的动静。
“是。”岑安说罢便随着辰星一道走出了别院。
辰星一出门,便瞧见了默默无声守在门前的无拘。
“姑娘......额......车马已经备好。”无拘抬眼瞧见一身男子装扮的辰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便正色说道。
“我何时说过要坐马车?既然军情紧急,自是骑马而行。”辰星直言说道。
“这......是。”无拘有些惊讶辰星竟然会骑马,应声说完便立即转身准备去了。
辰星瞧着无拘离开的身影,缓步往外走去。
“岑安,你也会骑马是不是?”辰星转头问着岑安。
“是,岑安曾在行宫兽珍园任职,驯马之事是必须会的。”岑安提起提起这件事,带着些许得意,别的事情不敢说,这骑马射箭自己是当仁不让。
“我以前就瞧你身姿矫健,适才说到骑马之时也不见你面有难色,反倒多了几分期待的神情。”辰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仓促却井然有序的兵士,搜寻着景子瑜的身影。
“马上快意奔驰,岑安一向很喜欢,只是姑娘也会骑马倒是让岑安觉得有几分惊讶。”岑安瞧着辰星有些柔弱的身子骨,倒是没想到竟然也会骑马。
“是啊,以前我还能做马上舞,现在可能只能骑骑马了。”辰星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劫后余生的身子骨已经不作他想了,平常一舞都有些气喘,这当初作给赵柯的马上之舞,想来也再难作了。
“姑娘原来马术这么精湛。”岑安听得马上舞,不由来了兴趣,都知道辰星舞技精湛,到不知道还能作马上舞。
“是故人教得好......”辰星看着不远处的马匹,脑海中回想这赵柯当初还在的时候,生出了几分落寞和伤感之意,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不远处无拘牵着马走了回来,站定在了辰星和岑安面前。
“何时出发?”辰星从无拘手中接过马缰,随即问道。
“等秦王殿下到了便出发。”无拘如实回道。
“殿下在哪里?”辰星扫了一眼人群,一点景子瑜的影子都没有。
“殿下有要事交代夏将军,在校场,一会便来。”无拘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现在既然是我的随行侍卫,那么一会便不必列队,随着我和岑安一道。”辰星看了一眼无拘,吩咐道。
“是......”无拘只得应声。
“岑安上马,我们前面去等殿下。”辰星说着,便翻身上马,回头对着岑安说道。
“好咧。”岑安带着欣喜之色接过马缰,也一个翻身上了马,身形矫健,带着几分得意看着无拘。
无拘瞧着,叹了口气也只得上马,随着辰星和岑安一道走着。
没过多久,一阵略带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景子瑜驾马赶到。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景子瑜侧眼瞧着面前英姿飒爽的辰星。
辰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景子瑜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辰星一路都没有回头,只是在出宫门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城墙。
那是裴琦死后悬吊示众的地方。
“别回头,故人已身后,敌人尚在前。”景子瑜直视着前方,对着回头的辰星说道。
“好。”辰星转过头,目视着前方,随着景子瑜一路策马而去。
任由着枷锁般的皇城在身后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