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将卷好的画包好交给他笑着说:“娟子快生了吧,我只能提前祝贺你当上父亲。”
吴小凡笑道:“谢谢!只是我今后真的不知该如何教育孩子,他降生后就会生活在日本人中间,很多的事我不能告诉他真相,这对他的将来一定会有影响。”
陈东好笑地:“你想的太远了,等孩子懂事时中国一定已经胜利,不要担忧这些长远的事情。”
吴小凡苦笑道:“叔叔,这孩子真的不该在这时候来到人世,我更担心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何况除了您和三毛、及王强哥以外,武汉的中国人都不相信我,老百姓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军统的人时刻在提防我会真的叛变,我们的同志也对我恨之入骨,我要是有一天真的死了,这孩子还能生存下去吗?”
陈东严肃地:“小凡,你想得太多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党将承担起孩子的未来,你的功绩也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到时你的孩子一定会为有你这个父亲感到骄傲和自豪。”
吴小凡开心地:“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对了,您有孩子吗,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弟弟妹妹?”
陈东笑道:“我当然有孩子,而且是一儿一女双胞胎,可他们生下来刚满月就交给了老家的爷爷奶奶,十五岁了我却只回家见过他们三次,虽然很想他们,但为了工作只能把思念装在心里。”
吴小凡感慨地:“我儿子小斌斌要是还活着,今年也有三岁了。哎,不提这些了,您是老师,又是孩子的爷爷,就帮孩子起个名字吧,”
陈东哭笑不得地:“孩子还没生下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让我怎么起名字,再说这件好事在目前环境中只能让给藤原,他现在可是孩子真正的爷爷。”
吴小凡无奈地:“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陈东瞧见邹三毛跑来时赶紧说:“先生,如果再要这样的小孩画,过几天就会有,欢迎你常来。”
“哥哥、哥哥,我买了五张小男孩的画。”邹三毛拿着卷在一起的画跑进来高兴地:“那家店铺只有这五种男孩子的画,不然我还会多买一些。”
吴小凡瞧了一眼跟随进来的杨丽华,把手中的画也交给弟弟,掏出一块大洋往书桌上一放,提起纸包说:“老板,再见!”
“谢谢,先生慢走。”杨丽华瞧着兄弟俩走出店门后,急忙冲陈东小声地:“老陈,藤原小凡是第二次来这里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虽然是打入日军内部的军统人员,但对我们可是一大威胁,他的侦探能力又非常强,难道我们这被他发现了问题?”
陈东说:“丽华,你怎么又疑神疑鬼了,藤原小凡来这里买画很正常,你没看到他高兴的样子,他马上就要当父亲了,有这样的喜事他哪还顾得上再害人,不要多心,我们这里不会引起他的疑心。再就是他来这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免得同志们为我们担心,何况在民族利益上我们不能怀疑他的忠诚。”
杨丽华苦笑道:“我们对日本人一点都不害怕,可不知为什么对这个藤原小凡却总是顾虑重重,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如果一旦身份暴露,他要是真的叛变了,那整个武汉三镇就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陈东严肃地:“丽华,提前假设是不公正的,我们对藤原小凡不能抱有成见,一切必须要由事实证明才能下结论。”
杨丽华无奈地:“我知道,但愿我们的担忧不会成为现实。”
陈东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吴小凡刻意隐瞒的双重性格几乎蒙骗了所有人,自己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同样会怀疑他表面的软弱,至于他一旦暴露会不会叛变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做为一名经历了黄平和老左牺牲洗礼的**员,他的坚毅已经超出了常人,不然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孤身奋战在日军的内部,并且已经做好了随时慷慨赴死的准备。
但做为他的直接领导者,自己一定要时刻关注着他的生存环境,只要稍有对他不利的因素发生,就必须命令他立刻撤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不能让党失去这名优秀的战士,更不能让他背着叛徒和汉奸的恶名牺牲在日本人的手中,必须让他在民族英雄的光环中迎接胜利。
大街上,吴小凡大步朝前走着,邹三毛警戒地跟随在一旁,当两人快到街口时却看到一些日军士兵在警戒。
吴小凡笑了笑,日军的警戒肯定是冲着自己还来,恐怕凡是能看到自己吉普车的大街小巷口都已经有士兵把守,说不定这还是藤原下的命令,严防再次有人对自己实施暗杀。他便对弟弟说:“三毛,去买两条烟,等会感谢皇军对我俩的关照。”
“嘿!”邹三毛调皮地用日语应了一声,跑进一家店铺很快就抱着两条香烟出来交给哥哥,兄弟俩来到街口,一名日军少尉赶紧迎上来敬礼道:“少佐,在下将您来此的情况报告了藤原将军,问是否对您跟随保护,将军吩咐不要打搅你行动,但对周围的路口和巷口要严加戒备,防止上次类似的事件发生。”
吴小凡将两条香烟放在他手上说:“谢谢,这两条烟送给弟兄们抽。”
少尉高兴地:“感谢少佐的赏赐。”
吴小凡和邹三毛横过马路将手上的东西放进吉普车后排,他瞧了一眼在四周警戒的日军士兵,冲跟随的少尉鞠躬道:“多谢关照,告辞。”
少尉敬礼说:“少佐,祝您和夫人身体健康。”
“谢谢!”吴小凡和邹三毛钻进车开车离去,兄弟俩开心地笑了,一路奔驰回到家外的胡同口停下车,他让弟弟将买的东西抱回家,自己迅速赶往宪兵队,因为通过与陈东叔叔和林志刚他们的见面,对日军探测仪器之事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必须尽快弄清藤原和秋野不将吉木去南京和上海之事告诉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这个结不解开自己就无法判断获得的情报是否准确,如果日本人还是疑心自己,那么获得的情报就一定存在问题,要是在情报上出现了偏差或者被日本人利用,那**根据自己提供的情报进行战略部署的话就很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役失利,这可是对中华民族的犯罪。
当他来到宪兵队大门口时,日军哨兵虽然辨别出了吉普车,但还是举手示意停车,跑过来才认出化了装的吴小凡,赶紧立正敬礼放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扯掉胡须,加之又是穿着便服,所以日军哨兵没能认出自己,把车停在大院内忙扯掉胡须装进口袋,下车大步走进大楼来到三楼自己的办公室,瞅着正在收听广播的秋野却没有打招呼,而是一声不吭地在办公桌前坐下,表情不高兴地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秋野瞅着他奇怪地:“小凡君,怎么啦,好象挺不高兴,我听娟子说你上街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买布做衣裳,这是高兴的事,你怎么却拉着个脸,是不是上街时又遇上了麻烦?”
吴小凡心里立即知道,一定是汉正街的日军岗哨打来电话后,秋野为了落实自己上街干什么才会打电话问娟子,看来正如陈东叔叔判断的那样,日本人对自己的单独行动非常关注,今后可真的不能再随便出去,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和三毛,而且更会伤害到陈东叔叔和林志刚、方继宗他们。
只是探测仪器和吉木的事不能去问藤原,必须借用秋野这个哥哥来弄清原因,于是眼也不睁地:“我上街时不仅遇上了吉木,而且看到了最先进的电台探测车,可惜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好似一只猴子被人耍了,自己反而觉得很开心,真是笨到了家,你说可笑不可笑?”
秋野赶紧起身上来拍着他的肩说:“小凡君,你是不是怀疑将军和我故意隐瞒吉木去南京和上海之事,并且是对你不信任?不不不,是你多虑了,虽然我和将军没有告诉你吉木为什么要去南京和上海,但绝不是不相信你对皇军的忠诚,而是怕你一时冲动伤害了自己,因为近一年来除了你侦破的几起国共两党的间谍案外,我们宪兵队抓的人至少上了三百,虽然其中也有危险分子,但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首要分子,无法将整个间谍组织彻底地捣毁,这让将军非常的恼火,因为司令官阁下不仅严厉地批评了将军,而且要求全力侦破中国间谍,防止他们窃听皇军的情报。”
“当得知从本土运来的电台探测仪器已经到达上海后,将军立即派吉木去上海和南京学习如何操作,并跟随侦破了几起国共两党的间谍,现在仪器已经运回了武汉,今后我们就能时刻掌握危险分子的电台活动,继而将他们全部抓获。”
“至于我和将军特意将此事瞒着你,就是怕你听到将军被司令官阁下批评的事,担心你出于孝心又单独秘密活动,那样的话你的生命安全就会再次受到威胁,因为重庆方面在广播电台中已经对你提出过警告,如果你再次去侦破中国间谍,那他们一定会杀了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所以,将军和我只能隐瞒真相,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此事,否则军法从事。”
吴小凡心中一惊,藤原和秋野竟然是为了防止自己再单独外出侦破危险分子才故意隐瞒此事,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赶紧睁开眼睛起身说:“秋野兄,怎么会是这样,那我父亲是不是遭到了司令官阁下的多次指责,做为儿子却不能为父亲分忧,这、这让我如何是好?”
秋野说:“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将军不想让你冒险,一是出于对你的关爱,二是希望你能在情报分析上获得更大的突破,为皇军下一步的军事战略提供准确的情报依据。小凡君,今后吉木那边的事你不要过问,免得他认为我们要争他的功劳,再就是上街时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危险分子对你有可乘之机,因为吉木这段时间会不分昼夜侦测可疑的电台,抓获危险分子指日可待,到时要是他们把这些事都算到你头上,那暗杀之事也就防不胜防,你一定要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娟子着想,不要轻易去危险的环境,必要时可要求将军派人跟随保护。”
吴小凡急忙地:“不不不,我不能再让父亲为我担心,既然是这样,那今后我就不上街了,家里有什么事让三毛去办就行,我除了上班就在家里陪娟子。”
秋野点头道:“这样更好,我和将军也就放心了。”
吴小凡感激地鞠躬道:“多谢秋野兄的关照,小弟没齿难忘。”
秋野忙鞠躬回礼说:“小凡君,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相互关照是应该的。我去机要室拿电报,你先听一下广播。”
“嘿!”吴小凡瞧着秋野出去后,心里的疑问也就真正的放下,看来藤原不将受到司令官指责的事告知自己完全是出于关爱,是怕自己再单独出去活动而危急到生命安全,在个人情感上他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严慈的父亲。
可惜这样的情感只是一种个人之间的恩义,不能与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划等号,虽然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屠杀中国人,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与中华民族为敌,他的双手同样粘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自己此时能平安地生存在日本人中间,是双方之间相互需要和利用的结果。
而一旦自己是中国间谍的身份被日本人得知,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恐怕同样会举起滴血的屠刀杀了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能在这种迷茫的情感中去求取个人的恩义,心中必须时刻装着中华民族的正义,直至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赶出中国,如果自己到时还活着,还他也放下了屠刀,那么再来谈论这种情感是否保持才能体现出真正的情怀,但愿那一天到来时两人还能平等地坐在一起相互述说这段情感。
秋野拿着三份电报进来交给吴小凡,两人认真地边看边讨论,虽然这三份电报都是长沙的驻军番号情报,但并没有具体的兵力部署和装备内容,这样的情报只是一些表面现象,对军事战略没有大的帮助。
然后两人又一起来到藤原办公室,藤原看了电报和两人的分析记录后同样对这些情报内容非常的不满意,因为湖南到底驻扎了多少中**队根本就没有弄清楚,而且湖南和江西两省的中国兵力之和又关系到皇军对此战的成败,所以他要求秋野立即向潜入的特务发出电报,命令他们一定要弄清中**队的防御部署和总兵力。
随后,藤原希望吴小凡通过侦听广播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中**队的动态,再也不能象随枣会战那样等战役已经打响才知道中**队的兵力情报,否则会再次遭到司令官阁下的训斥。
傍晚,吴小凡回到家外停车时,邹三毛跑出来高兴地告诉哥哥,说娟子姐把左邻右舍的日本女人都叫来一起帮着做婴儿衣服,一个下午就把买回来的布全部做完了。
娟子也挺着大肚子出来站在屋门口微笑着迎候夫君,吴小凡赶紧搀扶妻子进屋,瞧着墙壁上贴着的六张男孩子画乐了。娟子忙把做好的婴儿衣服拿给夫君看,吴小凡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试着,三人都开心地哈哈大笑。
晚饭后,吴小凡陪着娟子在胡同里散步,与一些出来乘凉的日军军官和女人聊了会天,然后回到自家的小院让妻子坐在竹椅上休息,自己去书房听收音机。
邹三毛给哥哥端来茶,并悄悄地告诉哥哥,下午日本女人们在做婴儿衣服时都叽叽喳喳忧伤地说,她们的夫君过段时间又要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平安地回来。
吴小凡笑了,这说明弟弟已经能听懂一些日语,在表扬弟弟机敏的同时,又特别叮嘱他今后只能听不能问,特别是在娟子面前更不能对这类事情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否则会引起娟子的疑心。
八点整,重庆广播电台播出了一组密码,内容是:“云雀,请及时掌握日军进攻日期,确保长沙会战之胜利,重庆。”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吴小凡和秋野在广播电台中根本无法获得有价值的情报,日军特务发回来的电报也未能提供准确的中**队在湖南的兵力部署,藤原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地常常在办公室徘徊,因为兵力部署是决定战役胜败的关键,如果这一点都弄不清楚日军的十万部队就不能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要是再象随枣会战那样以少战多后果就不堪设想。
吴小凡做为儿子表面上只能用关怀的语气表达安慰,并责怪自己无法帮助父亲,心里却暗暗好笑,日军特务侦探不到**的实际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特务们没能潜入到**内部就无法得到真正的军事情报,二是**非常重视和防范军情泄露,看来这场战役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的小心谨慎,胜利的天平也就倒向了中**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