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声音的蔡云卿，终于转过脸来，面对着陆尘：“谈什么？”
“坐吧，你身体很很虚，需要休息。”陆尘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蔡云卿双手抱于胸前，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了下去。
陆尘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还想报仇吗？”
“想。”蔡云卿回答很干脆，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可已经下不去手了。”
“我之前说过，每个人都需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没有例外。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就是我救你的原因。不是因为杀了你爸和你哥，而救你，他们罪有应得，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想办法保住蔡家的基业。”
蔡云卿没有任何反应，等着陆尘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如今的蔡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内部，你二叔的残余势力，蠢蠢欲动。外部，蔡家的分崩离析，让那些趁火打劫之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恨不得一口吃下去蔡家这块大肥肉。你父亲尸骨未寒，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生的心血，在你手上毁于一旦？现在的你，不应该被你的感情和情绪所左右，而应该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蔡云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但她明白。
陆尘说的是对的，蔡家风雨飘摇，如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整个蔡家，随时分崩离析，被那些人吞并。
这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她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现实这两个字，让蔡云卿明白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或许还没有概念，覆灭蔡家，只是我挥手之间的事情。你要复仇，永远都办不到，这也是你需要面对的现实。”
这个现实，蔡云卿之前了解过。
那一夜，她和段维德认真谈了一次。
她至今记得段维德那番话：“云卿啊，段家之所以没有和陆尘死拼到底，出于三个原因。当年的事情，是真的，是你父亲给了江南一剑致命一击。第二，此人实力雄厚，一身浩然正气，若不是为了报仇，他断然不会来的靖州，就算段家要血拼，不仅没有足够的理由，还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其三，几天之后，陆尘和杨天烈有惊天一战。杨天烈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段家不能对陆尘对手。”
段维德的三条，蔡云卿听进去了，但她没有照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
这才有了，昨天晚上她的背水一战。
正如段维德所言，报仇或许永远都办不到了。
更加讽刺的是，他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了他，她便成了忘恩负义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犹豫中蔡云卿，还是接受了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蔡家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她不会让蔡家毁在自己手上的。
几天之后，如果陆尘杀了杨天烈，报仇将更加不可能了。
如果他死在杨天烈手上……
想到这个最完美的结局，蔡云卿竟然没有多少高兴的心情。
陆尘所言的现实，让她没有别的选择。
“你似乎已经想好了我该怎么做？”
“长江两岸，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如今的蔡家，就算是一根稻草，也能压死他。我可以帮你将蔡家，带上巅峰……”
“前提是我必须效忠于你，听候差遣？”
陆尘回应着蔡云卿的目光，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的，彼此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拿下了蔡家的商业王国，陆尘如虎添翼。
她是一个女人，她也想力挽狂澜，仗剑江湖，可蔡云卿知道，那只能在梦中。
名震长江两岸的陆大师，可以在顷刻间，覆灭早已经危机重重，大厦将倾的蔡家。
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更为准确。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段叔叔的话，此人一身正气的判断。
等他吃下了蔡家，将她一脚踢开，她一个女人上哪说理去。
“我要考虑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一个女人如何对抗得过我。如果我过河拆桥，你也只能干瞪眼。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承诺就是承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自己选择。”
陆尘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回头：“说起来，我和蔡家所有的仇恨，只是当年我妈死于你父亲之手。我本可以挥手之间，覆灭了蔡家，但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蔡家还有价值。不用这么快回答我，先送你件礼物，那艘消失的货轮，正在开往柏林的路上。”
陆尘走了，屋中的蔡云卿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沉默无言。
没人可以商量，她只能靠自己，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陆尘回到玄影公司的分部，说了他和蔡云卿的谈话的内容。
骆千寻颇为赞赏的望了陆尘一眼：“三年之后，你不仅颠覆了我对你的看法，更让我无法相信，这真的是三年前的你。蔡云卿已经别无选择，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兵不血刃的拿下蔡家，比付出代价之后，再拿下他，高明多了。”
楚南湘脸色一变：“陆总，我怎么觉得，你太可怕了。你故意救了蔡云卿，让一个女人，面对杀父仇人，却下不去手。这样的结果，对蔡云卿来说，还不如你一剑杀了她。更恐怖的是，她还不能死，死都死不了，因为还有蔡家，需要她去撑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总，真的，我现在开始怕你了。”
骆千寻附和了一句：“确实可怕，这还是当年那个燕京公子哥吗？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吃人不吐骨头。”
陆尘笑了笑：“干嘛呢，把我说的这么不堪。对蔡云卿来说，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自杀，或者冥顽不灵的报仇，我杀了她，有意义吗？又或者蔡家被别人吞并，她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蔡家分崩离析，我想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吧。”
“借口！”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大呼要出去透透气，受不了了。
两人走了，陆尘用手指着自己，自言自语：“我真的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