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历:芷元二十万零一年四月五日,九州凡尘界,苍洲,牧渔村
清风柔雨花落衣,雀鸟鸣啾私语啼……
四月的清晨还带着些许寒意,淡淡微雨也依旧冰凉爽沁。乡间小路,曲径通幽,虫鸣鸟啼,花香人醉。
清新的软风带着晨间特有的泥土芳香,嬉闹于赶往学堂的孩童们的衣角发梢,似是要赶走他们所有的困倦。
可有时,也不那么尽如天意……
“呵~哈~哎~”一声轻灵而略带疲倦的慵懒之音微微有些破坏了刚才的意境。
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一个**岁的女娃依旧是抻着懒腰,打着呵气。这女娃梳一个双髻丸子头,却不甚齐整,着一袭粗布衣裙,亦有些歪斜褶皱。
只是待细看去,那颈间却好似戴着一抹翠绿勾玉,但或许也只是块普通的绿石头。可是或不是,在这偏远小村中又有谁知道呢?
九州腹地已是春末夏初,白昼渐长。
而苍洲更是秉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远古明训。是以天明便要晨起而作,这卯时三刻便要穿过小路,穿过林子赶到学堂,也难怪卫紫汐吃不消了。
“你这家伙,昨晚莫不是又贪玩未按时就寝吧?”卫紫汐衣不对襟,发不成髻,明显又是慌慌张张跑出来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煜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又在摆弄那些破草了,真不知道那些破草有什么稀罕的,还给她宝贝的不得了。
“我哪有!才不是贪玩,昨日下学去了苍明山山腰,没想到竟让我挖到了人参,是人参呐,苏哥哥!虽然时间不长,但品相很好,还有一点零碎的其他药材,着实收获不小呢,回来之后就忙着把它们栽培好了…所以…”
苍明山是苍洲之地的仙山,与仙界第一仙山昆仑山乃是同宗,皆主修御剑道法。虽名声实力不及昆仑,却也是求仙问道,自成体统,在仙门中位列第三的大派。
而这苍明山山脚三里外,便是卫紫汐这帮孩童们所在的村落,名叫“牧渔村”。牧渔村依山傍水,世代以捕鱼打猎为生,民心质朴,风景秀丽。
作为仙山脚下唯一一个小村落,明里暗里都时常会有山上的仙长照拂,也算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安宁之地。
只是此时从牧渔村看去,那往日仙雾缭绕的苍明山,此时却隐隐泛着一丝黑沉与死寂。
可这青天白日的,又忙于劳作,谁又去在意呢?更别说那奔走于通往学堂小路上的孩子们了。
说到昨天的收获,卫紫汐清醒了不少,想着那些药草心里就美滋滋的。
果然如此!
“还不是贪玩?那苍明山是仙山,岂是我等凡人能上去的?且仙山多珍禽异兽,万一跑出来猛兽,还不一口吃了你!”
苏煜不知怎的,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有些气恼,免不了说上几句。
“即是仙山,那兽也是善兽,怎会吃人?苏哥哥不必担心。等人参长大了,就煮了给苏哥哥补身子,补好了好进城考取功名!”
卫紫汐每次说到这里都是手舞足蹈的,一双清灵灵的明眸亮晶晶地扑闪着,甚是明晰。
因着兴奋使得双颊染上了淡淡红晕,圆圆的小脸,也是可爱至极。一瞬间,看得苏煜有些晃神,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暖意。
“哼,谁要你的人参了。总之,你小心些。”苏煜回过神来,别开脸去,不再看那双扑朔的大眼睛。
“还有,是进京,不是进城!告诉你那么多遍了还是记不住。”拂袖当头一记爆栗,苏煜摇摇头十分潇洒地转身向前走去,可那步伐怎么看都像是在逃跑。
“啊!不用这么用力吧!苏煜,你给我站住!”一声痛呼咆哮而出,怕是将这林中的鸟儿都惊走了。
这一声惊呼,没想到倒真的让苏煜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回头看向卫紫汐,只是那笑却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与其想着你的花花草草,倒不如想想昨日的功课,若是卫夫子问起来,你倒是要如何作答……”
“额,呵呵,呵呵”正跑到身前的卫紫汐听到这句话,顿时没了刚才的气焰,干笑了起来。相比于苏煜的浅笑从容,卫紫汐现在就着实相形见绌了。
“苏哥哥的肚子里绝对是黑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卫紫汐低头嘀咕着,这种时候,就从没赢过苏哥哥。
“小汐说苏哥哥的肚子里是什么?苏哥哥刚才没听清啊~”
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不忍更待何时……
“啊,小汐说苏哥哥肚里能撑船,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日后定能做宰相。所以,苏哥哥这么有学识,人又这么好,不会不管小汐的吧?您大人有大量,这次一定要帮小汐渡过爹爹这关啊……”
说笑打闹着,一行孩童不知不觉间便走出了林子,入眼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而这学堂便建在此处,乡村学堂,不免简陋,此处倒也算是清净明亮。
此时阳光明媚,暖意渐浓,天澈云舒,花香阵阵。太阳已升起,牧渔村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学堂已传出阵阵读书声,村民们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静地进行着,同样,也如往常般听到了夫子训斥卫紫汐的声音。
这夫子正是卫紫汐的爹,卫仲。早年饱读诗书,十年寒窗,上京赶考。谁知三年未得高中,只在最后一年得了个解元,也算是熬出了头。
本可在省城谋个职位,谁知家中无人,硬是被人顶了下去,也是无奈。
十几年来,也算是历经风浪,看破官场。与其拼死搏个一官半职,碌碌一生。倒不如回乡建个私塾,做个夫子,采菊东篱,悠然自得,倒也清爽。
做个私塾先生直到现在,平日里教村中小儿识字明理,这么多年,也算是桃李众多,家贫者可不取学费,富贵者也不特殊对待,无论男女皆可入学。
故而村中百姓尽皆尊敬,私塾偶尔亦有乡绅资助,生活倒也尚可。
可未曾想,一同在这私塾上学的女儿,竟是如此让自己操心。功课学得慢不说,上课睡觉不说,毕竟是女孩,倒也不求学识如何。
但连女孩子要学的最基本的女红也不会,整天没个女孩儿家的样子,就知道上山采花寻草。若问到功课,也只知道求助苏家小子。若不是从小看到大,真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现在罚她去偏堂抄写《礼义》,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抄写,哎,说不定又出去玩啦,这性子也不知是像谁。
卫夫子想到这些就一个头两个大,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女儿怕是嫁不出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