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幽冥血池之下千万丈深处,‘修罗七屠塔’之下又万千丈。
幽深寂寥的密室之内,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却是因圆智方才那句话,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一时之间,这幽深宽阔的密室之内,却是更显凄冷。许久,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挥,周身却是蓦然闪起一团青绿色光芒,随着那光芒骤然而起,他脸颊之上的那张个冰冷的青铜面具,却是瞬间脱落下來,落于他掌心之中。
青铜面具之下,却是一张稍显苍白的面孔,不知是因长期呆在这阴冷九幽地府之中,还是因为这数百载來,他始终带着那张阴寒冰冷的青铜面具的缘故,他脸颊之上却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之气。
只是,虽然如此,他那双眸,却仍是精光四射,似是浩瀚辽阔大海之上的,一座灯塔,丝毫不会因风大浪急,而灯火熄灭。
丰神俊秀,气度雍沉,眸若朗星,却正是当年,玄道正教之中天资最为聪颖,一度被认为近数百年來,最有可能羽化飞升成仙,却因为当年神迹一事,修道者中盛传早已‘羽化而去’的玄元门九大真人之一,顾守真。
圆智似是也沒料到他这突兀的动作举止,也是微微一愣,怔在原地,许久才苦笑道,“我都忘记有多长时间,沒看到你的面容了。时间久的,让我都忘记了你是什么样子了。”他边说,却是边又把那串紫珊瑚佛珠,放进行囊里,头也不回,淡淡说道,“我此去,遇到的故人,应该也是你的故人吧,”
顾守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双眸随意地望向四周那一个个密室牢笼,许久才淡淡说道,“这场战争,现在才是正式开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反击。那我这张脸,应该还会有点用。”他嘴角微微上扬,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上,却是嘴角上扬,拉扯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似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骏马貂裘时的自得神色。
圆智嘴角的苦笑更甚了一些,嘴里嘟囔道,“对啊对啊,你顾兄,这张脸,失踪了这么百年时光,再挖出來,应该比人间帝王的坟墓都值钱地多。倒是,我这张老脸,这么些年,也快被你败坏地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就,头脑眩晕地就答应了你,上了你这条贼船。”他一语说毕,却是将最后一柄禅杖,放入行囊之中,随手给行囊打了个方便结实地结,随手一搭,搭在自己后背之上。
脚步轻迈,身形却是要转瞬便消失在原地,正在这时,却听背后响起一道淡淡地声音,“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资本,现在开战吗,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在此时开战吗,”圆智身形微微一滞,但是下一刻,身形却是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空荡荡地余音,“顾守真,你那点花花肠子,贫僧是学不來地。即便算我学來了,恐怕佛祖他老人家,也不会饶恕我竟然会和你这样心机深沉地人为伍。”
顾守真也是一阵苦笑,却听圆智那余音未散,继而传來,“不过,乱象已显,若是不趁机斩乱麻,怕是会越來越乱。至于你所谓的资本,我们这么多年來,所谋划的难道,就不是为了这一日。”
“若是我再不动身,恐怕会错过这一场风雪。那样,未免也太不应景了。故人盛邀,红炉配酒,想想都流口水”,顾守真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实在想不通,这个杂念不净地老和尚,这么多年到底是怎样吃斋念佛的。
圆智一离开,这密室之中,却是更显戚寒。顾守真眼看,那密室四周牢笼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却是长袖一挥,又重新戴上了那青铜面具,缓缓在那棋盘之前,坐了下來。他身形方坐定,周围四遭之内,却是猛然涌來一股阴寒气息。
然后,只见一团淡淡的黑色光芒,缓缓从地面,半空四遭之内,向着其中一处位置缓缓凝聚而去。不过片刻之间,一个淡淡身影,却是从那团淡淡的黑色光芒之中走了出來。那人一袭紫色衣衫,身形却是破雾而來,但是脸颊之上,却是始终笼罩着一团雾气,看不真切其真实面容。
那身穿紫色衣衫之人,缓缓走到顾守真对面,在顾守真对面坐了下來,目光在身前的那盘棋局之上,扫了一眼,淡淡说道,“先生,这局却是又赢了。”顾守真淡淡应了一声,眼角轻抬,望向对面那人,隐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口中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沒想到,经过通玄山一役,公子术法修为却是更升一步。想來,不日,便可凝体聚形,那九转霸体之术修到臻满之境,想來已是可期。”
那身穿紫衣之人,眼光凝视着顾守真,见他话语之中,从头到尾都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是心中不禁微微一怔,稍稍打散了些许,这数日以來他心中涌起的疑惑。他心中本是疑惑万千,但是此次也和以往一般,每每到了这自己看不穿的人之前,满腹疑惑,却是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质问。
他心中这般千转之间,却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指缓缓向着棋盘之上的一个棋子捏去,手指还未及那枚棋子之前三尺之处,他手指指端,却是轰然蹿射出一团浓重的黑气,那黑气轰然击向那枚棋子,却是将那枚棋子,瞬间给击毁成一团灰烬。
他微微叹息一声,口中喃喃道,“我虽然这九转霸体之术,现在已经修行到了最后的关头,但是越往后修行,我却是越有种感觉,这和我记忆之中我原本修行的术法,却是有哪些地方不同。这九转霸体之术,本是刚中带柔之术,如今,却是霸烈有余,柔性尽失。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顾守真心中微微一凛,心中转过千百转心思,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以他对这人的了解,他从來都不会是从别人那里寻找答案的。果然,他心中方转过如此念头,便听那紫衣人,又淡淡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是到底错在哪里,我却又不清楚。”
他双眸之中溢出一丝寒气,周遭四下之内的原本悉窣声响,瞬间之内归于宁静。四周之内,突然变得一片死气沉沉起來,许久,顾守真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四下冰冷寒气却是瞬间归于无形,那紫衣人这才茫然,抬起头來,双眸向着他望來。
两人就这般凝视了许久,却是始终一句话都沒说,不知又过了多久,那紫衣人却是身形猛然一颤,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撤回望向顾守真的目光,眉头微蹙,口中冷冷说道,“他,竟然也在此处。嗯,看样子,只余几丝本命真气,难道是先生所为,”
顾守真当然知道这紫衣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萧原,他心中瞬间转过百转心思,嘴角掠起一丝淡淡笑意,正要开口说道,却听那紫衣人,疑惑说道,“就比如说他,明明我心底里对他万分熟悉,也知道他必定前生今世,都与我有极大的渊源,但是却始终想不起來,到底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话语微微一顿,长袖一挥,一团浓重黑气,从他长袖之间,翻涌而出,奔向密室正中位置。
那团浓重黑气,奔到密室正中位置的半空位置,却是上下翻滚不休,那团黑气所在的位置,空气却是越发稀薄,不过片刻,那处位置,却是霍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从那缺口之中,展现出一些影像來。
在那印象之中,却正是,面色苍白,浑身无一丝生气,只右手掌中,一只三足青铜小鼎散发着耀眼的,青绿色光芒,闪耀不断,却正是萧原。那紫衣人望着那缺口之中的影响,似是在自语,又似是在对着顾守真言语。
“先生你每每嘱咐我,遇到此人,务必要斩草除根。可是,我内心之中,却总是有种声音,让我给他留一丝余地。我本是先生所救,然后抚养成人,诸事也都是依先生所言行事,唯独此事却是每次都违逆先生,先生不会不欢喜吧,”
顾守真听他言语却是微微一愣,这多少载的时光,他都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前生记忆全失的,拥有一颗魔心的魔君。从那一次神迹之中,一起降落下來的,除了萧原和这紫衣人外,到底还有什么,他虽然一直还未弄清,但是他从心底里,确信,一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未知因素。
而从这紫衣人方才这反常的举动看來,这紫衣人,定是,发现了一些那些未知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很可能要推毁他这数十载的谋划。他心中焦急万分,他强迫自己安定下來,心中却是瞬间转过万千想法。
突然,他只觉灵海之中,光芒一闪,他面色一暗,心中暗想道,“看來,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