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错愕,这个人自己见过很多次。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孙过庭走下了第一层的石阶,站定在了辰星不远处,看着辰星笑着说道。
辰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模样好像和以前自己见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怎么看,都好像和以前那个人对不上了。
“看姑娘的眼神,想必是认出我来了,我还真是荣幸,能够被姑娘记住,不过就算姑娘你记得我这张脸,怕是早也忘记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了吧。”孙过庭看着众人,众人的脸上都写着疑惑,却只有辰星的脸上写了惊讶。
辰星回想着自己多次在宫门见到的这个男子,每次去找裴琦的时候都会出现在城门看守的男子,男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的确好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但是自己的的确确是问过的。
“像我们这种城门的小吏,怎么会有人记挂呢,皇子皇孙自不必说,王侯将相也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是关键时候,守着这座皇城的却是我们。”孙过庭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是守城的卫士?”景子瑜听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
“呵呵......这可真是令我感动,秦王殿下居然能记得小的,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因着辰星姑娘可能忘了我的名字,我便再说一遍,我叫孙过庭,是宫门的一名禁军守卫。”孙过庭带着嘲讽之意看着景子瑜,满是尊敬的话里透着的却是掩饰不住的不敬和轻蔑。
“裴琦呢?”景子瑜冷声质问着,带着威胁之意看着孙过庭。
辰星看了一眼景子瑜,瞬间又看回了这个叫做孙过庭的男子,景子瑜的这句话无疑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大的疑惑。
“裴琦......殿下觉得我现在站在这里,裴琦会在哪里呢?作为裴琦的知己好友,辰星姑娘又怎么觉得呢?”孙过庭笑着反问道。
“你赢不了裴琦。”景子瑜看着孙过庭,裴琦的本事自己清楚,如果只是一个孙过庭,根本奈何不了裴琦,但是自己心里却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是,我是赢不了裴琦,我怎么可能赢得了裴琦呢?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大将军,我们这些在城门口呆了不知多少年的人哪能比得过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啊。不过我们就算身份再低,到底是人多势众,裴琦他就算再怎么有背景,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是抵挡不住众人之怒的。”孙过庭分外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肯定景子瑜的话。
“众人之怒?裴琦任禁军大将军以来,深得人心,哪里来的什么众人之怒?”景子瑜耐着怒火质问道。
“你们这些高贵的皇子,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贫寒之人的苦楚,我们自幼困苦,征兵入伍数十载,仅得温饱。可是这个裴琦,不过就是个裴将军的私生子而已,就可以一朝得势,年纪轻轻,做了这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还装什么平易近人......我看他这世家子弟的血液也没有比我们这些低贱之人红上几分。”孙过庭眼神里依旧带着几分嫉妒的火焰,恶狠狠地说道。
“你......杀了他?”
一声极轻甚至带着些嘶哑的声音传来,众人一阵疑惑之后,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正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辰星身上。
谷莀的神情上甚至带着些错愕看向了辰星,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辰星的声音还是带着些沙哑,但是却已经可以说话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玉断当真不愧为漠且国的绝世秘药,辰星仅仅是服用过一颗,竟然在之后还能缓解这么多的药性,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的这么快。
孙过庭愣了愣,看向了辰星,虽然这声音带着嘶哑,但是还是能辨别的出来声音的主人和来源。
“是,我杀了他,辰星姑娘可想知道裴琦是怎么死的?”孙过庭又走近了疾步,站在了辰星的身旁,笑着问道。
辰星双手缓缓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唯有疼痛能让此时的自己稍稍冷静。
“我很想知道这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在被自己信任的手下一刀一刀砍死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情,我也很想知道一个尸身被悬吊在宫门前的大将军还能怎么继续威风下去......”孙过庭依旧带着得意的笑,看着辰星垂在身旁隐隐有些颤抖的双拳。
辰星死死地咬着嘴唇,憋着自己的怒火和心伤。
裴琦,竟然死在了这么一群宵小的手里,就如同孙过庭说的那般,自己根本想象不到裴琦在被自己深深信任的部下一刀一刀砍死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错愕和悲痛,自己也根本想象不到曾经那样一个忠贞耿直的少年竟然最后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初见面时那个带着苦恼之色的却可以不耻下问的裴琦,那个在只见过自己一次面便一直记挂操心自己甚至偷闯流星阁的裴琦,那个永远正直,不肯沾染一丝污浊之气的裴琦。往事如流水划过自己的脑海,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愤怒和再也无法遏制的鄙夷。
“裴琦就算是化作灰烬,也是你们这些人永远也比不上的......”辰星缓缓抬起头,看着孙过庭,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和轻蔑。
“你!呵呵......你说的是,裴大将军的私生子,我们这种毫无背景的平民自然是比不上的。”孙过庭听着辰星的话,一瞬间有些恼怒,但随即便反驳道。
辰星闻言,顾不得谷莀的剑还指着自己,周身带着强烈的杀意,朝着孙过庭一点一点地挪步走去。
“你口口声声裴大将军的私生子,你何曾看见过他和裴江往来,何曾看见他和任何人往来?他私生子的身份本就是私密,而且这么多年他不仅没有利用过这一点,相反甚至引以为耻,一直都在摆脱这一点对他的影响,你以为这个时代对一个有着私生子之名的人会温柔相待吗?!他为此遭受过多少非议和苦楚你能明白吗?!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靠着比常人更多的付出,他完完全全配的上他所在的那个位置!而且有句话你说错了,你不是比不上他,你是完全不能和裴琦相提并论!”辰星带着比平时沙哑的声音,却也带着比平时更加凌人的气势,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孙过庭从未见过如此盛气凌人的辰星,也从未见过如此气势逼人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被辰星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这是胡说八道,裴琦分明和梁王往来甚密,什么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一派胡言!”孙过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辰星质问反驳道。
“哼。污浊的眼睛永远只能看到污浊的事情,你这副燃着嫉妒的眼睛,怕是看着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是肮脏的吧,殊不知肮脏的只是你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睛。”辰星斜眼瞪着孙过庭,但是无论自己怎么说怎么做,心里的怒气和悲痛都不减分毫。
孙过庭瞬间气急败坏,伸手便想要上前对辰星动手,不远处执剑站着的谷莀瞬间上前,一把拉过了辰星。
同时一个瞬移上前的还有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景子瑜,但是因着距离,还是比谷莀晚了一步。
景子瑜没有抓住辰星,却将孙过庭想要将辰星推下石阶的手瞬间折断了。
孙过庭捧着手嚎叫着的样子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谷莀握着辰星,依旧和景子瑜面对面站着对峙着。
“把你的剑放下,否则我折断他的另一只手臂。”景子瑜看着谷莀一直横在辰星面前的剑,心中升腾着恼怒。
“放下又如何?你有把握毫发无伤的从我这里抢过辰星吗?再者说,别说他的一只手臂,就是他的脖子被折断了,也完全没有关系。”谷莀无谓地说道。
“哦?我还以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景子瑜轻蔑的斜睨了一眼正捂着手臂一脸惊恐的孙过庭。
“禁军就算没了裴琦,也轮不到他发号施令,不过就是我用来杀了裴琦的一颗棋子而已,现在已经是一颗废子了,留着还有什么用?”谷莀用同样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孙过庭。
“杀了他。”辰星冷眼看着孙过庭,忽而间面无表情地说道。
景子瑜将视线定格在了辰星的身上。
“杀了他......”辰星缓缓抬起眼睛,隐忍着泪光,直视着景子瑜,带着坚定和一丝哀求。
“好。”景子瑜应了声好,拿起腰间的折扇,骤然打开反手将折扇一个翻转划过孙过庭的脖颈。
辰星直直地看着孙过庭睁着眼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捂着不停往外喷涌着鲜血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倒在了地上。
肆意横流的鲜血顺着洁白的汉白玉石阶一滴一滴缓缓往下流淌着。
“这秦王殿下杀了禁军,可就不好说了......”谷莀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孙过庭。
“难不成你就想凭借你那些禁军能夺了这天下不成?”景子瑜笑着反问道。
“看来殿下也是有备而来......”谷莀神色微敛,带着几分认真的神情。
“皇城之内除了守卫的禁军,还有众多将士们,他们上战场杀敌英勇无比,要让他们面对自己的同胞持戈相向我倒是还真有些不忍心。”微风拂过,景子瑜的盯着谷莀的眼睛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你把兵营里的兵都调来了?难怪你敢孤军深入宣政殿,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我还真以为是你情深义重。”谷莀面色变了变,但是言语上依旧不输气势。
“既然你已经这么以为了,那何必还要再持剑要挟呢?”虽然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景子瑜眼中觉得一直最刺眼的还是谷莀横在辰星面前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怎么,殿下既然已经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就不允许我垂死挣扎一番吗?”谷莀忽而笑着说道。
景子瑜看着谷莀的神情,分辨着谷莀到底还有着什么打算。
“不对......”辰星忽而喃喃地说道。
谷莀垂眼看了看面前的辰星,心道第一个发现的竟然是辰星,看来这景子瑜还真的是为了个女子,连冷静分析都做不到了。
“快走!”辰星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对着景子瑜喊了句。
“呵呵......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谷莀笑着摇了摇头,带着惋惜之色。
辰星只见宣政殿前,忽而出现了许多将士官兵,尽管不是禁军,但是辰星看着这些忽而出现的人,心里陡然觉得害怕。
“裴江!”景子瑜看着人群中缓缓走出的人,竟然是裴江。
“秦王谋反,杀梁王,诛禁军,天理难容!”裴江走上前,看向景子瑜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梁王被杀?”景子瑜猛地听闻这件事,还带着几分惊讶。
“秦王殿下何必再假装,梁王殿下皇陵守孝三月,暂将兵权交与殿下你,没想到殿下你贪心不足,竟起了永夺兵权之念,杀害了梁王!”裴江手握重剑,直指景子瑜。
“你凭什么说我杀了梁王。”景子瑜看着裴江,双手缓缓握拳。
“梁王被杀的时候,只有殿下你不知去向,而且除了殿下你,还会有谁想要杀了梁王,只笑你最后就算杀了梁王,这皇位也不是你的,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要举兵谋反,杀了裴琦将军和禁军,还妄想蒙骗我们帮你夺位!”裴江双眼通红,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些话。
辰星听着这一段段话,心里几乎快要承受不住,是非黑白,早已全然不重要,再怎么解释都已经是枉然。
辰星看着景子瑜脚边的尸体,那是摆在地上最好的证据,而景子瑜被谷莀骗走的那段时间也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这一场巨大的阴谋背后,最让辰星感到绝望的便是自己的存在,是自己的存在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对不起......对不起......”辰星双眼空洞地说着,也不在意自己的声音到底有没有人听到。
“你的父皇实在是太了解你了,早就知道你最后一定会输在情字上,但是尽管如此却还是没有能够避免得了。”谷莀嘴角轻扬,颇带着几分惋惜之色看着景子瑜。
景子玦站在一旁看完了自己整场戏,缓缓走下了几层石阶。
“秦王谋反,拿下者,封侯拜相!”景子玦直视着前方,这一刻,如同帝王,威严无比。
“谁敢?!”景子瑜毫不畏惧地转向了众人。
一时间方才还很有气势的众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废物!”裴江看着众军骂了一声,手持重剑便直冲了上去。
“找死。”景子瑜轻声说了句,一个闪身而过。
几番交手之后,裴江有些吃力地站在原地,心里诧异万分,没想到景子瑜竟然如此厉害。但是裴琦惨死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裴琦虽说是自己的私生子,自己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儿子,却成了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当上了禁军将军,自己诧异但是也自豪。
想着想着一股子恨意伴随着力量使得裴江再次举起了重剑。
“不分是非不明真相,留你这种废物做什么?”景子瑜看着裴江的样子,心一狠,看了一眼七曜。
七曜瞬间会意,将自己的剑扔给了景子瑜。
景子瑜接过剑,一个闪现上前,在令众人眼花缭乱的几个招式之后,稳稳地站定在了裴江身后。
裴江站立了一会,猛然跪地,手中的重剑撑在了地上,巨大的声音伴随着众人的惊讶。
“记着,你是我杀的,裴琦不是。”景子瑜侧身,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裴江说道。
裴江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再没说一个字,便倒地滚下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