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于宁妃的处罚也下来了,因为临近中秋,为了不落中秋雅致,她侥幸逃脱了赐白绫的惩罚,被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再踏出半步。
宁妃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是从三品光禄大夫宁康的女儿,当初李如是还沉迷酒色的时候召所有大臣女儿觐见,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只留下了这位容貌仅是中人之姿宁施。
宁施之后便贵为宁妃,宁康也一下飞黄腾达,从一个从四品的中大夫摇身变成从三品的皇亲国戚,虽然皆是散官没有实权,但平时里也能仗着做贵妃的女儿行飞扬跋扈之事,许多其他权利不够的官员苦不堪言,这次宁妃落入冷宫,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好。
宁康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急病乱投医求爷爷告奶奶想要见到禄公公,还真让他塞了万两白银之后打通了门路,见到禄东山后,宁康想让禄公公美言几句,不管是皇后还是皇上都行。
禄东山见老人家可怜,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当初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只选宁家没多少姿色的女儿吗?”
之后就再也不见这位光禄大夫了。
宁康在家琢磨了几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味道来,倒是把一封密旨给琢磨来了。
那个读圣旨的老太监,宁康从来没见过,但是这辈子一定会把他记在脑里,忘都忘不掉。
“陛下密旨,因宁康暗中贿赂官员,停职查办!若是查获万两以上白银,连诛三族,若是没有,以贿赂罪名终生不再录用。”
多亏宁康打点关系用掉了一万两,最终在大夫府查到了一万零一百两白银,老太监偷偷拿走一百两,从此以后京城再无宁府。
粹玉阁内,程怡月坐在一面铜镜前,玲儿在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捧着脑袋鼓着腮帮子说道:“怡月姐姐,你脸上涂抹的一点都没有以前好看了。”
容妃轻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这还不好看,修容粉饰可是天下女子最喜欢的事,等你哪天面见皇上了,你也要涂抹胭脂水粉。”
珍妃知道皇上册立皇后之后,也自觉得苦争无果,又害怕容妃在新任六宫之主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主动与容妃摈弃前嫌,现在的她站在程怡月的身后,帮着修饰面容,她轻笑一声:“还真别说,皇后娘娘修饰之前是天然去雕饰,修容之后更是如月下仙娥了。”
玲儿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些大娘娘可真会睁眼说瞎话,怡月姐姐原本素妆就很好看了,非要涂抹的大红,看起来一点也不水灵了。
程怡月目不转睛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是她头一次上妆,面前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她以前不敢奢求的东西,容妃说的对,女子怎不爱修容粉饰,胭脂水粉?
怕宫女们笨手笨脚的容妃亲自上阵,前前后后又修改了足足半个时辰,好像在对待一副精致美妙的画作一般,最后她擦了擦手上的胭脂水粉,合掌说道:“大功告成!”
此时的程怡月脸颊两侧扑上了淡淡的腮红,鼻梁也用那个自己也说不好的“毛笔”画的高挺,眸子上还有丝丝眼妆,她那只樱桃小嘴也打上了口脂,娇娇欲滴,现在的她确实没有了几分天然水灵,但是多了许多妖娆媚态。
珍妃向门外招呼一声,两对太监宫女抱着四个精巧木盒走了进来,他们蹑手蹑脚的用檀木将盒子中衣物挑起,摆在众女面前。
容妃和珍妃看着这些东西,心生向往,这可是代表着后宫领袖的凤袍,穿上这个以后,程怡月可就真正成为了大周皇后,她们二人小心翼翼的一件一件给程怡月穿上。
待到穿着完毕,屋内众人齐齐下跪,就连那少女心性的玲儿也在这种威严之下,跪在地上。
大周皇后,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金红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外衣边缘绣有织金龙凤纹。
程怡月往那里一站,手指轻轻捻起,她眉头轻蹙,本想笑着说一句“无需多礼”,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面无表情,语气更是没有任何情绪的“都起来吧!”
房内众人诚惶诚恐,禄东山此时正好从门外进来,他见到这位已经整理好着装的大周皇后,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此女与皇帝站一起,绝对是龙凤之资!
他猛然下跪高声道:“奴才禄东山,见过皇后娘娘!”
程怡月轻声道,“都起来吧,禄公公,哀家何时去面见皇上。”
“咱家现在就是来通知皇后娘娘的。”
程怡月“嗯”了一声,“带路吧。”
王知客与李如是坐在御书房的阁楼里,二人面前摆着棋盘,俯仰之间就能看到阁楼之外的明月。
王知客轻轻落下一黑子,“落子天元?陛下,这一招无理手可让贫道很是为难。”
李如是静静地看着王掌教的黑子,他笑道:“朕落天元,你却占了中腹,这可是将朕团团围住了。”
王知客苦笑一声,“贫道已至绝境,团团围住天元,抵挡住陛下星位进攻,做最后殊死一搏,看看可能枯木逢春。”
天子抬起手臂,眼睛看着王知客,手中的白子缓缓落下犹如定官一战的最后冲锋。
王知客愣愣出神,此时棋盘上的黑子被白子两面包夹,决然不可能再杀出去,这位青阳山道统思考片刻,突然一挥袖袍,棋子凌乱起来,他拍了拍脑袋,“陛下切勿怪罪,贫道笨手笨脚打乱了棋盘,这局不算,这局不算。”
李如是哈哈大笑,他不理睬这看起来是个高手的臭棋篓子,站在阁楼外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今年的月儿格外的圆。”
王知客讪笑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皇后娘娘一会就要来了吧。”
“已经让禄东山去召来了,王掌教,你可知新皇后姓名。”
王知客摇了摇头。
“程怡月,这名字你可有解法?与朕说说。”
王掌教点了点头,在桌上用茶水写出了三个字后说道:“程,丈量也,可道是大周国祚延绵长久;怡,愉悦也,可让大周百姓安居乐业;至于月……传闻有仙娥奔月,陛下又梦见仙娥乘龙而来,皇后娘娘和陛下乃是天作之合。”
李如是拍了拍王掌教的肩膀,背过身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翻了《说文解字》之后,一切都巧合的令朕生畏。”
帝王心思不可猜,本来仅仅是因梦解梦之后,册立一个带着龙子的皇后而已,不谈梦境也就是一个稀疏平常之事,但是皇帝陛下经过齐得黄摄取国运之后,对于神仙鬼怪已是十分敏感,所立皇后的名字竟然和梦中丝毫不差,这让李如是很害怕。
王知客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只得选择缄口不言。
李如是望向天空,“朕知道这个江湖中有很多高手,可以踏水渡江,掌催巨石,朕的南北镇抚司也有这样的高手,可是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真的有吗?”
王知客又不知如何作答,他修道之人,自然是认为世上有仙人,就如同佛教信奉西方真有我佛如来,儒家拜圣人一般。
天子突然轻笑一声,“朕真是脑袋不够用了,问你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
青阳山道统低声道:“陛下,就算这个世间真有神仙,陛下作为人间帝王,何惧他小小仙人。”
李如是眼睛一眯,盯着王知客良久,他哈哈大笑。
此时,阁楼之下,一个纤细嗓子喊出,“皇后娘娘觐见。”
李如是与王知客相视一眼,王知客分明从这个皇帝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不一会,程怡月缓步踏上阁楼。
在龙凤珠翠冠抬起的那一刹那,李如是眼睛惊恐,蹬蹬蹬向后退去,直接坐在了摆着棋盘的矮桌之上,黑白棋子散落满地,哗哗作响。
李如是指着这个新任皇后,他惊声道:“是你!”
刚上阁楼转角的程怡月也吓得不敢再前踏一步,她不明白皇上为何见到自己那么惊恐,以至于如此失态,她心脏怦然跳动的极快。
她现在心中极为紧张焦虑,素来清净淡雅的她甚至出现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好似穿上凤袍之后,她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心中不仅清明了后宫琐事,而且性子都转变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冰冷。
程怡月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有些迷恋上穿着凤袍的感觉,那种权势,那种地位,那种以往只能仰视的人都拜服在她脚下,让她沉醉万分。她心中暗暗祈祷,千万要小心对待,万一自己哪里惊怒了这个皇帝,恐怕一切都保不住了,包括小命。
程怡月现在的表情,在王知客眼里就是吓傻了的样子,他先是过去搀扶起天子,同时也是十分震惊,平日里修身养心功夫极好的圣上,竟然也能做出这种夸张行径。
李如是微微站起身,齐得黄一事已经让他心有芥蒂,这个女子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怎么还能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修长的手指在止不住的颤抖,心中的惊恐化作了愤怒,自己作为人间帝王,竟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他侧目看了一眼王知客,又指向程怡月,冰冷道:“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仙娥!”
程怡月见天子指向自己,她身子一颤,汗水从龙凤珠翠冠中渗出,落入眼眸之中也不敢擦拭,也不敢眨眼做一些多余的动作,忍耐的煎熬。
王知客眼睛一眯,他盯向这个美艳皇后,心中暗自将所有事情前后捋了一遍,梦中仙娥的样子、名字所代表的含义、还有陛下的骨肉血亲,这种巧合让这位青阳山修道两个甲子的老掌教都瞠目结舌。
听闻一千多年前有先朝名为大商,这大商国有个灭国惨事,就是因为狐狸成精入梦,魅惑帝王,让帝王不问理天下,导致神州揭竿起义者数不胜数,最后国祚不得延续,商亡。
可古事传闻终究不可信。
王知客又仔细观察了女子容貌,都说相由心生,此女天庭饱满,鼻翼清白,耳骨分明,颌下颌微突,他猛的站起身,先是转头看了眼天空玉盘,又看向这名女子,胭脂水粉在他眼中已不存在,脑海中尽是这名女子的原本样貌,果然!按典籍记载,这种相貌的女子生得是太阴星命格,与天子的紫薇星极为契合!
若是天子为紫薇星下凡,那么面前这个女子就是太阴星降世,若是二者相合,可与日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