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秋看是吴先农立刻想起之前的事儿，笑道：“吴大夫，你给我送书吗？真是多谢你。”
吴先农就递给她两本书和一个自己的笔记本，“有我的注解，你可以给孩子们看看。”
“多谢多谢！”沈雁秋接过去，回头招呼陆东川出来拿。
等陆东川跑出来，沈雁秋把书递给他，让他回去给妹妹弟弟们念，教着他们读。
虽然天黑了，视线不清，可吴先农还是感觉陆元武的眼神冷冰冰的，他赶紧告辞走了。
等他一走，陆元武轻哼了一声，对沈雁秋道：“管他借书？”
要什么书自己弄不来，却要吴先农帮忙？
沈雁秋没听出他的不乐意，笑道：“他是知青嘛，有文化，我跟他借两本给小孩子看的书。甜甜和小北城读的书太拗口了，借点启蒙的。”
陆元武就没说话了，转身大步往老陆家走去，都没等她们两个。
陈桂枝挽着沈雁秋的手，感觉有些紧张，落后两步悄悄问沈雁秋：“二嫂，二哥好像不高兴了呢。”
沈雁秋惊讶道：“不高兴？为什么？刚才不是好好的？”
陈桂枝发现沈雁秋平时非常聪明伶俐，也能敏感地抓到一些事情要领，可在面对陆元武的时候她就有些迟钝了。陆元武从在市场管理处的时候就不高兴，上了车沉着脸更加不高兴，就回家吃饭这会儿也不高兴，刚才就最不高兴了。
可她居然没有发现？
到了老陆家，沈雁秋发现陆元武去正屋跟陆老婆子老两口说话，她则和陈桂枝去厢房拿铺盖衣物等。
屋里没点灯，但是借着外面的灯光也能看清点什么，都是自己熟悉的环境，陈桂枝拿东西的时候一点都不受妨碍。
这时候炕上角落传来陆元义难过的声音，“媳妇儿，你真不要我啦？”
沈雁秋和陈桂枝俩吓了一跳，没想到屋里竟然还有个人呢。
陆元义委屈得很，“二嫂，对不起，大姐和娘去找你麻烦，我没给你帮忙。我……我……”
他就是懦弱，不敢反抗他娘和大姐，从小就听她们的话，现在也是不敢跟她们对着干，哪怕知道她们有时候不对。
沈雁秋让陈桂枝摸火柴点灯，她道：“三弟你也不要难过，人都是求仁得仁的，你不需要给我道歉，你不欠我什么。你得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只要遇到一点事儿，你大姐和娘就逼着离婚威胁人，你是不是要一直这样妥协了。”
陈桂枝哼了一声，“二嫂，甭跟他那么多废话。他可是好孝顺儿子和弟弟呢，媳妇儿算个狗屁？还是个不下蛋的媳妇儿！”
她摔摔打打地去收拾包袱，又把炕上的被褥扯下一床被子来，把另外一床留给陆元义。
沈雁秋自然也不会真的劝她离婚，毕竟陆元义除了有点愚孝，其他的还是不错的。他就和陆元武一样，虽然愚孝可是也疼媳妇孩子，应该给他一个机会的。
她就让陈桂枝在这里等着，她去正屋看看陆元武和老婆子说要口粮的事儿怎么样了。
陆老大陆元文和赵美红两口子也在，赵美红正在咬牙切齿地哼哼呢，炕上陆老婆子一直在抹泪，不正经说话，一个劲地说什么“我老婆子命苦啊，儿子儿子不记得我了，媳妇媳妇又要跑”。
陆元武站在炕前，身材颀长挺拔，把屋子都衬得矮了一截。
他旁边坐着的陆元文，年轻时候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现在被他衬托得畏缩老相了很多。
陆元文：“老二啊，你要帮着劝劝，咋还拱火呢？老三媳妇不在屋里和男人过日子，跑你们家去算啥？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陆元武道：“大哥言重了，小两口闹脾气拌嘴分开冷静一下也没什么不可。”
陆老婆子抹着眼泪：“这一家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哪里还像话啊。”
陆老头子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却道：“行了，反正也不是去外人家，在自己哥哥家住两天也没什么，住两天再回来吧。”
赵美红：“爹、娘，你们可大度了，要是都这样，哪里还有什么规矩？这是要散伙分家还是怎么的？”
她知道陆老婆子最忌讳说分家，老婆子是一定要把三个儿子攒在手心里才行的，根本就不舍的分家。这么一挑唆，也算是提醒陆老婆子。
如今陆元武回来，他的抚恤金没了，但是他工资可也不少呢。以前都是给陆老婆子拿着的，现在是不是也得交过来？
可还没分家呢！
陆老婆子立刻会意，她点点头：“不分家，咱们家是不可能分家的。你们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家子血亲骨肉，说那生分的话干嘛？”
赵美红得意地哼了一声。
陆老婆子又道：“老三家的要去老二家住几天，也行，口粮称过去吧，可别多吃啊，都要有数的。寅吃卯粮，后面就要挨饿。”
她就让老大去给称粮食。
称粮食的时候，赵美红去盯着，总想少给点，而沈雁秋过去看着又总要多拿点。
赵美红：“住个三天五日的就可以了啊，别过分。”
沈雁秋：“那可不好说，先照着一个月来吧。”
最后一中和，就拿了十来天的粮食，这拌嘴吵架冷战，有个十来天也就好了。
赵美红嘟着嘴老大不乐意，要是这样那他们也分出去自己做饭吃。不过她知道自己男人是不可能同意的，自己男人比老二老三还孝顺呢。
陆老婆子还在屋里喊：“老三家的，你可要讲良心啊，不要闹个没完没了。”
陈桂枝还在厢房呢，原本她还对陆元义有点心软，被他拉住了手，想说两句软话让他以后不要总是听他姐姐和娘的。结果这会儿陆老婆子又说这种话，她气得直接道：“还好意思这样说？还不是她作怪搅和，挑唆儿子打离婚的不是她？”
陆元义又不干了，“桂枝儿，你一个当儿媳妇的，咋能说娘的是非呢？”
陈桂枝一来气，摔开陆元义的手就要走。
陆元义扑上前猛得抱住她，将她用力抱在怀里，“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了。”
他抱着陈桂枝就去亲她。
陈桂枝挣扎着，骂道：“你起开，以后你要是再那么听她们的话，就有她们没有我，你和她们过去吧！”
这种时候如果陆元义说两句软话，说只听她的不听姐姐和老太太的，这事儿基本也就过去，还好商量。
可陆元义兄弟几个都是从小被陆老婆子和陆彩虹洗脑打压的，养成了骨子里的顺从愚孝，根本就不敢也说不出反抗或者抛弃他娘和姐姐的话，因为那样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孝顺。
不孝顺会被天打雷劈的！
看他这么个样子，陈桂枝怒了，“放开我！你娘让你离婚找更好的呢！”
陆元义死死地抱着不放，还亲她。
陈桂枝就恼了，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陆元义疼得叫了一声松开手，“媳妇儿，你这么狠！”
陈桂枝：“我就是这么狠，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还有更狠的！”
说着，她就扛着自己被褥出去了，喊道：“二嫂，走啦。”
沈雁秋从堂屋跑出来帮着陈桂枝拿东西，听陈桂枝鼻音浓重，估计是哭了。她原本还想去鸡窝里掏两只母鸡的，只是黑灯瞎火的，陈桂枝又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要是让陆元武去掏鸡窝……她打了个冷战，不敢想象，还是算了吧。
沈雁秋就陪着陈桂枝先走，让陆元武自己拿粮食在后面跟着。
后面陆元武听着女人们走了，他也想走，却被陆元文叫住。
陆元文：“二弟，咱们兄弟姊妹五个从小感情就好，也孝顺，对吧？”
陆元武：“对。”他想着晚上黑漆漆的，胡同里的路也凹凸不平，沈雁秋帮着陈桂枝拿东西，可别看不清路再摔了。
陆老婆子也在东间道：“元武，你来，来。”
陆元武就转身进去：“老太太还有什么事儿？”
陆老婆子敏感地觉得儿子不亲自己了，现在回来以后居然连娘都不叫了，一口一个老太太，多生分啊。
她抹了抹眼泪，从身后的布兜子里掏出半个吃过的橘子罐头来，这是陆彩虹带来的，她给徐家豪吃了一半，还剩下一半自己吃。
她哆哆嗦嗦地把橘子罐头推给陆元武，“元武，来，你吃吧。”
陆元武微微蹙眉，不但不感里点过的一句，可以说是划重点的，她的这种习惯和手段，给几个孩子打下了非常深的烙印。而且她也用这种手段来拿捏几个媳妇和孙子孙女，在陆东川身上也留下了鲜明的印记。
陆元武淡淡道：“我这么大的男人不用吃这些东西，老太太你自己吃吧。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
说完他又跟老头子招呼一声就拎着粮食走了。
陆老婆子就开始哭，“老大啊，你二弟这是被人换了啊。你说我这个当娘的，去哪里说理去啊？”
陆元武已经出去，自然不会再理睬她这些话。
他回到家先把粮食放在堂屋，又去关院门。只是他对这种结构的木门不是很熟悉，摸索了一下没弄明白，就喊了一声，“沈雁秋！”
沈雁秋正帮陈桂枝把东西拿上炕在那里安慰她呢，听见陆元武的话就出来看看。
“怎么啦，你这高贵的失忆病搞得自己连门都不会关了？”沈雁秋过去摸着门闩，对准了另一边的洞口推进去。
关上门她就要走，身后却蓦地贴上一具坚实有力的身体，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她。
沈雁秋浑身都僵住了，顿时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