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病相怜,携着手走到里面,突然间换了不同的表情,那个跟随他们的师爷露出一丝狡黠。
此处再无外人,叶茂时吩咐:“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皇帝啊!”
汪封附和道:“锦衣卫到了,勇卫营到了,兖州就不是你我兄弟说的算。”
师爷叹口气,“两位大人,别说是后面的锦衣卫和勇卫营了,单单是那锦衣卫的刘文炳,还有那帮子在鲁王府的陕西佬,但凡他们有一支队伍找到皇帝,我等再无机会。”
“皇帝不死,我们就得死啊!”
土盗打了第一阵,云老爷让手下演了一出好戏。丐盗是第二阵,他们大意了,竟然让皇帝带着两名妃子跑了。
兵盗是第三阵,可惜千户宋志谦不顶用,志大才疏的家伙,这么筒单的事情没做好,居然把皇帝跟丢了。
叶茂时对汪封说:“百姓说我等是官盗,难不成我们也会失手?”
汪封回答:“快了!顶多再有两个时辰,你我气数已尽,等死吧!”
叶茂时咬着牙齿恶狠狠说:“挨家挨户,每个角落,每一口米缸,每一处地窖,都不能放过,为了你我身家性命,最后拼一把!”
汪封挠头,本就是这样做的,兖州城都快被翻过来,根本找不到。
两人一起看向师爷,你主意最多,还有什么办法?
师爷捋着自己的胡子,指了指外面。
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你是说水里?
不是皇帝投水了,而是泗水之上不能不搜。
这道命令很快发出去,名义上是找寻皇帝、保护皇帝,背地里要行谋逆之事。
但这毕竟希望渺茫,最大的可能依旧是找寻无果,一无所获的他们面临灾难。
师爷还有后招,他神秘兮兮的对两人说:“要是还找不到,召集土盗、丐盗和兵盗,大家兵打一处,反了!”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如果四大盗联手,未必会输。
叶茂时觉得,多半会输,可是他没有退路。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试。
棺材里的三人备受煎熬。
周婉言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顶着满脸、满头的呕吐物,直想哭。
海兰珠是妊娠期反应,平日里和常人无异,今天受到视觉、嗅觉、听觉多种挑战,她终于有了怀孕女子的几丝柔弱。
公孙剑刚才适应了环境,甚至对身子底下的周婉言有了非分之想,如今也偃旗息鼓,寻思脱身之计。
在兵盗之后,又有一伙人进来,他们兴许是发现了棺材里的女尸,发出一阵阵的惊叫。有人试图打开这口棺材,一方面是打不开,另一方面是闻到奇怪的味道,很厌弃的走开。
待这伙人离开之后,公孙剑知道此处并不安全,万一再有人寻到此处,打开了棺材怎么办?
亦或者古大麻子把自己供出去,也未可知。
不行!必须出去!
公孙剑知道,气味能够这么快进来出去,说明棺材有缝隙。
没有太过费力,他找到了,就在棺材盖与棺木的结合处,应该是这两拨人推的,虽然没打开,却闪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公孙剑给两位夫人说:“耐心等待一会,朕立即带你们出去。对了,有簪子吗?”
有的是,两个人头上拔出来三根。
公孙剑比划了一下,因为光线太暗,他分不清哪个是金的,哪个是银的,哪个又是玉的。
敲敲,打打,听一听。玉制的不能用,很脆,容易断。
剩下两根是金属的,公孙剑决定一起用,他插入了缝隙。
一边动手,一边向两位夫人介绍道:“知道阿基米德吗?他有一句名言,给我一个杠杆,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
这是杠杆原理,从数学公式上来讲成立。
公孙剑一边吹嘘,一边找准位置用力,他想撬动棺材盖。
很不幸,两根簪子一起弯了。
笑容渐渐凝固,公孙剑演砸了,这么狭小的区域,看都看不清,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他的杠杆原理无从施展。
那怎么办昵?
公孙剑继续观察,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既然缝隙已经出现,如果从大头向小头推,应该比较的省时省力。
公孙剑在棺材里又是蹬腿,又是用力拽,除了身下周婉言的痛呼声,什么都没有改变。
到最后,周婉言受不了,陛下还是不要动,出不去的。
公孙剑突然捂住她的嘴,耳边传来脚步声,有人推开院门径直走了进来。
脚步到棺材旁停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们要抓你?”
公孙剑听出是古大麻子,在里面答应,“没错!”
“你是皇帝!”
公孙剑问:“谁告诉你的?”
“我古大麻子不傻,兖州城的官盗、土盗、兵盗、丐盗都在抓你。”
“他们是谋反,朕事后定要以谋逆大罪处罚。”
古大麻子噗通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里面的公孙剑提醒说,你小点声,不管招来谁,朕的小命就没了。
古大麻子行完礼,要去推棺材盖。
公孙剑不淡定了,你等等,先别推。
古大麻子不知道原因,陛下为什么不肯出来?
公孙剑问道:“整个兖州城内,你觉得哪里最安全?”
没错,棺材里环境太差,一个皇帝、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挤在里面,的确是不像话。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孙剑是想出来以身犯险,还是呆在里面明哲保身?
答案很肯定,古大麻子略加思考,知道皇帝的心思。
公孙剑刚才极力挣扎着想出来,可是试问这究州城内,他又能去哪里昵?
继续待着吧,等外面安全了,再出来也不迟。
公孙剑告诉古大麻子,迈着大步走出去,走街串巷打探兖州城内的最新消息。最重要的,尽快联系到锦衣卫刘文炳,再送个消息给泗水岸边停靠的官船。
泗水岸边的码头,官船上气氛压抑。
阁老文震盂为首,旁边是司礼监刘若愚、工部尚书周延儒,徐霞客和两位新科进士在外面,他们并无参与会议的资格。
文震盂忧心忡忡,皇帝不见了,刘文炳和王承恩也没有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刘若愚建议,我等立即下船寻找,不管什么代价,一定要尽快找到皇帝。
周延儒没说话,因为在他看来,现在下船是自投罗网。可你如果说出本意,不去找皇帝,将来等皇帝回来,还不治你的罪?
文震盂虽然急切,但他清楚外面的形势。
事情刚发生之时,他已经下令召见兖州知府等一干官员。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文震盂的评价是阴奉阳违,他们根本没把皇帝的安危放在眼里。
这说明什么?越朝后想越害怕,这也是文震盂联合众人,紧急召锦衣卫和勇卫营来兖州的原因。
冯餘回来了,毫发无损,只是脚步有些凌乱。
文震盂让他进来,平日里不待见此人。但冯钱是跟随皇帝出去的人之一,他应该掌握更多的信息。冯铨说,皇帝让他离开,自己去逛逛。
后来兖州街头就乱了,他从未见一座城池有这么多乞丐,也没见过衣着凌乱的官兵,最后是官府衙役和真正的官兵填塞道路,整座城池陷入癫狂。
文震盂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冯铨是个文弱书生,又没有人保护,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你又怎能顺利逃回?
冯铨被冤枉,并不难过,也不辩解。
他只是扯开自己的衣衫,只见他遍体鳞伤,身上东西都被抢光了,只有外面的长衫是上船后新披上的。文震盂不再怀疑他,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冯铨回答:“尽快找到陛下,只要陛下在,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这……能行吗?
冯铨道:“无论行不行,陛下安危,做臣子的怎能不关心?再不找到陛下,恐怕会有危险。”
周延儒古了几次嘴,还是没有出声。
因为在他看来,现在找不到皇帝,说不定是好事。
找到了皇帝,不知敌人的力量有多强,未必保护得了。如果大家都找不到,那皇帝就暂时是安全的。周延儒还是不敢说,一个主古不找皇帝的人,害怕事后被翻旧账。
恰在此时,有人叫古大麻子的求见。
古大麻子是谁?众人面面相觑。
放在平时,堂堂的朝廷重臣,不会单独见他。
今天情况特殊,万一与皇帝的安危相关,又怎能错过,让他进来吧!
古大麻子昂首挺胸的进门,施礼后说道:“陛下口谕,让文阁老、刘公公、周尚书和众位大臣听令。”大家听到是皇帝口谕,哪怕宣旨的是个普通百姓,还是扑通扑通跪倒一片。
“陛下令尔等速速起航,沿泗水向下航行一百里。”
完了?
就这么一句话?
冯铨问道:“陛下在何处,你怎么获取的口谕?”
古大麻子闭嘴,并不言语。
文震盂看懂了,在场之人虽然都是朝中大臣,但保不齐有个别野心家,古大麻子要是当众说出皇帝下落,有可能会陷皇帝于危难之中。
古大麻子回应,陛下说了,谁问都不要说,除非是锦衣卫和勇卫营的主力到了,皇帝的安危有了保障。众人纷纷点头,陛下考虑的很周到。
冯给疑问道:“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的?皇帝真的传给你口谕?而且只有一句?”
古大麻子言道:“陛下的口谕其实还有一句,让草民亲口给文阁老说。”
文震盂问:“陛下可曾说过,是否要避讳他人。”
“陛下并未明说。”
“那便说吧!无妨的!”
“陛下说,在草民离开船只之后,这条船上任何人不得离开,必须一同沿河航行一百里,然后再返回。”
文震盂点点头,他懂皇帝的用意,那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
古大麻子虽然没多说,更没有提到皇帝的行踪,但是他显然是见过皇帝,顺藤摸瓜很可能会找到皇帝。冯检还在疑问,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帝真的让我们沿河航行一百里?
古大麻子掏出一物,“锦衣卫刘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拿过来观看,是刘文炳的腰牌。
“你见过刘大人?”
古大麻子应道:“草民先去见刘大人,是他让我快马加鞭来船上报个信,他稍后就到。”
众人总算确信无误,古大麻子的话是真的。
既然有圣旨,还是快些执行,解开绳索,取回铁锚,扬帆起航了!
古大麻子刚刚登岸,看着这条船向下游驶去。几乎在同时,周围有几条船飞快的靠近。
很明显,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早有人盯上这艘载着朝廷重臣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