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剑侧目问道:“于将军,他们先动手的话,我可以正当防卫吧?”
于有俊点了点头,“别伤了性命。”
“好说!”
公孙剑连刀都懒得抽,抬脚踢起一个板凳,两手一扯,板凳炸碎开来,只剩两根手臂长短的木棍在他手中。
双方皆是摆好了架势,打斗一触即发!
在场人来人往的市井小民和江湖侠客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场斗殴,本来就是旅途劳累的他们好容易到了歇脚的地方,又遇见了这么热闹的事情,一个个的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好。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突然从城中奔袭而来,不偏不倚的停在了公孙剑与那三四个伙计之间,马车帘子打开,一个断腿中年人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下来。
正在晒暖的茶肆掌柜见到来人后,一个惊讶之下差点没让瓜子壳噎死,他咳出那一粒瓜子后身影矫健的不像一个老头,飞快跑到断腿中年人身前下跪喊道:“不知柳大哥来此,小的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柳绵,这柳绵起先随柳大石去认罪,却不想柳长水并没有拿他是问的想法,只是听从于有俊的想法,将柳大石软禁在柳府中,这辈子不得踏出一步,对于柳绵这个北城黑道之人,柳长水的态度没有多么强硬,反而还有意让柳绵来打理柳府暗中的产业。
这让柳绵一时间欣喜若狂,本以为只有死路一条的他,这次非但没有死,反而有机会步步高升,这天大的机缘全都是拜面前这二人所赐。
柳绵刚下马车就发现有一个臃肿的老头挡在自己面前,他二话不说拿着拐杖就将老头打飞出去,别扭的跪在于有俊面前,双手呈上一块令牌说道:“经略使大人忘了一件事,这令牌您还没拿回去,小的这快马加鞭赶紧给您送来了。”
于有俊拿过令牌又扶起柳绵,轻声道:“我差点给忘了,看你这样子也无大碍,重新做人吧。”
柳绵喜上眉头,“多谢于大人!”
柳绵起身后看见公孙剑双手持棍,而且脸上带着盛怒,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哥,怎么回事?”
公孙剑懒得搭理这个仗势欺人柳家走狗,将棍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甩,一言不发。
柳绵是何等的玲珑心思之人,他回头望去,只见还有三四个伙计也手持棍棒,一副要将其他人生吞活剥的模样,柳绵刹那间就明白了,他回头对公孙剑说道:“这几个贱民扰了公孙小哥的雅致,小人替公孙小哥好好惩治一番!”
那几个伙计见到这北城的狠辣人物都跪在那两人身前,这时候他们再看不清局势就真是个傻子了,急忙丢掉棍棒磕头认错。
公孙剑和于有俊转身离去。
再后来的事他们回到中州之后才知道,京城再也柳二少柳大石这个人了,关于他失踪的传闻被传的沸沸扬扬,后来不知被什么神秘人黑压了下来,许多欠着柳二少驴打滚坐地抽债资的百姓也全部免去债银了,而且城外再没有茶肆了,取而代之的是北城根的一座茶楼的崛起,那座茶楼在城外摆了一个很大的豆腐摊,价格实惠公道……
距离离开中州已经是一个多月的事情了,公孙剑和于有俊越往回赶越冷,等到了中州城门处的时候,二人已经从一开始简单的外衣,变成了棉衣棉靴披貂裘了。
气候分化也是非常无奈的事情,现在的大周疆域依旧极为辽阔,南北跨度极长,可能在同一天的时候,京城的人正穿着单衣晒着暖,北疆道以及漠北道的人都还在裹着棉衣围着火炉。
马车缓缓驶入中州城内,让公孙剑感觉到一阵亲切,同时也感觉中州民风极为淳朴,不管是外地人士还是本州百姓,中州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发生过操着一口异乡音就被别人指着骂的事情,最起码在公孙剑眼皮子底下没有发生过。
公孙剑走下马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脸红润,久违的笑颜也在他年轻的面庞上展开。
“再也不用受外人的白眼咯。”
于有俊弯腰下马,听到年轻人的腹诽之后,也是一阵无奈。
将军府的仆役早早就候在门外,见公孙、于二位将军皆是下马之后,急匆匆跑来将马车牵走。
公孙剑拍了拍正在门前打盹儿的老烟枪,“别睡了别睡了,老头子,想我没。”
老烟鬼早就意识到有人来了,他又拉低一分帽檐,显然是很不想搭理这个跳脱的年轻人。
公孙剑也不自找没趣,扭了两下屁股,就像许久不回乡的人,兴高采烈的入了家门。
于有俊没有过早进去,在老管事手中放下一张银票,淡然说道:“这一个多月辛苦老人家看家护院了。”
老烟鬼敢对公孙剑视而不见,可不敢轻视了给自己发赏钱的人,他将毡帽扒开,露出那一张布满皱眉的老脸,笑呵呵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几个小毛贼而已,大头都被林大宗师拦下了。”
“大头?”
“宋府的恩怨水落石出了,当初让宋家大小姐险些遇害的凶手找到了。”
林秋风从房顶轻飘飘落下。
于有俊皱眉问道:“什么来头?有无官家身份?”
“有一些渊源,但是不影响,是以前在中州的一个大户人家为了稳固他们在中州的势力,所勾结的一帮土匪,不过自从那户人家去了京城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后,就再也没和这群土匪有所交流了。”
于有俊又道:“和宋老爷子有什么恩怨?”
林秋风撇嘴笑了笑,“无非就是商贾之间的争斗罢了,只是不知道这次那些土匪的出动,和那户人家有没有关系,宋老爷子已经托关系去查了,将军府也在调查中。”
“将军府出面的话合适吗?”
林秋风用脚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重重一踩,方圆两三丈的雪堆瞬间飞向天空炸碎,“那些土匪中有个高手,好死不死的招惹了将军府,咱们将军府既然作为中州的军政一把手,底下的百姓受了威胁肯定是要出手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为中州乃至北疆道做了不少贡献的宋府。”
于有俊觉得林秋风说起那些土匪的时候,好像有些愠怒,这位师兄的脾气可是极为公孙和的,能让他生气的事情不多,这次看他脸色的怒气,于有俊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将军府还真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局面,担忧问道:“林哥,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儿。”
“你让他说不是揭他伤疤是什么。”
老烟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笑道:“这几日宋翎儿一直在府上做客,几天前有个土匪中的‘大头’深夜来到将军府,想要暗害宋翎儿,恰巧被当时还未入睡的林大宗师察觉到了,也给挡了下来,但是林大宗师好像也没在那人身上讨着什么便宜,被那人给跑了。”
于有俊知道前因后果之后,隐去担忧神色,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惊讶,林秋风可是道境的高手,整个天下间能让他吃亏的人屈指可数,一群小小的土匪之中,竟然还有这等高手?
林秋风脸色有些难看,他沉声道:“相境的一个老滑头罢了,隐匿手段和逃命手段不错,若不是我当时就在房顶打坐,估计还真会被他得手。这人狡猾的很,见偷袭不成转身就跑,轻功极为不俗,我没能追上他,不过他背后也受了我一枪,如果能正面和他打一场,我一招必杀他!”
于有俊点了点头,他对林秋风的武力一直很有信心,如果这天下间能排个武榜,林秋风绝对能进前十之列,他安慰道:“林哥别气了,一个宵小之辈而已,不值得,如果再有下次,必将其除掉!老沈,你也别笑话林哥了,你不是最擅长追踪杀人吗,这次不也没有提前察觉到。”
于有俊口中的老沈便是老烟鬼了。
老烟鬼磕了磕烟杆子,眼神阴沉,冷笑道:“行了,老头子我也不多说了,下次若是让我见到那小子,一定要把他扒皮抽筋。”
林秋风作为道境高手没能留下一个相境人物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老烟鬼这一生钻研的探气功夫在被人混了过去,要说丢人,还是老烟鬼最丢人。
于有俊一笑,踢了一脚老烟鬼说道:“到大门里头躺着去,躺在将军府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虐待老人呢。”
老烟鬼点燃烟枪,头一横,“不去!这里能晒着太阳。”
于有俊苦笑一声,他拿这老头子也没办法,正所谓一老如一宝,这当年叱咤江湖的索命鬼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候,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恐怕都不甘心去投胎了。
于有俊见管不住索性也就不管了,二人并肩入府。
“进展可还顺利?”
于有俊点了点头,这次去见孙思渔的目的以及去京城的目的,林秋风也是知道的,他开口道:“中间有几个小插曲,不提也罢,孙思渔那边同意派人过来了,至于什么时候派来,要全凭他做主,程尚书那边我也去了,工部尚书府管事说什么没在府上,我估计他就是为了避嫌,或者他也知道我去找他做什么。”
林秋风听到于有俊的诉说,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几乎等于没做成,孙思渔万一等个十年八年再派人那也是他决定,程尚书那边也没见到,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你手握大权,朝中却没有说话的人,很容易三人成虎,被诬陷个莫须有的罪名。”
林秋风说着显然是有些急了,中州军很多事情他也知晓一些,开春之后大军肯定要开拔,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这内部没完善,很容易万劫不复!
于有俊有些心热感动,真是苦了这个不爱说话又特别操心的师兄了,他摇了摇头慰藉道,“其实这两件事表面上看似没完成,其实都完成了的,孙思渔既然答应我了,肯定不会反悔,堂堂大儒和他人玩文字游戏也未免太幼稚了,而且我是拿经略使之位的职责之便,然后庇佑他寒门士子顺利入仕换来的。至于程尚书,我更倾向于避嫌,如果他和我碰面了,又被什么有心之人看到了,以后就算是他在朝堂上帮我说话也没人能信,我是绝对信得过程尚书这个人的,六部尚书中,他是为数不多的清官。”
林秋风长出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就不杞人忧天了,但愿这二人都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于有俊搂住林秋风的肩膀,笑道:“放心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