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诸葛尘与座灵童子回到客栈的时候,东方既白。
躺在床上,没有一个翻身的工夫,诸葛尘便已是沉沉睡去。
其实最终他还是没有留下孙家家主的性命,瞧着厌烦,让对方活下一刻也是多。更何况白衣行事全无禁忌,心中约束自己的那根线在大战之后从来放的极低。若是杀的酣畅淋漓,没准儿连屠城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就更别提单单杀一个孙家家主了。
反倒是座灵童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眠不休,应该是在复盘之前大战。随着一人一妖的相处下来,前者境界水涨船高,后者则停滞不前,任谁都会担忧。毕竟所谓朋友,等另一方的身份高不可攀,这两个字的分量,也会大打折扣。
不然怎么会有患难见真情这句话?
再者说了,有大商开国皇帝在稳固政权之后,随便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屠杀开国功臣的前车之鉴,便足够看出人情冷暖。
座灵童子叹出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水。它低头看着茶杯当中自己呕出的殷红血迹,自嘲一笑。准备走回屋中,睡一觉休养生息。不曾想夏蝉走了过来,挨在座灵童子的身边坐下。
座灵童子笑容完味道:“姑娘什么意思?”
夏蝉指着诸葛尘睡觉的那间屋子,嗓音轻柔,开口说道:“您千万不要多想,我就是想前来问问,究竟如何与诸葛公子这位剑仙相处,才不会讨其厌烦。”
“应该说是如何讨其欢心,让他不会轻易忘记你才对吧?”也不知是夏蝉不会隐藏,还是可以让座灵童子理会其中真意。总之大妖咧嘴一笑,开口说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是很了解姓诸的想法。看似亲密无间,言语互相百无禁忌,可实则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所以你想要的答案,我回答不了。不过姓诸的又不是傻子,只要你对他好,他一定知道。”
夏蝉轻轻点头:“受教了。”
座灵童子摇了摇头道:“回去睡觉。谁知道姓诸的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几日将须弥城搅的天翻地覆,作为他身边的修行人,可真是提心吊胆啊!不过够刺激,我喜欢。”
......
诸葛尘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等他醒来,照例以剑气洗涤自身,随后便独自出门去找陈棋真。
这位江湖共主独子家财万贯,自己更是生财有道。即便是在须弥城寸土寸金的地段,也能买到极为舒适的大宅子。平常的时候宅子冷清,连侍女都没有。想必是陈棋真不愿住在此处,只是有时来到城中,能够一处舒适之地居住。
诸葛尘叩响宅子大门不出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此人在陈家兢兢业业几十年如一日,在如今的大衍江湖共主还是一名底层江湖游侠的时候便无怨无悔的跟在身边。他们两人是忘年交,陈棋真自然颇为敬重。但随着相处下来,这份敬重便不单单是因为管事身份了,更多的则是他的独到见解给了陈棋真太多帮助。
换句话,这大宅子说是给管家买的也不为过。
管家瞧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白衣,呵呵笑的十分憨厚:“想必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就是那位名震大衍的诸葛尘吧,这两日小主人一直念叨您,我还在想该是怎样的人物。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诸葛公子请随我来,方才在您敲门的时候我就备好了茶水。中堂那边,公子与小主人可以相谈甚欢。”
诸葛尘轻笑着说道:“有劳您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些事都是老奴的本分。”两人一同走入中堂外的台阶,便见到陈棋真站在那里。
他亲自将诸葛尘迎进去,而管家则就此离去。
端起桌上的茶盏,诸葛尘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前来,想请陈兄帮一个小忙。我想在这里宴请流彩姑娘,借此引来太行宗宗主,将他斩杀。”
诸葛尘说的云淡风轻,可陈绮贞的内心却是波澜起伏。且不说太行宗宗主如今的境界已经愈发深不可测,单单是整座须弥城都在太行宗势力辐射下,即便杀了他们的宗主,难道能够逃的出去?
他对诸葛尘的境界知根知底,只差一步跻身天命。杀力没得说,可太行宗宗主也不是等闲之辈。前几日刚将自家宗门的老祖人物的头颅悬挂在山门之上,而那老祖的境界,可是竹篮打水。此时对上,无论怎么看,都是诸葛尘在以卵击石。
“尘兄不是在开玩笑吧?”陈棋真疑惑问道。无忧
“当然不是!”诸葛尘回答的斩钉截铁:“我与太行宗宗主有着愁怨,当初若不是一位道教前辈前来相助,陈兄也就没办法在今时今地见到我了。杀身之仇,岂能不报?尘兄尽管放心,我心中自有盘算,绝不是飞蛾扑火。只是可惜了陈兄着顶好的宅子了,即便最后事成,此地也得化作一片废墟。”
说着,诸葛尘便自自己的芥子当中取出五枚洞天币放在桌子上。
“这就当作是补偿了。”诸葛尘轻声说道。
看着那五枚洞天币,陈棋真皱起眉头反问道:“尘兄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人了?为朋友解忧,本就是分内之事。还谈什么补偿,这不是把我置于不仁不义之地吗?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太行宗宗主吗,杀了就好!尘兄只管送去请柬,剩下的事我来安排。要是缺人手的话但说无妨,我就算是去求我的父亲,我一定让他将家族当中的巅峰修行人送来助阵!”
“那我就谢谢陈兄了。”诸葛尘开口说道:“至于请人来助阵,大可不必。我有信心,再说了,即便到时候不是太行宗宗主的对手,我能活下一次,就能活下第二次。”
陈棋真站起身来,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取出两壶好酒,朗声说道:“谈大事,不能少了美酒。但我想知道一件事,尘兄的境界如何,我心知肚明。但是杀力,从来与境界是两码事……”
还没等他说完,诸葛尘便回答道:“斩杀普通天命,如杀猪狗。竹篮打水,只要尚还没有打捞起妙术,都可互有来回。至于真要是有妙术傍身的修行人,就真不一定了。”
饶是如此,陈棋真仍旧心惊胆战,而后衷心说道:“难怪这一届的万族会上会是尘兄力压商学一头夺魁,虽然我从未见过那位大商七珠亲王。但根据坊间流传的消息仔细想想,他怎样也不是尘兄的对手吧?”
“自然如此。”诸葛尘的神色并无倨傲,相反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接着,他便说出了一句陈棋真听不懂的话:“商学此人,虽然惊才绝艳,可以那些妖孽相比,还差的太远。喜欢攻心?我自然奉陪到底,只希望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后悔才是。”
等到这壶美酒喝完,诸葛尘要了一杆笔写下一封信交与陈棋真说道:“还请陈兄将这封信送到王家,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送到王大雪或是王家家主的手中。他们只要看过信,就一定会来此相助。”
“尘兄所说,难道是为皇室镇守南部百年的王家?”陈棋真问道。
诸葛尘点了点头,并未回答。他面色无起伏,就好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幽深的可怕,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陈棋真听后则是开怀大笑:“有了王家相助,小小太行宗,可就真的翻不了天了。”
......
宅子当中,那位管家坐在屋中。在他的身后,弯腰到底站着五位青年。
伴着管家的一声咳嗽,青年们的腰弯的更低了。好似管家只要一直咳下去,他们恐怕会以头顶撑着整个身体。
过了半晌,管家止住咳嗽,喝了一口桌子上用来清嗓的梨汁。如若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杯子上纹龙雕凤,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这僭越之事,恐怕会大祸临头。
“那封信在哪里,交给我看看。”管家开口说道。
一名青年将信交付在管家手中,又退了下去。
管家取出那封信,读了起来。其中不过须弥城三个字,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他虽然疑惑,可还是将信放在一边,旋即自顾自的说道:“小主人要与那个叫诸葛尘的谋划斩杀太行宗宗主,要真有了王家参与,恐怕真让他们给成了。这可不行,跟了主人这么多年,陈家最后结出的果实,只能落在我的手中。小主人死在此地,无心插柳。到时候还能引发主人与太行宗宗主之间的大战,一举两得。”
暗室当中,寂静无声。
“你们说,我是不是太不忠了啊?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学我,听见了吗?”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吓得那几位青年浑身发颤:“说话啊,都是哑巴吗?”
“主人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厚望。”在管家身后,一位青年壮着胆子大开口说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管家眯起眼睛,轻轻笑着:“来人将他杀了,瞧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