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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静(1 / 1)

虽然将近清明节令,但天气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一丝凉意的,再加上阴沉了一整日,退一万步讲,即便此刻的谷梁声依旧不够冷静,坐在这冰凉的台阶上,也足够她冷静的了;更何况,她本来就已经够冷静的了。

而昨日那个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的谷梁声,从金泓水心堡后院的石桌旁到无妄斋她的卧房中,再到她卧房中的卧床上,于胡思乱想间换了这么多个地方的她,却依旧未能想清楚、想明白什么,但好在没有越想越乱。

故而,此时此刻冷静下来的谷梁声,才得以腾出心思回想起昨日的她。昨日的她因为伤心痛苦,因为愁烦憋闷,以致于她连自己昨日前半晌儿是如何出的简择苑,又是如何坐到后院石桌旁的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她都全然记不清了,唯一能记起来的也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影子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当静下心来的谷梁声,意欲捋顺她接下来的生活时,她的思绪却还是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被过去的人和事所中断,所打乱。

谷梁声心想:想来我也真是可笑,即便是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了,我好像连伤心痛苦的资格也没有。因为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彼此之间仅有的一些温情的言语却也是凉丝丝的,难以有温度,自然也没有多温情。

谷梁声翻来覆去地细细思索之后,才发现她与公孙闲叶之间唯一确立的关系,也仅仅就是主仆关系罢了;所以她与公孙闲叶也谈不上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因为他们二人本就未合过,更从来没有走在过同一条道路上。

正当席地坐在她卧房门前台阶上的谷梁声,就这般天马行空、无边无涯地肆意遐想时,匆匆而来的公孙闲叶,也就这般匆匆进到了无妄斋的院内,匆匆出现在了谷梁声的眼中、面前。

说实在的,即便是在谷梁声灰心丧气的此时此刻,当得见公孙闲叶前来,谷梁声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激动的,虽莫名,但清晰。

只是不会再无端向公孙闲叶大献殷勤的谷梁声,只是适时地从她卧房门前的台阶上起身,然后恭恭敬敬地朝公孙闲叶施以揖礼并照例问安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然而,谷梁声向公孙闲叶施礼问安之后,尚未等到公孙闲叶应声,她便立时直起身子来,又转身重新坐回到了她卧房门前的台阶上。

由于谷梁声对公孙闲叶所表现出的猛然间的见外,骤然间的生分,以致于公孙闲叶在闻之的一刹那,心中瞬间凉了半截;但幸好怀揣温度而来的公孙闲叶,禁受住了谷梁声这冷漠的下马威。

这若放在平日里,依照公孙闲叶的脾气,铁定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了。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这么做,多少能证明他对谷梁声还是有着些许眷恋之情的,还是舍不下的。

然而不得不说,只要公孙闲叶不会就此弃谷梁声而去,或多或少也应该让公孙闲叶禁受一番下马威,让他的心多凉上一凉,让他也体会一下被忽视的感觉。因为毕竟他已经让谷梁声的心凉过很多次了,凉到差点儿就缓不过来了。

于是只听得对谷梁声的照例问安深感不适应的公孙闲叶,尽量缓和着语气询问谷梁声道:“声儿,你我之间何故如此生分?”

仍坐在台阶上对公孙闲叶抱以爱答不理态度的谷梁声闻之,想了想,顿了顿,然后直击扼要地连连反驳公孙闲叶道:“太子殿下,这金泓水心堡内的侍女见了你,不都是这样施礼问安的吗?也没见你觉得生分哪!也没见你挨个质问人家‘你我之间为何如此生分哪’!”

谷梁声此言一出,瞬间便后悔了。因为她这不是在间接地提醒公孙闲叶,在你公孙闲叶那里,我与其他侍女不一样吗?她怕她思索再三之后还是难免词不达意的言语,会让公孙闲叶误以为她谷梁声还多稀罕他公孙闲叶似的,会让公孙闲叶误以为她谷梁声仍在努力地寻觅自己于他公孙闲叶心中的位置似的。

而事实上,谷梁声的心中确实还在爱着公孙闲叶,毕竟爱是不会随着言语之间的一刀两断而瞬间消亡的,而谷梁声也确实仍在下意识间,努力寻觅着她在公孙闲叶心中的位置;所以说,她思索再三之后的言语并非词不达意,而是于无意间泄露了她心中讳莫如深的小秘密。

而谷梁声无意间却也碰巧道破了公孙闲叶心中,那不为人知亦不为己知的小秘密。那便是公孙闲叶之所以不会觉得堡内其他侍女向他行李问安,乃是出于生分之举;而偏偏觉得谷梁声向他行李问安十分别扭见外,那是因为在他公孙闲叶的下意识间,她谷梁声到底还是与其他女子以及其他人都不一样啊!

于自己认为极其不妥且追悔莫及的言语间,碰巧寻觅到自己于公孙闲叶心中位置的谷梁声,尚未等到公孙闲叶松口,便已然开始有所动摇了。

尽管从谷梁声的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尽管不通女人心的公孙闲叶更是看不出来的,但这种动摇却分明已然存在。

然而,听到谷梁声连连反驳的公孙闲叶,却并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着做解释并解释清楚的他,急忙对谷梁声说道:“声儿,在我心中,你与她们怎么一样?”

谷梁声闻之,于是就坡下驴地顺势反问公孙闲叶道:

公孙闲叶此言一出,无疑于瞬间再次冲刷了谷梁声那颗难以坚定下去的心。

然而这一次,谷梁声是真的打算与公孙闲叶较劲到底了,只听得她依旧板着面孔,如同平日里的公孙闲叶一般,面如表情地对公孙闲叶说道:“太子殿下,你来得正好,二爷与二奶奶都在正房内呢!这个时辰你去找他们,一定不会扑空的。”

公孙闲叶闻之,连忙否定道:“不不,声儿,我不是来找二舅与二舅母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既然既然是来找我的,那我就在这儿呢!有事你就快说吧,太子殿下,我洗耳恭听。”谷梁声催促公孙闲叶道。

不得不说,谷梁声这公主的脾气犯上来,公主的性子使上来,公主的架子端上来,也真够不明所以的公孙闲叶喝一壶的啦!

而公孙闲叶似乎是打算腾出这一整日的时间,暂时放下天下大事,来专门处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之事;所以今日有精力、有闲心招架的公孙闲叶,任谷梁声如何摆谱、摆脸子,也决不会表现出丝的毫不耐烦的。

于是只听得公孙闲叶耐心地向谷梁声说明自己的来意道:“声儿,最近我听堡内负责外出采买的家丁说,每逢这个时节,福灵城北城门外的兼济山的风景都出奇的秀丽;所以我想约你明日一早,到兼济山下,涟漪河畔,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交心彻谈。”

谷梁声闻之,略感惊讶的同时,依旧较劲儿拿劲儿地一口回绝公孙闲叶道:“欣赏风景就算了吧!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什么秀丽的风景。至于交心彻谈,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因为你我之间需要谈的以及可以谈的,昨日前半晌儿我于简择苑的正屋内,不是都已经发自内心地与你谈开并谈清楚了吗?不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以彻谈的?也不知我究竟还要向你如何交心?”

“声儿,你误会了,所谓‘交心彻谈’,并非让你向我交心,而是我欲要向你交心。昨日前半晌儿在简择苑的正屋内,我们虽然谈了很多,但当时的我由于前夜睡得太少,以致于精神不佳,脑子也不太清醒,所以不能算是彻谈,所以我才想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与你清清楚楚地展开真正意义上的彻谈。至于现在的你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那倒无妨,风景嘛,欣赏过后自然就有心情了。”公孙闲叶死皮赖脸、满口谬论地向谷梁声解释道。

谷梁声闻之,佯装不屑地连连质问公孙闲叶道:“睡得太少?精神不佳?脑子不太清醒?那敢问太子殿下,你能保证现在你的脑子是清醒的吗?”

谷梁声虽是在刻意为难公孙闲叶,但是谷梁声质问的确实有道理,且有据可依呀!毕竟公孙闲叶在刚刚过去的昨夜,又只睡了两个时辰而已。既是如此,那他凭什么保证现在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呢?他又拿什么证明此时此刻的他不是在一时冲动地胡言乱语,不会在日后的某一天突然反悔呢?

然而,无法证明更无从保证的公孙闲叶,就是能凭世间最为无力的言语来成功说服并打动谷梁声。只因他欲要说服的人,依旧信服他,依旧深爱着他,依旧将他放在心尖上;更为准确地说,只因他欲要打动的人,自始至终都信服他,自始至终都深爱着他,自始至终都将他放在心尖上,且从来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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