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儿把元熙劝回了房间,元嘉也悻悻的从萧容湛面前躲开了。
元熙本不想哭,只是她出不出话,一开口就带着哽咽声。她不想让令儿觉得她心里委屈,或是性格脆弱,便咬着牙忍住不出声。
令儿其实早已明白,递上一条手帕:“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多委屈,可你再委屈,也不能偏听偏信不是?殿下对你的情谊,简直就是情深似海,您怎么会相信卫元嘉的谎言呢?”
卫元嘉说的是谎言吗?元熙不知道。
或许容湛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一定和卫元嘉发生了关系,不然那摊元红便无法解释。
元熙倒了一杯茶,凉凉的喝了下去,苦的舌头根儿发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从前是绝不会犯这样错误的。”令儿凑了上来,用手摸摸元熙的额头,觉得她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傻傻笨笨的卫元熙。
“你说我犯错误?”元熙终于抬起头,问了一句。
“可不是犯错误吗?”令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您跟殿下是什么感情,那是过命的情谊。您为了殿下,可以把一万两银子打水漂,殿下为了您,可以连命都不要。”
令儿说的是那次上官临瑞的行刺,萧容湛愿意用自己性命来交还元熙。但元熙还是摇摇头,现实点儿说,一个人在明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时候,是可以夸下一命相抵的海口的,因为他有恃无恐。
令儿见她呆呆的望着一个角落出神,也不说话,便又劝慰道:“小姐,之前殿下是不让我们说的,您中毒的时候,王太医说只有一个人才能救您,殿下就写了一封低三下四的信给他。”
令儿还没说完,元熙就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这个故事,秦顺已经讲过了。”
“故事?”令儿睁大眼睛:“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
令儿蹲在元熙脚边,双手扶在她腿上:“小姐,您不相信啊?!”
“信什么?”
“殿下为了救您,愿意拿他的明和三卫跟和郡王交换呐!”令儿睁大眼睛:“小姐,你知道明和三卫是什么吗?”
明和三卫,大概是三支亲卫的意思,元熙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竟不知道,解毒的事儿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
“明和三卫,三万多精兵呢!是殿下手里的王牌,可他为了您,愿意把明和三卫拱手让人的!小姐,这样你都看不出殿下的真心吗?”令儿猛然抓住元熙的手,郑重的看着她:“还有一件事,我是听大少爷说的。殿下写了一封信去求和郡王,可是左等右等,那个方士也没到,殿下以为,那个方士不会来了,您必死无疑,就求着大少爷给您跟殿下主婚。那天夜里,殿下竟然用蜡烛点燃了幔帐,他是想陪着您一起死啊!”
陪着我一起死?元熙心里隐隐触痛了一下。
“那火还是大少爷扑灭的,当时把大少爷也给吓坏了。”令儿说罢,又低声说道:“小姐,这事儿殿下一直不许任何人告诉您,他怕您觉得您给他添麻烦,他还说,您是他的明珠。小姐,殿下心里,您就是天下第一的宝贝疙瘩,殿下无论如何是不会背叛您的。”
元熙抹抹眼角,指尖一片湿润。
“真的?”元熙将信将疑的问道。
“小姐,您不相信秦顺,还不相信我吗?令儿会骗您吗?”令儿在水里拧了一方帕子,给元熙擦擦脸。
“小姐,大小姐一直跟您不和。您想想,天下那么大,她去哪儿散心不行,非得来这儿?分明是看不惯您跟殿下相亲相近,她就是想借机挑唆你们之间的关系罢了。”令儿在温水了投洗着帕子,回头望着元熙:“她那个心思,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一张嘴准没好事儿。”
令儿不会骗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令儿又单纯,极同意上当,她的话又不能全然听信。元熙这会儿没心情思考,头疼的针扎一般。
“令儿,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令儿替元熙换了一身寝衣,她这一晚上也没有休息好,是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令儿把元熙的被子掖好,又放下幔帐,倒退着出去把门关进。
秦顺站在院墙边上,见令儿出来,忙迎上去:“宗主睡下了吗?”
令儿掩口嘘了一声,把秦顺拉到萧墙下:“你怎么来了?”
“是殿下不放心,叫我来问问。”秦顺照实回答。
令儿抿抿嘴,望向元熙的房间,心里不免动容,殿下对元熙的关心还真是无微不至。令儿点点头:“已经睡下了。”
“这事儿殿下真是冤枉的,你也多劝劝宗主,她这次是真的误会殿下了。”秦顺说道。
“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令儿说着扭过头白了一眼。
她白了一眼不要紧,这不经意的一回头,看见远处树根儿地下站着一个人,她扶着树,似乎在干呕。令儿惶然一惊,紧张的抓紧秦顺的衣袖。秦顺一愣:“你怎么了?”
“别吵别吵。”令儿轻声说道。
树下的那个人,竟是卫元嘉。令儿有些纳闷,她好端端的,也没吃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呕吐?
“怎么会吐?”令儿自顾嘟囔道。
“什么吐?”秦顺不解。
令儿回过头,认真的问答:“你说女人呕吐,是怎么回事?”
“吃坏东西了,闻见臭味了。”秦顺不过大脑的回答道:“我又不是大夫,你找个大夫来问问不久行了?”
这话一出口,秦顺有些有心:“宗主吐了?”
令儿啐了他一口:“你才吐了呢!”令儿将他身子一扭,把秦顺的脸转向卫元嘉的方向。
秦顺定睛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令儿侧目瞥了容湛一眼,低沉的问道:“你觉不觉得奇怪?卫元嘉跟殿下从来没有交集,今天干嘛作的这样一出?”
秦顺愣了愣:“你是说?”
“大胆的假设一下,她会不会怀孕了?”令儿突然问道。
“你这个假设也太大胆了吧?”秦顺不大相信,随口回了一嘴。
“你不是说,她上过和郡王的床吗?”令儿扭过脸。
“这……”秦顺点点头:“像是有点儿道理。”
到底是不是怀孕,只需要请个大夫来探探脉搏,秦顺眼睛一转,便计上心头。他拍拍令儿的肩膀:“你在这儿盯着她,我出去找几个大夫来。”
不到半个时辰,秦顺便从街上带了三个大夫进了卫元嘉的偏院儿。元嘉一愣,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秦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令儿看见小姐在树下干呕,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我就助人为乐,给你请了几个大夫来。”秦顺招招手,三个大夫在他身边依次排开:“这三个大夫都是杏林妙手,小姐到底有什么不适,他们一准儿对症下药。”
“我哪有什么病症啊?”元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秦将军不必麻烦了,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那就当做请平安脉吧,探探脉也无妨。”秦顺背过手,给令儿使了个眼色。
令儿掰过元嘉的手,伸到大夫面前。元嘉紧紧攥着拳头,试图改变自己的脉息,但无奈,什么作用也没有。
大夫哭笑不得:“小姐,您把拳头放开些,哪有人这样请脉的?”
令儿使劲儿掰开元嘉的手指头,三个大夫依次探了探脉搏,不约而同的捻须摇摇头。
秦顺低声问道:“几位先生,我家小姐并无大碍吧?”
“无大碍,只是有些劳累了,气血不畅。”为首的大夫说道。
秦顺早就有了交代,病人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要是真查出个孩子什么的。统统称为气血不畅,免得大家面子上难堪。
“那就请大夫开一副活血祛瘀的汤药吧。”秦顺一伸手,递上一块五两的金锭子。
活血祛瘀,又适合女儿家,无非是些麝香,桃花,藏红花,之类的。加些蜂蜜,甜津津的又好喝。但元嘉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气血不畅,明明是妊娠之喜。她如今身怀六甲,这些活血之物是断乎不能碰的。
一碗热腾腾的的汤药端到面前,元嘉还是称病不喝。
秦顺早已送走了三个大夫,院子里只剩下宗主府的几个下人。秦顺微微一挥手,那些仆妇丫鬟们便一拥而上,把元嘉死死按住。
秦顺冷笑道:“大小姐,有病怎么能不吃药呢?不吃药,这病就得拖下去。”秦顺一伸手,接过药碗,兜头给元嘉灌了进去。
一碗药汁,一半灌进了肚子,一般洒在了身上。元嘉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她肚子里一阵阵的抽痛,血渐渐濡湿了她的裙摆。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不知是痛得钻心,还是心里难过,元嘉轻轻地抽泣起来。
“怎么回事?!”
众人一回头,元熙已经站在院子门口,脸上愠色未平。
她一低头,看见躺在地上的元嘉。她额上流淌着豆大的冷汗,唇色都白了,双手紧紧捂住肚子,缩成一圈。更加明显的是地上一摊正在蔓延的鲜红的血液。
血液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最后一个夜晚,那天,她就是这样失去了她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元嘉呢喃着,晕了过去。
“孩,孩子?!”元熙踉跄几步,她竟然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