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农庐与汪秀才在茶室喝茶,兴致正浓,众茶客也在悠然地品茶聊天,忽然,听到街市上马叫嘶鸣,引起一阵骚动。
众茶客举目一看,都恐慌起来,有的吓的大声尖叫,一会儿从茶楼四散而出。
原来是两个东洋鬼子,这时拴住了马,提着枪,大摇大摆径直进入“三济堂”茶楼。两个东洋鬼子把洋枪往桌子上一拍,叽里咕噜起来。
这时,农庐计上心来,脸上堆着笑,三步并着两步地走过去,端茶倒水,同时示意小红姑娘快点离开。
小红姑娘却没有意会到,在慌乱之中,不知退避。因她长的有几分姿色,水灵灵的。
其中一位鬼子蓄着胡子,忽然站起来,将一只大手搭在小红姑娘的肩上,“嘿嘿”地怪笑着,似要调戏。
小红姑娘颤抖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鸣鸣直哭。
农庐大怒,操起一条板凳正要轮起,忽觉腰杆子顶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死死地顶住了。原来是鬼子的一杆洋枪!
关键时刻,不由得僵持住了,手中的板凳随即掉下来,农庐本能地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但他已火冒三丈!
正是十分紧急时刻,刹那间,忽然听到“哇呀哇呀”两声惨叫,农庐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急忙转身,只见那个持枪的鬼子已经断气,翻着白眼,身上却无半点伤痕,再一转身,那边的小红姑娘正掩面抽泣,脚下却平躺着一具东洋鬼子的尸体……
众人正在诧异时,厨房内突然走出一个人,原来是瘸老头,这时不管怎么看他,他一点都不瘸!
只见瘸老头麻利地将一根粗绳索,捆住鬼子的两具尸体和两杆枪,如拎小鸡一般,顷刻间便绑在茶楼前的一匹马背上,回身一抱拳:“青山依旧,绿水长流,老汉这里有礼了,后会有期!”
众目睽睽之下,瘸老头忽地飞身上马,随着踏踏的马蹄声,呼呼的奋蹄而去……
这边,众茶客呆若木鸡,农庐站在高处,猛地大声喊道,请大家稍安勿躁,继续喝茶!
原来,这佝偻的老头,正是“三济堂”茶楼临时聘用的一帮厨,五十开外,自称来自湖北道教圣地武当山,一只腿微瘸,腰是佝偻着的,便不常出来,多守在厨房内,也不爱与人交谈。因此,茶楼的人都称他是个“闷葫芦老头”!
今天,他一点也不“闷”,并且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三济堂”茶楼的二楼,营业面积有百余平米,最里头的小舞台上,是说书人和唱戏的表演场所,吹拉弹唱,样样拿手,既吸引了不少戏迷,也留住了不少茶客。
二楼的另一头,则设有专门的棋室,弈棋者配一杯茶,在棋局搏杀的气氛里,散发出袅袅茶香,不失为一种绝配。那头说书唱戏,这头棋迷们下棋,既不耽误,也互不干扰,各有各的乐趣。
茶楼除了下围棋,还有下象棋的人,不过稍少一些,每天下围棋的总有二三十号人,碰上节假日或轮休,或者有什么棋界大人物造访,下棋或看棋的人就更多了。茶楼是生意是日日爆满。
所以,二楼就像一个大道场,既有戏场子,又有棋场子,还有几间考究的雅座。这种混搭的设计,人来了就不想走。
从棋艺层面上看,汉口本地并没培养出什么杰出的大国手,也可能是汉口这地方比较养人吧。当然,国手们也会三不知来汉口转一转棋场子,而“三济堂”茶搂是来汉口国手必到的一个地方,曾有“南北国手”之称的人物,造访过“三济堂”茶楼,并与汉口的棋迷切磋数日,可谓热闹非凡。
农庐经营茶搂的方式,颇有些讲究,一楼以散客为主,三教九流混杂,尽量照顾周到,使之相安无事。所以简单到了极点:进门花点零钱,就可以买杯清茶,其余一切随意,唯独有一条:不得高声喧哗!至于点心、瓜籽、糖果、小吃之类,茶楼搭售。因此平头百姓都可以进茶楼喝茶,这无形之中就聚集了人气,赢得了口碑。
而入棋比较深的棋友,会在一下班就匆匆扎进茶楼与人手谈,杀个一两盘,属于稍稍解馋,随后起身下楼,在小店花点小钱买碗面权当晚餐,然后返身回茶楼再战,直到深夜九、十点钟才散场子。茶楼里设有藤椅,棋迷在节假日会泡上一整日,觉得精神不济时,就在藤椅上睡个短觉,养足了神继续鏖战。这茶水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在“三济堂”茶搂下的“彩”棋,还有“帮彩”一说。这是指下棋一方想学棋练棋,但囊中羞涩,如果家中富裕的棋友比较看好他,就会资助他通过下“彩”棋学习,替他出“彩头”。瘸腿段先生就指导过不少接受“帮彩”的学生,其中有一位叫王坤。
这王坤的经历比较传奇,他家中曾经很有钱,甚至跟一位科学家还沾亲带故,证据是他们家曾住在那位科学家的故居里头。王坤说起此事龙飞色舞的。王坤的父亲曾经投资办厂,厂子建到一半,被突袭的一场大水冲垮,其父咬着牙把工厂建完,等到购置设备时,却囊中羞涩,工厂只有停摆,家道就此中落。
王坤三十岁才接触围棋,可他凭着过人的天赋,一步以步在茶楼打出了名气,属于大器晚成。在得到地方官员的重视后,王坤后被受聘为地区教练一职。
王坤和瘸腿段先生的对局历程,棋友们讲起来是津津有味:起初,段先生让他两子,可轻松胜他,后来改成一子,让先……又过了一些时日,王坤的棋艺已经长进到与段先生旗鼓相当的水平,段先生舍不得这个学生兼对手,可又不能耽误自己下棋吃饭,便和王坤商量好:赢了王,王给钱,输了,记账,下次赢棋的时候再自动扣掉。用这个方法他俩维持了一段棋局好时光。
在此期间,有个“弈贵棋贱”之说,意思是,象棋是贩夫走卒们的玩意,多少有些粗鄙,登不了大雅之堂,而下围棋不一样,那是文化人才玩的高雅。这好像有点“文人相轻”的味道。
真实情况是,在战乱和动荡的年代,无论是象棋还是围棋爱好者,都没有系统学习过,也没有竞技升级的机会,就“三济堂”茶搂而言,这里聚集了大汉口水准最高的一批围棋迷,绝大多数人都是人到中年,极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围棋,喜欢了,就下上了,直至着迷,仅此而已。
比如,有一位棋友,他家原先是开药馆的,药馆里头有一位开方子的医生会下围棋,这位棋友这才开始跟他学棋,想想,无论是做工的,还是医生,抑或其它什么职业的,其现状是臭棋篓子居多。
因为在动荡年月,任何人想提高棋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寻谱寻名师,而大多数棋者都是靠去茶楼茶馆这样的江湖之地,经过一番摸爬滚打的历练,才会有一点棋艺上的长进。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农庐及随行人员就返回了南颐县,只有农天一继续留在汉口“三济堂”茶楼。
在汉口期间,农天一除了做好分内事外,他一有空就跑到棋室看下棋,不久,他也慢慢爱下围棋,并且棋艺大有长进,这是始料未及的。