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笑歌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事情怎么可能那样顺利?
什么都往最好的方向走。
小二娘又怎么会真的那么有良心,对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胖老头情深意重?
她毕竟是这般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
笑歌双手被两个兵士粗暴的抓住反剪着扭在身后,强迫她跪下。膝盖猛然磕在冰凉的石板地上,笑歌只觉自己的骨头仿佛陶瓷一般易碎,将要开裂。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她根本顾不上,当下愤怒与悔恨交加,她如梦初醒,她上当了,彻头彻尾的被小二耍了!
她以为自己不算是个好人,她以为回到古代一年以来,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交易员了。不是没有对小二娘小心谨慎的试探过,但人的心实在是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渊,旁人永远无法揣测有多深有多暗。
你以为你已经很坏了,其实在真正的坏人眼里,不过幼稚得可笑。
她激愤的扬起头,“你骗我?!”
“我骗你?你难道没有骗我?别把自己摘得那么清白,你许三莫非还是什么好东西么?你没有骗我义哥有救?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老娘还看不懂吗?不就是想哄我去拉汪大哥下水,去救你的情郎阿诚吗?你以为我傻?天底下就单你一人精明?呵呵。”
说着小二娘掩嘴娇笑一声,“再说了,你不是想救义哥与阿诚吗?现在我不是正好成全你吗?你去同钦使老爷说,都是你干的,不关郑康的事,说不定你把这些罪责全部往身上一揽,钦使还真放了他们也说不定。你看,我哪里有骗你,这正正是帮你啊。”
“小二娘,就算我骗了你,可那是为了救人,我毫无害你之心。你大可戳穿我,大可不回益州,可这样将我们抓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有好处,可对汪大哥有好处啊。你们这些金杏楼的余党本来就该全部抓起来!”说着,小二娘抬头凝望着汪俊,柔声道,“汪大哥,人家一片苦心可全都为了你啊。”
汪俊摸了摸小二娘的脸,“小小,汪大哥一定会记着你这份情。”
笑歌高声打断二人的*,试图说服汪俊,“汪都虞侯,你将我们都抓起来对你并无好处。你想想看,谌钦使并没有下令捉拿我,莫说我已不是金杏之人,就算是,连那些堂主大哥都没被抓,何况我一个小娘子。你抓了我这种小角色有什么用?这种于你无半分好处之事,都虞侯又何必凭空结仇呢?今日你放了许三,他日我定当相报。”
谁知汪俊却脸色陡变,“仇?哼!老子跟你怎么没仇?要不是你把这铜钱搞得忽上忽下的,老子能亏那么多钱吗?夺人家财,视同杀□□儿!这梁子一早就结下了!谌钦使没抓你,是因为他不知道躲在金杏楼背后搞东搞西的就是你这婆娘,要知道了,你以为你还有命好活吗?要不是小小告诉我这些,老子还蒙在鼓里呢,还以为是邱老头那个老不死的搞的呢。
实话告诉你,我恨不得扒了郑康那老胖子的皮,你还指着我救他?哈哈,真是异想天开!他砍头那日老子不带头去多割两块肉都算行善积德了!
现在抓了你,正好去找钦使邀功,你这妖女,不仅大乱益州铜事,还密谋贿赂朝廷将官,策划营救奸商恶犯,实在是罪大恶极,老子将你交上去给钦使,你说老子有没有好处?
哼,姓付的想压着我不让老子出头,这桩功劳可是我一人立下的,看他怎么压得住!”
笑歌无法,转向小二娘,“小二娘,我同你无怨无仇,你何苦要害我?义哥如今难救,你有大把钱财傍身,何必再跟了汪俊这个大老粗,他哪一点配得上你?你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岂不更逍遥?难道你还真一心为他谋划?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有谁会信?”
小二娘眼神中划过一抹不平恨意,“就只许你同阿诚那小子郎情妾意,就不许我同汪大哥情投意合吗?当初要不是郑康将我强行夺走,我一个小娘子又反抗不得,才被迫委身于他,这几年来我忍辱负重,如今终于有机会同汪大哥终成眷属。你问我设计抓你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这就是我最大的好处了!”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激动的离开汪俊的怀中,走到笑歌面前蹲下来,阴狠的说道,“而且,我讨厌你,我看你不顺眼,就这么简单。”
“好啦,夜深了,*一刻值千金,小小,不要与她废话了,都带走,先关起来,明天一早老子就去找谌钦使。”
汪俊走过去拍了拍小二娘的肩。
笑歌绝望的哀求道,“小二娘,就算我有错,得罪了你,可徐午年他们是无辜的,李黑子他们一路尽心尽力护送你,你放了他们吧。”
“放,为什么要放?抓一个也是抓,抓几个也是抓,要不是他们,老娘能老实跟着你回益州吗?他们难道没同你一起密谋救人吗?多几个人,说不定汪大哥的功劳还大些呢。”
徐午年在一旁大吼道,“孙小小,你这个贱妇!你放了许三娘子!要不然我徐午年一定不放过你!”
“徐午年,你不要鬼吼鬼叫了,你有命活着爬出大牢再说吧。”可小二娘瞥都懒得瞥他一眼。
说完,她再也不理会他们,汪俊挥一挥手,笑歌他们全部被带走关押。
**
笑歌被暂时单独关在了厢军营房的某处。
虽然之间汪俊说第二日一早便去请见钦使,将她献上邀功。可奇怪的是,这之后却再无动静,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提审她。
笑歌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情况如何。
每日里甚至连人影都见不到两个,只有一个下等兵送两餐牢饭过来。
笑歌有意想同他搭话,打听点外面的消息,但刚一开口,那人便说,“咱们老大早就说了,你这婆娘最是狡猾的,尽会说些妖言妖语来哄骗人,你莫要白费口舌了,小爷我不会上当!”
说完,连饭也不给笑歌吃了,直接夺了碗就走。
笑歌无计可施,她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如此无用。
这两日来,她想了许多,想小二娘为何要这么做,想她怎么这么愚蠢的就轻易上了当。
小二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若是不愿意回益州,明明可以带着钱走的,可她却偏要回来害人?
当然绝不可能是如她所说,她同汪俊两情相悦。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她讨厌笑歌。
笑歌尝试推测她的心理。
小二娘最开始应当是不想回来的,但义哥派着兄弟跟着她,在义哥来说,是出于保护她的意思,恐怕在她看来,却是出于监视看守了。
若是笑歌没出现,她稍后获知金杏楼出事的消息,恐怕会想办法扔下那些人跑了。
她绝不愿受义哥牵连,谁知道此事会不会祸及妻妾呢?
就算没有,抄家之后,她手头的钱还稳不稳当,能不能保住,这也是她需要考量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还是跑路比较稳妥。
笑歌不知道义哥有没有安排好帮小二娘潜逃出大赵,也许仓促间还没有安排好,也许笑歌晚去一两日,义哥的人便会找到乡下去,帮忙她跑路。
可惜笑歌出现了,她还哄骗小二娘回益州来帮手救人。
在小二娘看来,笑歌不是省油的灯,她在益州铜铁钱黑市上呼风唤雨,又搞死了邱老爷子,她心下先就起了防备,她们那种常年带着面具生存的人,真要装起来,以笑歌那点可怜的看人本事,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
她自然不敢拒绝笑歌的请求,李黑子他们是忠于大老板的,一说回去救人,肯定是听笑歌指派的。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笑歌扪心自问,就算当时小二娘拒绝,自己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软硬皆施把她弄回益州找汪俊帮忙,因为这也是笑歌当下唯一的指望。
小二娘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但她坏就坏在,即使她见一面汪俊,也没有损失什么,但她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笑歌搞到监牢中。
或许在她的盘算里,既然回来了,那也没必要跑了,笑歌让她见汪俊也提醒了她,现在她还有这样一个旧靠山可以依傍。这时代没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的。益州毕竟是小二娘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熟悉的地方,能不跑肯定还是不跑的。
汪俊虽然没钱,但到底是个都虞侯,在益州城里罩着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她不如索性把笑歌当见面礼送给了汪俊。帮汪俊立了这样一功,既邀了宠,又解决掉金杏楼跟出来的这些麻烦,她何乐而不为?
只是当时,笑歌是再也想不到这中间的曲折。
人的心,从来都是最暗黑难测之处。
笑歌在当坏人这点上,是当得太不够格了。
她从不主动害人,可有的人,哪怕只是为了一点可能的利益,也可以轻易的置旁人于死地。
是的,死。
这一次,笑歌有足够多的空闲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她也许会死在这里吧?
可她想得更多的还是阿诚。
阿诚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同大老板是关在一起的么?
从前他看她穿得少些都会不高兴的说,老子看不得你受冻!那他现在看着她这样受苦,又会怎样呢?笑歌甚至马上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他那嫌弃又心疼的表情。
她想,阿诚是个好人。
还有徐午年,徐午年也是个单纯的好人,只是以那孩子的脾气,一定会在狱中很吃些苦头吧。
但愿他能逃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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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起来的日子不太分得清楚晨昏,时间仿佛只能靠那两次送饭来确认。
正当笑歌神思飘渺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笑歌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平日里送饭的时间,但她听见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是有旁人进来了。
笑歌陡然站了起来,是谁呢?
是有人终于想起要提审她了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