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兜兜转转最后才回到了辰星的营帐之内。
一进门,便已经瞧见颜青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正等着她们。
“颜青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辰星定了定心神,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浅笑着问着颜青。
“可是出了什么事吗?瞧着神色有些不好。”颜青从辰星的脸上的确看不出什么来,但是非晚有些慌张的样子还是可以发现的。
“被人架构陷害杀人这种罪名就算过很久还是会心有余悸,我瞧着非晚神思有些恍惚才会收拾一半带她出去走走,结果倒忘了时辰了。”辰星言语中带着歉意,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绕过树林走回来又着实费了些时间。
“也是,明早天亮就出发,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颜青点了点头,走上前安抚了一下非晚,便离开了。
辰星目送着颜青离开之后,才拉着非晚坐了下来。
“现在任蕙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开了,我们是她见过的最后之人,只怕是还有麻烦......”辰星不由有些气恼,总觉得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难道他们真会以为是我们杀死了任蕙吗?”非晚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无奈,转来转去,还是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吗?
“那就要看今晚有没有事情发生了......”辰星叹了口气,自己千算万算,怎么还是落得如此境地。
非晚也有些抑郁地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辰星一夜无眠,却一夜无事。
一大早,嘈杂的人声搅得人不安稳,辰星坐在床榻边,想着任蕙之死怕是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影响,想来却又觉得奇怪。
辰星起身,将所有东西归置好之后,便走出了营帐,想着这时候景子瑜应该已经起了。
辰星走到了景子瑜的营帐之外,还未走近,便瞧见非晚走了出来,带着震惊之余的呆滞神情走回了她自己的营帐,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自己。
辰星有些纳闷,却还是忍住没有上前,而是转而走进了景子瑜的营帐。
景子瑜刚打算坐下,抬眼便看见了辰星站在了营帐门口处,一瞬间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复又起身,走向了辰星。
“可是有事吗?”景子瑜开口问道。
“是,任蕙死了。”辰星平静地回答。非晚和景子瑜之间说了什么自己虽然有疑惑但是毕竟与自己无关,也不想过问。非晚有自己的主见自己也从不想干预,但若是景子瑜把非晚扯进这些尔虞我诈中,这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也是现在自己最担心的事。
“我知道,御医说是自然死亡。”景子瑜淡淡然地说道。
“自然死亡?”辰星满腹疑惑,这绝对不可能,任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说出名字的时候死,这种巧合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但这是最好的结果。”景子瑜明白辰星的不解,只是这件事必须翻页,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再浪费时间了。
“那杀死潘越设计嫁祸的背后主谋当如何?”辰星继续追问。
“我知道你在意这件事,你可以继续追查,但这事明面上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搬上台面明言。”景子瑜十分认真地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自己不想也不能再让这件事继续下去。
辰星忽而觉得这是第一次自己和景子瑜意见相左的时候,景子瑜似乎将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兰钊国使节的来访上。
辰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自己唯一知道的是任蕙这件事若是不查明,必有后患。
一瞬间相顾无言,辰星挂起了平常待人处事一贯的微笑。对着景子瑜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景子瑜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辰星的顾虑,只是......
回程的马车上,辰星和非晚依旧坐在马车前。
非晚心事重重的样子,辰星也是一言不发。
辰星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却是在反思着自己近来的性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心里竟然多了份执着。
辰星心里明白,心里的问题若是得不到解答,怕是会继续影响着自己的心性,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在回到皇城之前去寻求一个答案。
辰星想着非晚和景子瑜的事情自己尚且还有时间可以等到回朝之后再说,当务之急便是先证实自己的想法。
以后的很多时间里,辰星都会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这个决定来,但一直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傍晚时分,队伍在官道旁扎营休息,辰星趁着人群忙碌的时候,只身跑向了队伍的后方,在寻觅了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辰星直奔着谢子逸的方向而去,却发现自己被人拽住了。
回眸转身,辰星有些诧异地望着赵柯,赵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却给自己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有事要问你。”赵柯言语中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辰星还没回答,便已经被赵柯拽着远离了人群。
辰星有些惊讶赵柯的力气之大,更惊讶于赵柯的态度。
谢子逸在不远处看着辰星被赵柯带走,眼神变了变。
“你就一定要把她逼到这种地步吗?”谢子逸身旁一个人都没有,但这句话却是实打实在问着另一个人。
“心疼了?”声音的来源是谢子逸身旁的马车之内。
谢子逸皱着眉没有回答。
“她是个可塑之才......”像是在安慰着谢子逸,车内的人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塑之才?你想塑造的到底是什么......”谢子逸心里很明白若是就此下去,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也是很期待......”车内的声音带着饶有兴趣的味道。
谢子逸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车内的人,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官道旁的草场空地上,赵柯放开了辰星的手,直直地看着辰星。
辰星抬头刚想问到底怎么了,却一抬眼看见了一双眼睛,自己最熟悉的那种眼神,一双带着怀疑和敌对的眼睛。
辰星顿时放弃了一切想要追根问底的念头,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是让自己心痛的却是这样的眼神来自于赵柯看向自己的时候。
赵柯看着辰星的眼神一点点冻结成霜,单单只是站在那里,自己都能感受到辰星满满的疏远和冷漠,这一瞬间反倒轮到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是强压已久的愤怒还是让赵柯忍不住出声责问。
“潘越和任蕙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柯厉声质问道。
表情和言语和当初那个带着辰星骑马的赵柯完全不一样。
“公子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吗?何必再来相问呢?”辰星此时的内心却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赵柯的怀疑的确让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若说这世上还有少数几个辰星信任的纯良之人,赵柯便是其中一个。
“你就没有任何需要辩解的吗?”赵柯面对着辰星这般的态度,心中更是愤怒。
赵柯这几日耳中听到的都是关于辰星的事,潘越和任蕙的死是那么奇怪,是辰星推断出了任蕙是杀死潘越的凶手,而任蕙却在见过辰星之后就自然死亡了。这两点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辰星杀了任蕙,逼迫她认罪之后杀人灭口。至少这几日,口口相传的便是这样的,自己心中也是相信辰星是绝对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的。
“辩解?辩解也需要让我知道我是什么罪名不是吗?”辰星很想一走了之,若不是心底还残存着那么一丝幻想,不想在赵柯心里留下一个蛇蝎心肠的样子,自己早就转身离开了。
“你杀了潘越,嫁祸任蕙,再杀人灭口。是不是?”赵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件事,但是众口铄金,自己便丧失了判断力,毕竟辰星不是一般的女子。但自己就是想亲口问问,那个和自己一起恣意策马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众人口中的妖女。
辰星听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想笑,整件事可以被传言成这样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但是赵柯的这句话却忍不住让自己心里存了个疑惑,这谣言到底是真的口口相传的误会还是有些人刻意为之......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辩解有用,这世上怕是再无误解和冤屈了。”辰星往后退了半步,这样看待自己的赵柯已经让人本能地想要远离了。被自己信任的人怀疑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情,一如现在这般。
“可是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怎么让别人选择相信和不相信呢?”赵柯有些恼怒辰星现在的态度,分明是可以解释的事情,偏要死撑着不说一句话,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心里有鬼。
“相信的人自然会相信,不信的人我说千遍万遍还是会有人千方百计地找疑点,我又何必多费口舌,浪费时间。”辰星很失望,不只是失望赵柯会这么看待自己,更是失望自己的为人秉性在赵柯心里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你的意思便是说和我解释是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是吗?”赵柯对辰星满是敌意的态度觉得很气愤也很无奈。
“不是,而是公子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不信不是吗?”辰星对着赵柯嘲讽地笑了笑,倒不是嘲讽赵柯,却像是在嘲讽自己,最终自己还是失去了这个朋友,或者说自己自以为的这个朋友。
赵柯瞬时间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看着辰星一步一步离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辰星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前来相问便是已经觉得辰星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了,再问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扎根,就再难消去了。
辰星这几步走的沉重无比,自己和赵柯的奇妙缘分算是到这里便正式结束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这样,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流传的,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但是的确是发现这一路上的人对自己甚至非晚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开也是很顺从的样子。
怕是谣言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
自己一直在别人构思创建的虚假世界里充当着自己真实世界里的孤家寡人。
辰星不由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一路走的到底是在得到什么还是失去什么。现如今,怕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的罪孽深重了......辰星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赵柯说任蕙在死前见了自己最后一面。
辰星这才猛然惊醒,这不可能,连景子瑜都不知道自己见过任蕙,其他人怎么会知晓。那个侍卫无视条款放任自己和非晚见重犯本就是大罪,怎么还会自己往外说。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了,那个杀人凶手。
辰星努力克制住自己迫切的心情,这么多事压在自己心里,辰星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累。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不能有疑虑,游戏一旦开始不到最后是没有办法终止的。
是时候去见见他了......辰星这么想着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
谢子逸一点儿也不惊奇辰星的再次来访,并且很了解辰星这次来的目的。
“谢公子......我想见一个人。”辰星对着谢子逸缓缓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微笑着。
“他在车内......”谢子逸有些犹豫着回答道。
“多谢公子。”辰星倒是没想到自己要见的人竟然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在马车内,但转念一想到的确是符合他的性子。
谢子逸最终还是忍不住拉住了走向马车的辰星。
辰星微微侧头等着谢子逸开口。
“你确定要去吗?”谢子逸还是忍不住想给辰星一个选择的机会,不要再陷下去了,若是见了他怕是再难回头了。
“公子不想我见他吗?”辰星有些惊讶于自己在谢子逸的表情中见到的发自内心的关心来。
“你若不见,大可远远地离开,从此不问世事。”谢子逸很明白那句可塑之才的意思,自己的确不想看见这么美好的辰星变成最后他想要的那个样子。
“公子......说笑了。”辰星一如既往地绽放一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却多了分无奈和凄惶。远远离开不问世事,这是个多么遥远的奢望,甚至连听到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子逸终于还是松开了辰星,望着辰星一步一步走向马车的身影,忽然觉得辰星方才的那句话很对。自己的确是说笑了......
辰星站在马车前,内心却是平静地有些异常。
马车的门缓缓打开,辰星会意,甚至带着一丝义无反顾的心情上了马车。
“呵呵......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谷莀公子。”辰星再次感觉到被一种危险的气息包围着,那般熟悉。
只是这次辰星脸上的笑容和谷莀却是如此相似。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非晚问着像是在看着书的景子瑜,但是就连自己也看的出来景子瑜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书本上。
“嗯......都安排好了。”景子瑜将思绪从辰星身上那边拉了回来,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认真地回答着非晚。
“那辰星呢?”非晚心里最不放心的便是辰星了,自小开始,自己就从来没有刻意瞒过辰星任何事情。
“你问这句话,便是已经决定好了是吗?”景子瑜在一开始非晚来找自己的时候一度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和计划告诉非晚。自己计划之时一向把非晚当作一个不定数,虽然至关重要却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若有非晚相助,这件事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容易。现在看来,非晚的确是下定决心了,自己也放心不少。
“是。”非晚顿了顿,眼神坚定。
“那我便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告诉辰星,绝对不能。”景子瑜格外严肃几乎是警告一般告诉着非晚。
“可是是为什么呢?”非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件事事关重大,可自己却要瞒着辰星,至少也要一个理由才好。
“关心则乱,这件事的结局我不敢保证,但是却是势在必行。依你对辰星的了解,她会有什么抉择呢?”景子瑜解释着,但是却省略了自己心里这么做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自己也是担心辰星。
“辰星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我......尤其是在有危险的情况下。”非晚带着一丝苦笑,辰星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可自己却只能看着她为了自己甘愿成为景子瑜的棋子,一次次身处险境。所以这次,自己拼死也要一搏。
“不会很久的,保持常态就好,辰星敏锐是真,但最近她有着分心的事情,就算察觉有些什么,也不会太在意。”景子瑜对这样的辰星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辰星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固然是一件幸事,但是如此执着的辰星却让景子瑜不自主地担心着,若说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个沼泽,那辰星陷进去的地方则是个漩涡。
“辰星最近的状态有些奇怪......”非晚虽然觉得和景子瑜一起谈论辰星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但是除了他却也已经没有别人能和辰星这么近了。
“但其实我倒觉得并不能怪辰星,辰星近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若是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绝不是件可以轻易放下的过去。推己及人,若是我自己,我是一定会崩溃的。”非晚想起来还满是痛心,辰星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个女子,但是辰星却一直都坚强的让人觉得难受。
“这件事我也有所察觉,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却总是冲着辰星去的,甚至诬陷你杀人这件事,最后谣言也是直指辰星......”景子瑜说着说着止住了话。
景子瑜细思恐极,近段时间辰星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很让人怀疑,像是一件件不同的人事物,但是结果却都是辰星承担着。对于辰星来说,多事之秋都不足以形容,太严丝合缝的事件发生线,就像是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你也觉出不对了是不是......”非晚也是近来才觉得这些事情不对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辰星的变化。
“辰星近来经常会一个人走神一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连书也看不进去了,有时候一件小事辰星都会细细思索。更为严重的是,辰星那么淡然随性的性子居然有时候会有些躁郁,这是绝对不正常的。”非晚干脆坐了下来,一股脑儿将自己的担心全都说给了景子瑜听。
“我又何尝不知道,不过这是她的心结,要解也要由着她来。”景子瑜哪会不知道辰星的变化,只是自己就算担心却也没办法,辰星的事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
“有句话虽然要说还为时尚早,但是我必须要问一下,若是最后,你的计划成功了。你能让辰星离开吗?”非晚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自己最想问的话。
景子瑜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垂着双目,半晌不曾开口。
非晚在一旁默默地等着景子瑜的回答。
“若是她想走,我不强留。”景子瑜微笑着抬起头对着非晚说道。但只有景子瑜自己知道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回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辰星不能离开......
非晚走后,景子瑜还是止不住去想着非晚的那个问题,这也是景子瑜第一次思考关于辰星离开的这个问题。非晚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自己,自己的无言以对也是那么突然和意料之外。但此时自己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于公于私,辰星都不可以离开自己。
景子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意外总是那么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