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嘿嘿一笑,“龚将军,可有妙招?末将也好去提前暗中吩咐一番。”
龚伟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军中现今还有多少发箭矢,还有我让龚智准备的东西,他准备好了吗?”
副将正色道:“箭矢还有十万余发,一两场战役的话,尚且充足,若是长久下去,就有些捉襟见肘了,龚二将军吩咐的鸡鸭肚肠以及粪便收集了很多,就在城下,随时都可以用上。”
龚伟点了点头,龚智做事他还是很放心的,无论自己吩咐什么,都会做的漂漂亮亮,只可惜自己一时脑热,同意了他出城迎敌的傻念头,导致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现在就变成了一具无首尸体,连下葬都不能下,想到这龚伟就一阵悲从中来,他挥了挥手,“退下吧,你做的也不错,这次打赢了之后,你就顶替龚智的位置吧,这么久的共事,你和他性情差不多,并且比他聪明一些,以后本将未必不能将你看成亲弟弟。”
副将眼睛一亮,急忙下跪喊道:“多谢龚将军,末将一定将守城之事督办妥当!”
“知道了,今日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攻势了,城前那些敌军不过是心里攻势罢了,今晚你将准备的脏物都搬上城楼,忍一宿,等过了明日,后天就会有援军来了。”
副将见龚伟一脸的胸有成竹神色,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去了,神清气爽的退了下去。
龚伟嗤笑一声,“最好骗莫过于屠狗之辈,最难糊弄读书之人,倒是有几分道理。”
龚伟对自己的拿捏人心手法很是满意,他随意瞥了一眼看也看不懂的渝州地形图,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一天两夜总共十八个时辰罢了,你于有俊还能不吃饭不休整不睡觉无时无刻攻打渝州?能发起的攻势最多不十个时辰,本将只要守住十个时辰,任你于有俊再神通广大,也奈何不得我。”
“只是可恨你于有俊计谋层出,轻而易举的吞掉了我一万大军,不然我渝州城固若金汤,你拿什么跟我斗!”
一个人若是害怕到了极点,凡是还有些血性的男儿,必然心生恶胆,横竖都是个死,我还怕你做什么,你再厉害你能用十个时辰攻下一座州城?放屁!
龚伟面容狰狞,他猛然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地插在渝州地形图上,“老子不怕你!一点都不怕你!”
渝州地形图变成了废纸,那一只条案也变得惨不忍睹。
就在此时!
龚伟忽然感觉一冷,天空骤然黑了起来,清净的耳边也传来阵阵呼啸声,他抬头望去,眼中的狰狞逐渐变成了惊惧,他见到了这辈子最壮观也最难忘的景象。
只见铺天盖地的箭雨齐齐向渝州城飞来,渝州城守军放出的箭矢,在这等箭矢规模之下,无异于小巫见大巫,龚伟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日月无光!
而且那些箭矢之中,还穿插着一根根长矛,看起来极为骇人!
他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像一个文弱书生,动作轻盈翻身跳过条案,将露出不少缝隙的条案抗在身上,快步跑到了城楼的墙边。
说时迟那时快,箭矢猛然下落,城楼下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箭矢好像也不是对准城楼而来,只有寥寥百只落在城楼上,其余箭矢尽数落在城墙之上,只一瞬间,渝州城城墙上方插满了箭头。
这一波箭雨之后,龚伟连滚带爬跑到楼下破口大骂,“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打!回射!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再射一轮!”
此时副将也跑了过来,他肩头上还插着一根箭矢,大声喊道:“龚将军,末将组织人反击了,可是一抬头就瞬间被射死大半,侥幸射出去几支还碰不到他们,我们是弓箭,他们是弩箭,没他们的有力,咱们并不能射到他们!”
“一群废物!”
龚伟气的七窍生烟,他弯着腰跑到城墙边上打眼看去,大周军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百五十丈外摆好了阵型,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办将军!”
副将是真的急了,一百五十丈的距离,步卒一个冲锋就能冲到城下!
龚伟现在也是心如死灰,他也想问别人怎么办,可是这里最高将领就是他了,只能干瞪眼看着城外大军,心中一点应急的办法都没有。
龚伟为了稳住军心,硬着头皮说道:“别急,咱们就蹲在城墙后面,任他们射多少箭矢都射不到咱们,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派人去把那些脏物都给搬上来。”
副将点了点头,一刻都不敢停留,招呼几标手脚伶俐的士卒匆匆跑下城墙。
龚伟从地上捡起一把箭矢,这些箭矢的箭身都被改动了,上面有一条小小沟壑,这样射出来的箭矢入了人体或者其他硬东西之后会立马折断,虽说少了一些精准度,但是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精准度已经不重要了。
本想着收集箭矢为己用的龚伟也放弃了想法,他看向城外黑压压的一片,顿时又是一阵力不从心。
这种事无巨细都算计的对手,应该怎么对付。
且说城外刘环豹大军,他们颍川道两万人也是傻愣愣看着这一次的箭雨齐射,他们还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床弩。
这家伙可真了不得,看似和普通轿子大小的体型可有着非同寻常的威力,光是长矛一样的箭矢一次性就是三根,射出去呼啸的风声如同要毁天灭地一般,那威力没有让刘环豹杜文律失望,三尺厚的城墙直接就穿透进去!
而且一次性就是十多辆床弩并排齐射,再加上大军两侧弓箭手的连射,造就方才那惊世骇俗的壮幕。
刘环豹长出一口气,拍了一下杜文律问道:“杜叔,这一箭你能接住吗?”
刘环豹说的自然不是弩箭,而是弩枪!
杜文律表情苦涩,他摇摇头实话实说,“百丈之外可躲,百丈之内堪堪接住,五十丈之内必死无疑。”
刘环豹对杜文律的坦诚布公也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这极具威力的一箭,一个九品高手怎么着也能接个一两箭,再说多接那就是吹牛皮了,没想到杜文律竟然第一想法是躲,而且直言五十丈之内必死无疑。
这十多个床弩可不就相当于十多位九品高手了么。
刘环豹现在有些庆幸,辛亏于有俊没有夺取颍川道军权的心思,否则仅凭借着一个小小的九品高手,还真翻不起什么大浪花。
“我现在真觉得于有俊让我带兵前来,就是给我一次上场的机会,好以后给我分些功劳,有这床弩,还怕什么城池?”
杜文律没有说话,他感觉应该不是这么简单,行军打仗岂能儿戏,如果渝州真这么好打,中州军也不用在开拔的时候处处小心翼翼了,但毕竟他不是军伍中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期望还真是小少爷说的那般,是变着法的给军功把。
“哎哎哎,杜叔,他们是不是动了!我眼神不好,你帮我看看看。”
杜文律起身站在马上左顾右望,低头说道:“左右两边的五千人马都往前走了,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
“那好,我们就跟着他们,传令兵,传我命令,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攻城!”
刘环豹如今信心大增,一个时辰前在他眼里是虎口狼牙的渝州城,此时就像一只被剥光的绵羊一般任人宰割。
其实,刘环豹心中所想,和于有俊的目的差不多,于有俊早早就告诉张达与孙良任这二人,此次攻击依旧是佯攻,不过不是佯装冲锋,而是佯装攻城。
既然攻城就要下大手笔,可先锋军已经打了一仗应该好好休息,左右两路军派出佯攻有些大材小用,于是于有俊就把念头打在了刘环豹身上,两万颍川道守军也是兵,纵使战力参差不齐,但好歹往那一摆有个气势。
张达和孙良任也早早就协商好了,先放箭恐吓一波,告诉你渝州老子要来攻城了,然后二人从左右冲出再汇合,盾兵在前防止箭矢,冲到城墙下五十丈若是受到强力攻击就立马撤回,他们并没有将颍川道守军给考虑进去,在他们眼里这两万人就是个花瓶,实用性还不如他们这一万人。
用于将军的话来说,两万人在后压阵,一万人冲阵,到五十丈之后佯装不敌撤退,给渝州一种他们很强,中州军很弱不过如此的假象,用于晃敌,而且身后还有两万人在那摆着,渝州也只能见好就收。
可这二人才刚冲出的时候,中间这些少爷兵也跟着开动起来,张达和孙良任一头雾水。
于有俊在大后方观察,他自然看见了这滑稽一幕,脸上笑意十分明显,他哈哈笑道:“看来这刘环豹还挺有血性,战前还不情愿的他,上了战场挺积极的嘛,刘飞义那个犬父还真生出了个虎子。”
柳庆匀也笑呵呵打趣道:“毕竟刘将军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兴许是刘家的血脉觉醒了?”
“我说老柳,你当是志怪小说呢?”
“或许是战场上的热血把他内心的小老虎勾出来了。”
这二人岂会知道,刘环豹是尝到了甜头,最先感觉对方不过如此的,不是中州军也不是渝州城,反而是这个平西大将军之子。
“于将军,这样无碍?先前可不是计划的。”
于有俊摇了摇头,“两万人当花瓶有气势,可是三万人冲锋更有气势,指不定那个徒有虚名的龚伟就吓尿了裤子,等着看吧,说不定这一次可以从佯攻,变成强攻!你回去准备一番,到时候我再观察一番,听我命令行动。”
“末将领命!”
说回战场,三万大军汇合,由张、孙二人带领的一万人在前冲锋,那黑压压的一片简直是雄赳赳气昂昂,大有将渝州城一举拿下的势头。
龚伟瞪大了眼睛,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眼看三万大军要冲到百丈之内,他才下令道:“放箭!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高墙之上急射而来,早有准备的中州军原地停止,盾兵高高竖起一个足有两三丈之高的盾墙,整个三万人大军好像平白无故变成了一个小城一般,顶着盾牌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那些颍川道守军也学的有模有样,一时间动作达成了一致,箭矢拿这些人一点办法的都没有。
龚伟皱起眉头,心中一狠,“停!将他们放过来!”
副将揉了揉耳朵,“放……放过来?”
“放过来!他们并没有携带攻城车与登云梯,放过来我看他们如何爬上城墙,到时候等他们到城墙下,我看他们的盾牌怎么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