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画中画的乃是个被许多妖怪包围的院落,一名少妇怀抱着一个抱着红布褥子的小婴儿,院中威风凛凛的站着个持着法器的中年男子,周围围着许多身披盔甲的侍卫,举箭围在那少妇周围。而那画中的婴儿,想必便是星辰仙子,那手持法器的男子,定是星辰仙子的生父,当年的世宗大王了。
第二幅画画的是在一片雪地中,许多妖怪包围着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地上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妇,一名五六岁的女童挡在少妇身前,女童额间可见两颗互相交叠的五芒星,双手放出夺目星芒。
第三幅画画的是一名身着红色盔甲的女子,骑在骏马上,将一堆妖物的尸体踏在马蹄之下,在她身后,是安乐生活的民众。
而这第四幅画的便是衡水城大战的场面了,画师的画技非常高超,将天空的阴霾,法术的绚烂都画的恰到好处,便连城下堆积的尸首也画的触目惊心。身着黑色盔甲,全身散发着黑色妖气的白砚,和飞在空中满脸激奋的星辰仙子都栩栩如生的展现在面前。
而最后一幅画,画的是一朵桃花在空中随风飘散。
“这最后一幅画,为何只得一朵桃花?”
那卖画的小伙子道:“星辰仙子将狼妖囚禁后不久便逝去了,她生前最爱桃花,便以桃花为像。”
含香咬着嘴唇,星辰仙子最爱桃花,在幻境中,她与白砚约定决斗的信物也是桃花。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额上的桃花胎记,冷汗直冒。
她又将那五幅图画看了一遍。突然发现在第二幅画里,躺在地上的少妇身边还有个小婴儿,因是包着白色的褥子,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这里还有个孩子,是谁?”
“那是落陈氏的小女儿,这第二幅图画的乃是落陈氏在去和浦西大营探望丈夫的途中被妖怪围攻,落陈氏与小女儿皆死去。只留下星辰仙子杀退众妖存活下来。”
“落陈氏,你说落陈氏,星辰仙子姓落?”
小伙子不高兴了,感情这位姑娘真是什么也不懂啊:“星辰仙子出自岳南城落家,闺名唤作落书恒,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是她的亲妹妹,名唤落雪妍。”
含香身子一颤,有一种中了雷暴术的感觉。落书恒和落雪妍,亲姐妹。一个养在岳南城中。一个养在银月城城里。她盯着画中的小婴儿道:“那个小婴儿,落雪妍,死了吗?”
“自是死了的,还进了落家祠堂,不信便自己去看!”
“去看?”
小伙子显然觉得含香不会买他的画了,恨不得她快快走。不要影响自己做生意,便指着前面的巷子道:“你一路往前走,便可见落家祖宅。”
“落家祖宅?”含香觉得脑袋晕呼呼的。自己也像只鹦鹉一般,只会重复别人说的话。
那小伙子已经没有耐心了,扭头接待下一个客人,只抛出一句话道:“祠堂便在落家祖宅中,你去看便是。反正落家的人已经死光了,也没人拦着你进去。”
含香张大嘴,痴呆的看着通往落家的那条路,呆了半天,才匆匆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人烟减少。四周也安静下来。
路的一边便出现白色围墙,青色的瓦片整齐的摆放在围墙上。白墙甚高,看不清墙内的摸样。含香沿着围墙走了很久。看到一扇铜铁大门,右边门柱上摆着半只破损大狮,而左边门柱上却仅剩个托子。在大门边上,还有两个角门,十米长的蓄水池摆在门边。
门上挂着个黑底金字的牌匾,时隔百年,那牌匾上的金漆也掉的七七八八,隐约可见“落府”二字。门上挂着个破旧铜锁,轻轻一拉,便可打开。
含香在门口站了一会,落家的祖宅虽然破败了,却可看出当年繁荣的摸样。不知怎的,她有些心酸,想到了牡丹镇,想到了钱家,再看到眼前的落家,越是繁荣的地方,一旦没落,看起来却比从未繁荣过的来得心酸。
她推开门走进去。
门后乃是庭院,布置的非常精美。岳南城位于南北风格,其建筑同时受到南北风格的影响,既有北方的大气,也有南方的精美。而落家的庭院却全然一副南方水榭的摸样,亭台楼阁,流水淙淙,虽是败了百年,又无人整理,依旧是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落家祖宅甚大,大小院落数不清,含香走了半天才找到祠堂所在。从那祠堂上祭拜的牌位来看,落家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是个很大的家族,却不知这样大的家族,怎会死的连一个人都不剩。她找了许久,终是找到了落雪妍的牌位。
嫡次女落雪妍,崇武二十四年殁。
这落雪妍,便是落家二女儿无疑了。她皱眉,以死的人,还在这世上行恶,还挖了自己一颗眼睛,真让人混乱到了极点。
她又找了一会,却找不到星辰仙子落书恒的牌位。在落雪妍之后死了不少人,却都是些落三落四的旁系亲戚,最有名的便是落雪妍的生父世宗大王落武,及其生母落陈氏了。
落陈氏与落雪妍在同一年死的,而在幻境中,落书恒的母亲却派人袭击她,若那幻境是真的,落武在落陈氏死后,必定有续弦。而在祠堂里,却再也寻不到多余的灵牌了。
含香抓抓头,她很烦恼,明明告诫自己幻境不是真实,却忍不住一再想办法去正实幻境的真实性,当真是违背了她身为阵法师的自觉。要是祠堂里有家谱什么的便好了。
她四处搜寻了一会,果真在个抽屉里找到了发了黄快变成黑色的家谱,可这玩意儿明显是被人破坏过的,只剩下个半截,另外半截便被撕的粉碎了。
叹了口气,出了祠堂,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落家四处逛着。
虽过百年,可落家的房舍依旧保存的很好,虽然灰尘多了些,可房屋依旧结实精美。她看了这么多房子,也不见哪一处有被虫蛀过的。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好的屋子,空置了这么久,却没见被哪个人霸占了,连些没事就爱捣乱破坏的小子们也不曾进来,也可以看出落家在岳南城是颇有威望的。
那落雪妍也真是,有个这么好的房子,也不想着好好打理,成天想着给白砚,给她找麻烦。含香有些忿忿不平,倒是忘了落家祠堂中还供着落雪妍的灵位呢。
又走了一会,周围的景致也有些荒凉,想必此处在大房子里也是甚为偏僻的,含香路过一个小院,那院门上挂着的牌子写着“星辉”二字。
她敢肯定,此处便是星辰仙子落书恒的住处。
整个落家,除了落书恒,谁还配得上星辉二字。
相比之前看到的院落,星辉院显得甚是简洁,院中连颗树都没有,总共就三间屋子,连个小厨房什么的都没有。
左右两间的屋子想必是个下人们守夜时住的,中间的那间,定是落书恒的闺房了。
在要推门的瞬间,含香心中有些忐忑,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最后才决定进屋。
进门便是个书房,靠着墙角是个大书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籍,书架前乃是个大桌子,不知用什么木制成的,竟还散发着淡淡香气。桌上摆着笔墨镇纸,整个房间看上去与男子的书房一般。
她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大都是些关于阵法的,在书本旁边用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心得,字迹甚是端正严谨,全然不存女子的秀美。
她只看了一点,便感叹落书恒的聪慧,平平常常一句话,落书恒便能得出数十种解释,若是运用于阵法之中,必定使得阵法千变万化。
她把书放回书架,心里甚是不舍,此处要不是落书恒的闺房,她早就将这么多书统统装进乾坤袋中,日后慢慢参详。可落书恒是谁,那是白砚的心上人啊,她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动这闺房中的东西。正主虽不在,她这个假货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进了内室,便是落书恒睡觉的地方。一看屋中的陈设,便会觉得这地方除了睡觉,就没有别得用途了。连桌子小凳都没一个,就摆了一张木板床。而且这木板床甚是简陋,比自己在钱家睡的床还有些不如。落书恒是落家的大小姐,嫡长女,怎么就睡这样子的床。
她转过身,正要离开房间,抬头却看到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的落书恒身着红衣,唇上涂着鲜艳的彤寇,美的似盛开的花,眼神冷的似冰封的月。画中的她虽在笑,却让人感受不到她有半点笑意,虽然美,却让人不想靠近。
含香呆呆看着那幅画,画中的落书恒,与她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摸一样。她的心跳得极快,狂奔欲出。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
含香连忙转过身。
若说她先前心跳快的让自己受不了,此时便可以说不再有心跳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自己被巨石击中,又被丢下悬崖,再被雷暴术连劈十几下也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颤声道:“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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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快被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